而此刻的林渺别无杂念,只想把这暴君的手给砍下来。
卫景奚食指勾起林渺鬓角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几圈,轻笑:“爱妃觉得抱着孤的手感如何?”
林渺木着脸,松开了环抱他小腿的手,起身后退几步,垂着头:“陛下恕罪。”
卫景奚慢悠悠道:“爱妃何罪之有,是指你三次冒犯孤,还是指你隐瞒了孤什么?”
林渺心头跳了跳,泛起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林渺想到自己在暴君面前曾踢过那黑衣刺客一脚,莫不成,他猜到什么了?
“爱妃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犹如林渺听过的胡人弹奏乐器的音乐声。
她抬起眼,少年手肘落在桌上,纤长的手指支着太阳穴,歪头懒洋洋地望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怒,那双比黑曜石还要美丽的瞳仁,深远幽暗。
“孤是直接杀了你这个哑巴好呢,还是把你舌头割掉喂狗呢?”
他语气平静,说出的话令人心惊胆战。
“小女不该隐瞒陛下,”林渺眉头一锁,终于开口,义正辞严道,“其实陛下的腿手感属实不太好,太瘦了,抱着硌得慌。建议陛下少食多餐。”
听了这话的卫景奚诡异地沉默下来,正当林渺以为他会发怒时,他却蓦地笑了。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那颗朱砂痣活灵活现地跳动了下,如昙花一现的惊艳,卫景奚道:“爱妃真是有趣,孤又突然不想杀你了。”
卫景奚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回头丢下一句:“另外,李氏你如今是孤的爱妃,要自称臣妾。”
林渺看他走出门,暗中的视线也减少了不少,心里有些发沉。
看来必须与师姐配合,才能取这暴君的性命。
林渺垂眸看了眼沾了星星点点血渍的衣裙,决定洗个澡,深夜再避开这些暗卫,探探这皇宫。
很快,林渺洗完澡出来,屏儿带她来到了偏殿,她眼神闪烁不定,压低了嗓音:“娘娘,陛下在里面等着你。”
林渺下意识道:“他还没走,等我作甚?”
屏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等娘娘您侍寝,您可是陛下亲封的贵妃,陛下今晚当然会留在这里。”
林渺不能理解,想起了卫景奚说的那个词:“侍寝就是行周公之礼?”
屏儿听了她的话,红了脸,她更小声了:“是,娘娘就按常嬷嬷给您的那本册子上的来就是了。”
册子=周公之礼=侍寝?
联想到之前请教卫景奚的那一幕,再想到师兄告诉她“两个人睡更暖和”的话,林渺似懂非懂。
“那我去和他睡觉了。”
林渺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句话,敷衍完屏儿,便踏进了殿里。
实际心里在腹诽暴君坏她计划,她得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动手。
徒留傻眼的屏儿在风中凌乱,为什么贵妃娘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说出这些话,难道君上喜欢这款的女子?
第5章 好香
甫一踏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沉香味,清幽的香味使人心情变得平和安定。
林渺留心着周围,在确定没有暗卫后,才穿过屏风。
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卫景奚。
他侧着半边身子,乌黑的长发如丝绸般倾落在枕头上,偏殿的灯火不太清晰,映得他那张精致的脸忽明忽暗,他对林渺勾勾手指。
“爱妃,过来。”
林渺瞥了眼他身前空出来的位置,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
还不待卫景奚说什么,她便掀开薄被躺了上去,淡淡说了句:“时辰不早了,陛下早点休息。”
说完,林渺闭上了眼,感受到身旁那道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只听身旁的人幽幽开口:“没有宫人教爱妃如何侍寝吗?”
林渺睁开眼,偏头看过去,盯着近在迟尺的如画容颜,她一板一眼道:“陛下,臣妾就是在侍寝啊。”继而又问,“陛下可感觉暖和了些?”
少女清冽的眼异常认真地注视着他,黑眸澄澈,干净得倒映出他的影子。
卫景奚愣了瞬,竟下意识回答:“没有。”
少女哦了声,慢吞吞挪动身体,离他近了点。
“陛下躺下来,一会儿就暖和了。”
卫景奚:“孤要暖和有什么用,爱妃不会以为侍寝就是这样吧?”
“难道不是吗?”林渺反问,往上扯扯薄被,“行周公之礼不是两人一起睡觉吗?”
“臣妾已经在和陛下一起行周公之礼了。”
看着少女一脸坦然,振振有词,卫景奚差点就信了她的话。
他垂下眼眸,弯了弯唇:“也罢,今晚刺客来袭,爱妃受惊了,早点休息也好。”
林渺感受到身旁那人躺了下去,浓郁的沉香中混上些龙涎香的味道,熏得她有些头晕。
身旁躺了个大活人,林渺有些不习惯,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等待着。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暴君清浅的呼吸声传递进她耳中。
林渺睁开眼,看向身旁那人。
卫景奚的容貌生得十分优越,安静下来的他,长睫垂落,投下娟秀的剪影。那颗红痣点缀在他眼尾,犹如雪中盛放的一抹红,鲜艳夺目,完全不复之前暴戾乖张的模样。
林渺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缓缓起身,从袖口滑落出一根簪子,这是来偏殿之前顺的,作为一个杀手,她早已养成随手携带武器的习惯。
簪尖虽不像刀剑那般锋利,可林渺只需带点内力,快准狠插入他的喉管,即可一击毙命。
簪尖离暴君的喉咙愈来愈近,林渺仿佛与手中的簪子融为一体,一眨不眨,屏气凝神地微微抬起手。
落下的那一瞬快如闪电,正当林渺以为胜券在握时,身下的人动了。
她的手被攫住,林渺瞳孔蓦地一缩,原本闭眼沉睡的少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横生狠戾之气。
对上那双渐渐发红的眼,这一刻林渺头皮发麻,寒毛卓竖,腕上传来剧痛,骨头像是要被捏碎般,簪子无力地掉落在锦被上。
“爱妃这是做什么?”
她心头跳了跳,在直接动手与编理由之间徘徊了两秒,下一瞬便道:“臣妾觉得这簪子与陛下很配,想着陛下簪上的话定然与众不同。”
若这个理由糊弄不了他,势必会招来暴君的御龙卫,林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暴君迟迟没开口,林渺眼睁睁看着他隽秀的脸一寸寸变得苍白,而他眉宇紧锁,双目赤红,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疼的林渺狠吸了口凉气,冷汗直冒,直接伸出左手去劈开钳制住她的手,没想到她才刚抬起手,暴君就收了回去。
少年面露痛苦之色,蜷缩着双手抱住头,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疼的牙关发颤,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
林渺虚握住已经疼到麻木的右手腕,冷漠地审视着他,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想起之前欧阳禹说的话,所以他又犯病了?
可观他眼睛猩红,脸色却无比苍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骨节攥得发白,指尖隐隐有青灰色浮现,他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普通疾病发作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倒像是……蛊毒。
不过正好也便宜了她,有句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
林渺没有去找簪子,她对卫景奚伸出了没受伤的左手,朝他脖颈探去。
这次林渺带着警惕心,一见他的手有了抬起的架势,她便立马改变动作,缩回手去。却没料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抓住了林渺的手。
林渺沉了沉脸,手腕扭动,想要挣脱开,没想到那少年径直往后一扯,打得林渺措不及防。
猛地撞入卫景奚硬邦邦的胸膛上,只听少年闷哼一声,林渺感觉她鼻骨生疼,眼里瞬间涌起生理性泪花。林渺不服输的那股劲儿上来了,她不信眼前这个病弱少年三番五次将她压制住。
因为右手受伤,她只能调动内力,抬起手肘就往他胸口击去,可下一瞬她的手就被制住,林渺突然发现她的经脉好像被堵住,内力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她的内力去哪儿了?
林渺呆怔住,短暂的失神造成的结果就是她的双手被那只大手牢牢钳制住,反手背在腰后,林渺咬牙,狠狠用头往上一撞,想要打他个猝不及防,以此挣脱束缚。
没想到那股力道将她的手举过头顶,与此同时,林渺感觉眼前一花,她背靠柔软的床,被卫景奚压在了身下。
林渺睁大了眼。
少年浑身炙热,如火焰般燎人,他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林渺甚至能从他那双暗沉迷离的黑瞳里看到倒映出的自己,显然卫景奚此时的状态十分不好。
他赤红着眼,眼尾的朱砂痣红得滴血,他的唇紧紧抿着,周身的气势令人畏寒。
林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林渺终究忍不住道:“陛下,您......还好吗?”
见他不答,林渺迟疑着扯出个微笑:“要不您先放开,我的手要断了。”
谁知道这暴君居然深藏不露,发病了还能挡住她的进攻。看来情报有误,尧国君王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暴虐昏君。
可她说的话并不起作用,下一秒,那红着眼的漂亮少年就将头埋进了她的耳侧。
轰的一声,林渺脑子炸开。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敏感部位,少年柔顺如丝绸般的黑发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凉悠悠的,而其他地方却是炙热的,林渺耳朵充血得厉害,只感觉他的鼻尖在嗅着什么,往下移动着。
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脖颈侧面,林渺浑身一抖,清醒过来。
“陛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浑身被压制住,甚至腿都不能抬起。
卫景奚却没有回答她,只听他沙哑的声音喃喃道:“好香……”
林渺很少生气,长这么大以来,她这是头一回失去内力受制于人,憋屈得不行。气得她大吼出声:“香你奶奶个腿儿,我又不是鸡腿!快放开我!”
林渺拼命挣扎起来,听见耳边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她的手被他往下放,却依旧束缚着。紧接着,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胳膊上的那道伤口被人咬破,疼痛蔓延开。
“你是狗吧。”真把她当鸡腿咬了。
刚流出的血液被人吮吸走,很快胳膊传来又麻又胀的痛感。
林渺还想再骂,却感觉控制她的手的力道松了松。
好机会!
林渺眼睛一亮,瞬间挣脱开。她直接一把掀开还在拿她胳膊当鸡腿啃的暴君,她直接跨腿翻身骑在少年身上,挥手给他来一巴掌。
卫景奚侧头一躲,那巴掌九分扑了空。
他眼疾手快抓住了林渺的手,转过头,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
卫景奚眉眼的红晕褪去了些,他眨眨眼,水光潋滟,眼尾微挑,异常勾人。他唇瓣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整个人艳丽张扬地就像会吃人心脏的妖精。
他扬了扬唇,扯出一个略带兴味的笑,道:“李秀才家倒是教了个好女儿,文武双全是一个也没落下呀?”
林渺反应快,顺着他的话,皮笑肉不笑道:“呵呵,陛下谬赞了。”
心念电转间,她又道,“陛下好身手,臣妾佩服。”
“不过是遭刺杀太多次,跟皇叔学了几招简单的招式罢了。”他舔了舔唇上的血,像是某种野兽饱餐一顿后,餍足地眯了眯眼,“爱妃的血可真甜,孤真是捡到个宝呢。”
林渺周身的气压冷了下来。
卫景奚不觉,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道:“不过没想到,爱妃在床上竟然喜欢这个姿势,真是让孤意外。”
林渺莫名,顺着他垂下的视线发现她左边衣裳竟滑落在胳膊处,露出了嫩黄色的小衣,她胳膊的雪白肌肤上那道伤口边,多了红肿的牙印。
而她此时正跨坐在他小腹处。
林渺额头跳了跳,快速将衣服拢好,抬腿就往旁边坐下。
师兄教过她,男女有别,不可在男人面前露出衣服裹住的部位。况且她觉得刚刚那个姿势配上暴君说的话挺奇怪的,明日她得问问师姐。
“想不到爱妃如此生猛,咳咳……”
他坐了起来,握拳猛地咳嗽两声。
林渺盯着他,道:“陛下是得了什么病吗?”
卫景奚可能是因为刚犯过病,如今倒不像之前喜怒无常,沉默了下,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天生的病。”
林渺哦了声,突然感觉有些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马不停蹄赶到洛阳,与李月雅交换了身份,然后选出秀女,进入大殿被封贵妃,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折腾到现在她都没休息过。
杀手也是人,她自然也需要睡觉。
瞥了眼还红着眼的卫景奚,既然暂时杀不掉暴君,林渺决定从长计议,与师姐好好谋划一番。
她杀手生涯中,第一次刺杀一国之君,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用剑可以解决。
林渺拉过锦被,躺下盖好,闭上了眼。
可无论千方百计她都要杀了他,为师父死去的孩子报仇,这是她的职责。
身旁人刚开口:“爱——”就被她打断:“陛下早点休息吧,折腾了一宿你不累吗?”
卫景奚:“......”
其实林渺也不可能马上睡,只分出一丝精力提防他,留意着他的动静。
不过暴君没有再说话,也没动弹。
林渺能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前面她还能撑住准备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后面她呼吸着宁神的沉香,脑袋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睡过去前,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就知道这香有问题,她的内力……
第6章 放肆
窗外传进来叽叽喳喳的鸟雀声令林渺惊醒,她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