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她不管怎么说,刘得胜也不会相信的,有些事只要她清楚就好。
看向下方的尸体,林渺拳头攥紧,她会找到证据,让真相公之于众。
她相信柳倩的话,更相信她不会看错人。
“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终会被埋藏在地底……”
他的这句话映照着下方御龙卫的尸体,林渺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她不会让真相埋藏在地底的。
她会将真正的凶手,拖到地上来,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
“御龙卫中毒死了,刘得胜做的。”
在朝阳宫看到卫景奚在意料之中,林渺接过他递来的温热的茶盏,抿了口,扫到了桌上的南瓜粥。
卫景奚将南瓜粥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味道如何。”
南瓜粥还散着热气,甜香味扑面而来,林渺瞥了眼他淡然的神色,显然对此并不意外。
索性坐下来,喝了勺南瓜粥,清甜可口,美味是美味,就是差了点云落村烟火气息。
她斟酌着道:“挺好喝的。”
“渺渺,我已经派了人去追捕刘得胜。欧阳禹已经知道你无事的消息,为避免他趁机对你动手,我便安排了御龙卫在你周围,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卫景奚突如其来的解释让林渺愣了一瞬,他是怕她介意吗?
林渺避开他的视线,只道:“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卫景奚还真与她离开了皇宫,他们乔装打扮,来到了柳府。
来吊唁的人不多,大片大片的白色绸缎挂在了树梢灯笼上,整个柳府显得格外沉闷压抑。
灵堂外乌泱泱的人头汇聚,秋风萧瑟,卷起一地凄凉。
“你去吧。柳茯如今最不想见到的应该是我,你去之后不要暴露身份就不会受到阻拦。”
因为柳茯没有见过林渺,如今她一身学子打扮,让人更不会联想到贵妃那儿去。
林渺顿悟,看来欧阳禹是将柳倩的死推到了卫景奚身上。思到此处,她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却神色淡淡,毫不在意,已是习惯了。
“......好。”
到了灵堂,果然没有人阻拦她。
林渺一眼就看到了灵枢前,披麻戴孝的柳茯,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了眼林渺,对她颔首后,便转过了头。
柳茯的眼睛通红,黑发下是掩盖不住的白发,对于女儿的去世,他深受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最可悲的。
林渺怀着沉重的心,来到了灵枢前,为她上香磕头。
倩儿,你安心与戚峰去吧。
我会完成你与戚峰的遗愿,为这场案件无辜丧生的人们,讨回个公道。
抬起头,她的眼眶微微发热,闭了闭眼,压下了酸涩难受的心情。
就在这时,身旁的柳茯突然一晃,在往后倒下去的瞬间,林渺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了他。
一旁的小厮回过神,忙跟着扶住了柳茯,“老爷,您没事吧?”
其余人皆是柳茯的朋友弟子,见此也吓得围了上来。
“夫子!”
“您没事吧?”
柳茯已年过半百,平时精神奕奕的脸,如今苍白无力,眼底满是麻木沧桑,他的语气虚弱:“多谢这位小公子......”
林渺摇了摇头,柳茯无神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突然问:“你与小女认识?鄙人看着有些眼生,竟记不起你是......?”
见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林渺压低了嗓子,胡乱编了个:“在下在桥头流浪时,有幸被柳小姐救济过,如今柳小姐离去,特来吊唁。”
闻言,其他人点头感叹:“柳小姐实在心善。”
可其中却夹杂了别的声音:“可不是,红颜命薄。柳小姐竖着进宫横着出来,不声不响把柳小姐的遗体送了回来,也没个交代。”
“可怜柳小姐哟,生前不知道受了暴君多大的折磨!”
这番发言非但没得到众人的阻止,还引得他们点头称是,林渺正想警告,柳茯却站了起来,身体一个摇晃。
下一瞬极力稳住了身体,对众人道:“慎言慎行!”
众人立马噤声下来,柳茯接着道:“逝者已逝,活者就莫要打扰逝者的安息了。”
“是。”
众人皆面露惭愧之色,人群重归了安静沉寂。
柳茯叹了口气,这一声饱含为父者的心酸与无奈,他颇为疲惫地道:“让小公子见笑了,还望小公子不要将方才的事宣扬出去,鄙人在此多谢了。”
说着,他就要作揖,被林渺拦住了:“柳山长折煞了,在下方才什么也没看到。”
他勉强露出和蔼的笑,对身旁的小厮道:“带这位小公子去偏院客房休息。”
林渺吊唁完也准备走了,此举正好顺了她的意,便与柳茯客气来往两句,跟随着小厮离开了灵堂。
一出来,小厮就塞给她一个钱袋子,道:“这是老爷吩咐奴才交给您的。”
明白这是封口费的林渺,想着拒绝后可能会惹柳茯疑心,便接过了:“替我多谢柳老爷。”
她回头看了眼灵堂上挂着的丧幡,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开。
柳倩最后说的那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柴房,青梅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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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线索
“君主有事先回宫了,派我们来保护娘娘您。”
几名御龙卫出现在她眼前,是卫景奚提前吩咐好的。
林渺点头,道:“若无特殊情况,你们躲在暗处就好。”
“喏。”御龙卫瞬间消失。
林渺独自一人去往了瀚海书院,柳倩口中的柴房,只有那个柴房了。
青梅戏……应该就是那日她翻看的那本《青梅戏》,意味着柳倩可能将含有线索的《青梅戏》藏在了瀚海书院的柴房。
白日的瀚海书院,离近了还能听到学子字正腔圆在读书,书声琅琅,整齐如一。
林渺翻过墙,许是都在上课,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她快步来到了柴房。
一名杂役正背了一捆柴进去,听着木柴哗啦啦落地,那杂役边整理边抱怨几句。
“天天搬了烧,烧了搬,柴火只增不减,也非得让我去搬,真是可恶!”
林渺躲在树后,准备等他出来以后再行动。
过了会儿,杂役慢吞吞拍着身上的灰尘出来了,也不走,一屁股坐在门槛儿上,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不愧是书院的人,连一个杂役都这么好学,林渺不由感叹。
可他这么久呆也不是个事,万一有学子下课路过,不利于她的行动。
正想去将杂役敲晕,眼尖地发现一白衣学子正朝着这里走来。
林渺定睛一看,怎么又是他?
叶子尘摇头晃脑背着书,漫步朝这里走来,忽而又皱着脸,拍拍脑门,懊恼方才背错了词。
再看那杂役,此刻也注意到了叶子尘,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对他招手,“叶兄。”
叶子尘寻声看去,也是一喜:“里斤弟弟!”
两人激动地在柴房外寒暄几句,当杂役问叶子尘去哪儿时,叶子尘道:“正要去藏书阁,里斤可要与我同去?”
里斤笑着同意了。
就当林渺以为两人要离开时,叶子尘看向里斤手里的书,“咦,你也在看这本书?”
里斤神色激动道:“莫非你也......”
两人突然嘿嘿一笑,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讨论起来。
林渺:“......”
直接一个手刀将两人劈晕,将他们了关进柴房隔壁的房间。
林渺来到柴房。
堆积的木柴如山般垒起,她犯了难,一时有些无处下手。
要在满屋子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木头中寻找一本被人特意藏起来的书,无疑是困难的。
林渺环视了一圈,寻思着若她是柳倩,会将书藏在哪儿?
柴房的空间有限,林渺四周边边角角能藏的地方都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书的影子。
柴房、柴房。
她心里默念柳倩断气前说的最后两个字,目光落在最外面应该是杂役新放的木头上。
假如她在柴房藏了书,杂役每日都会有新柴放进来,书也会藏得越来越深,又或者到了用柴时,那本书终将会被发现。
再联想到柳倩的谨慎的性格,林渺猜测,《青梅戏》也许不一定是在柴房里面,或许藏在了柴房附近。
她出了柴房,围绕着柴房寻找了一遍,最后在一块土壤处发现了端倪。
她将树枝插进去,果然,里面藏着东西。
林渺快速将土刨开,挖出了里面用纸皮包裹着的书。
打开一看,正是《青梅戏》。
她将土埋了回去,离开后,有道人影鬼鬼祟祟来到刚刚她挖土的地方,垂眸看着那块凹凸不平的土地,轻啧一声:“当个好人也不容易~”
拿到《青梅戏》的林渺就要回宫去查看线索,经过热闹的街道时,突然听到背后的人群传来惊叫声。
“让开!快让开!”
她转身看去,只见一匹脱缰的野马,发了疯似地冲人群飞踏而来,人们吓得慌乱往两旁躲避,人群散开,倒是为马儿让出一条道来。
而街道中央却有一小儿受到惊吓,仿佛吓傻了般一动不动,嚎啕大哭。
眼看着马儿将至,等待小儿的下场只有一死,林渺运起功力,飞跃过去,一把抱住了小儿。
此时的野马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已经到了眼前,来不及带着小儿离开的林渺身体紧绷,就要一掌将野马拍开。
野马却突然高高扬起前蹄,“吁——”
见野马嘶鸣一声被迫停下,林渺抱着小儿退后几步,一眼看去,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马背上的男人驯服住了发狂的野马,他一身深棕色长衫,配上他面部轮廓分明,深邃的五官,倒有些不伦不类。
他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冷光,周身气势凌人,只觉得此人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草原策马奔腾。
林渺脑中闪过一个词——胡人。
男人看了她一眼后,便下马离去。
小儿的家人找了过来,抱头痛哭,感谢的话冒个不停,林渺对他们摇摇头,目光落在那男人高大威猛的背影上,看着他与几名同伴碰面,相行远去,她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漠北的胡人怎会来到洛阳?
*
“陈情于书信送去明郎身侧……”
“异恐明郎身有不测……”
林渺翻看着柳倩的标注,双眉轻蹙,她所写的皆是《青梅戏》里珂娘与明郎这对青梅竹马的内容小注,整体看过去并无任何异样。
偏偏林渺对文字实在不熟,这线索藏在哪里,始终也找不到。
里里外外翻了个好几遍,正巧宫人通报卫景奚来了,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卫景奚识的字比她多,应该能找到线索。
此时卫景奚也来到了书房,见她手里拿着本书,笑着打趣道:“难得看到渺渺在看书。”
“......”
正事要紧。
林渺招呼他过来,直言不讳道:“这是柳倩留下来的线索,里面藏着证明十年前那场案子的真相。”
卫景奚敛了笑意,脚步不自觉快了几分,来到她面前。
林渺将《青梅戏》递给了她,卫景奚接过后细细看了起来,她在一旁道:“柳倩的标注我始终也看不明白......”
她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听卫景奚道:“藏头诗。”
“什么?”林渺一愣,没反应过来。
他将书放在书桌上,指向柳倩标注的一行行字的第一个字,“你看。”
林渺凝神看去,他修长的手指遮住了那行字,只露出一个“陈”字,然后缓缓移动到下一行字上,露出的是个“异”字。
“陈——异——”她无意识跟着他手指没遮住的两个字,还是没有头绪。
“陈异是前朝太傅,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致仕。她是以藏头诗的格式,将得知那场案件真相的相关人士藏在了标注里,”
卫景奚很快推测出柳倩的目的,顿了顿,又道,“把她所有标注的第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应该能得到所有知情人的名字。”
当即,他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开始抄写第一个字,林渺看着他笔走游龙,速度飞快,只不过一边翻一边写挺耽误时间,于是她便自觉地拿过《青梅戏》,对他道:“我来念,你来写。”
卫景奚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开,黑眸泛着层柔光,本是明丽的相貌,却有着清风霁月的温柔。
“如此甚好,渺渺。”
她的名字从他绯红的唇吐出,在舌尖打了转儿般,尾音缠绵缱绻,林渺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叫得如此好听。
定了定神,忽略那道令她耳根发热的目光,她开始念起小字上的第一个字。
“刘、本、真,王……”
林渺念,卫景奚写。两人默契配合,不出一会儿,卫景奚就将名单拟好了。
“这上面的有好些是我认识的官员,如今也已经退隐了。”
数了数,这上面的名字加起来有十三个。这就意味着,当年知情的人还不少,不过如今他们就如陈异那般,致仕的致仕,归隐的归隐,总之就是不在明面上了。
卫景奚沉吟片刻,道:“昨思阁应当还有他们的身份记录,派人去寻,应当是能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