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嘴的那一秒，林渺动了。
太快了，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护着欧阳禹的暗卫当场毙命，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刚要抽出长鞭，身形却动弹不得。欧阳禹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输了……
最后一眼，天旋地转，他看到了卫景奚平静冷漠的眼神，仿佛又看见了那双他爱而不得的绿色眼眸。
*
玉林关战役，卫景奚带领的十五万大军取得了最终胜利，那面坚不可摧的城墙，在漠北人的军旗占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最终回到了尧国的怀抱。
而胡人终是死的死，逃的逃，溃不成军，逃脱的胡人灰溜溜回到了草原。
玉林关深受胡人欺压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欢迎着友军们进城。
他们的君主，夺回了玉林关！
林渺一边擦干了双刀上的血，一边道:“想不到在那买的兵器倒还挺好用的。”
卫景奚看着手里这把在阳光下泛着光的长剑，笑道:“这是自然，高手在民间。”而无人知晓，平平无奇的铁匠铺里住着一位绝世兵匠，打造的武器无人能比。
欧阳禹死亡的消息传到了洛阳皇城。
彼时毒巫师太的刀尖已经割破了苏伶环的脖颈，听到门外传来的消息，她动作一顿。
苏伶环如逢大赦，斟酌着用词道:“师父，卫景奚很快就会打到洛阳，您趁着现在赶紧逃吧！”
欧阳禹死了，群羊无首，沈丞相一群人自然是敌不过拥有十多万军队的卫景奚。
卫景奚攻到洛阳也只是时间问题。
令苏伶环感到讶异的是，因为离得很近，她竟然清晰地在师父眼里看到了悲哀，那双永远冷漠的绿眸黯淡下来，失去了原有的攻击性。
她在悲伤什么？欧阳禹的离去吗？
苏伶环暗中腹诽着，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无他，只因蛊毒是毒巫师太亲手下的。
可毒巫师太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她动作迅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没有防备的苏伶环嘴里，冷然道:“你在和我得意什么，你不会以为卫景奚就不会动你了吧？”
苏伶环掐着脖子，干呕着想将那东西吐出来。毒巫师太嘲讽道:“没用的，熟悉这个味道吧？”
这味道她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天门的蛊毒。
“本来想亲手解决你，可现在我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毒巫师太道，“所以还是暂时饶你一命，让卫景奚来处理你罢。”
看到苏伶环惊恐慌乱的表情，毒巫师太扯了扯嘴角，“不要想着解蛊了，此蛊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药石无医。”
说罢，甩袖而去。
苏伶环小心地触摸了下脖子处的伤口，看到指尖的鲜血，神色复杂。
卫景奚真的会杀了她吗？
苏伶环突然想到了林渺，她不由喃喃出声:“小师妹……”
是啊，她之前对小师妹动了手，若是他真的回到洛阳，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苏伶环苦笑了下，可是现在她已经无路可走，一离开这个翡玉宫，人人都想要了她的命。
*
由卫景奚带领的军队一路朝南，每到一座城池城门直接敞开，他们的军队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欢迎，更有姑娘朝他们扔花丢手绢。
不过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林渺与元姗了，她们骑在马上，皆是利落飒爽的劲装打扮，毫不掩饰她们女子的身份。
“瞧，那是镇南将军，真没想到他居然和我们一样是女子！”
一名女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骏马上的元姗，毫不犹豫将花篮里的花扔到了她身上。
“女子、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吗……”
她身旁的女子艳羡地注视着她们，哪知元姗突然回头，粲然笑道:“自然能。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自己有那个能力，女子一样可以上阵杀敌，入朝为官！”
那名女子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害羞的还是激动的，她认真点点头，腼腆道:“我记住了，谢谢你大将军！”
元姗笑着对她挥手，下意识掉头看向林渺，发现她难得眉眼弯弯，含着赞同与鼓励。元姗嘴角不自然抽动了下，扭过了头，小麦色的肌肤略有些发红。
一城下来，竟是林渺与元姗收到的花最多，惹得将士们打趣不已。
卫景奚轻轻颔首，肯定地道:“言之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1 21:58:45~2023-03-02 22: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鸡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结局（下）
几乎顺畅无阻到达了洛阳，洛阳城人们也很热情，可林渺却感到有些奇怪。
洛阳有个新帝不说，卫景奚的身份到现在是无人澄清的，怎么百姓们会是这个态度？
难道就因为他率领人马夺回了尧国的城池？
很快，这个答案便揭晓了。
只见城门告示、说书茶馆，都在传递一个信息。
有人说，新帝的传位诏书是假，卫景奚才是真正被先帝亲封的国君。证据便是传位诏书，皇印、先帝亲笔都是被前朝文人墨客鉴定过的，毫无作假。
更何况还有位证人，那就是前朝兰贵妃的贴身婢女。她在前两日露面，为死去多年的兰贵妃洗刷了那层与外人私通的罪名。
虽有人觉得先帝传位诏书是真，可证人却是兰贵妃贴身宫女，这不能排除她撒谎的嫌疑。可这小部分人声很快被压了下去，毕竟卫景奚做了一件丰功伟绩，那便是收复了让出去的五座城池，更是将胡人赶出了玉林关。
这一仗，也打响了他的名声，赢得了民心。
到了宫门口，侍卫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打开了宫门。卫景奚不动声色扫了圈，抬手示意，其余人才重新迈开了步伐。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宫，宫内格外静谧，有名太监立马迎了上来，跪下磕头，“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卫景奚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卫时明呢？”
太监爬起来，冷汗直冒，哆嗦着手指向一边，“陛下请跟我来。”
元姗冷哼道:“陛下当心有诈！”
卫景奚还没说什么，太监便苦着脸道:“镇南将军放心，小殿下如今只身一人，所有兵力都去了……”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闭了口。
元姗挑了挑眉，“怎么不继续说了？”
太监尴尬笑了两声，小声道:“马上将军就能知道了。”
一群人跟着太监往前行走。
看到了熟悉的朝阳宫，林渺蹙了蹙眉，十三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到了朝阳宫，太监停下转身，望着林渺诚恳道:“小殿下想单独见贵妃娘娘一面，不知娘娘能否，”他看了眼她身后腰佩兵器的将士，缩了缩脖子，“能否、一人进去？”
他说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稍不注意人头落地。
林渺看向卫景奚，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了手，“我随你一同进去。”
太监张了张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泄了气，三分无奈道:“陛下，娘娘，请。”
其余人听从卫景奚的吩咐，驻马停留在原地等候。元姗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目光暗了暗，转身跳下了马。
朝阳宫没有一个宫人，太监缓缓推开了大殿门，进门后突然变得阴暗的环境令林渺不适地眯了眯眼。
四周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殿内空荡荡的，只有高座上坐着单薄的黑色人影。
“十三？”林渺下意识唤了声。
那道人影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皇弟，你想要做什么？”卫景奚感受到林渺的紧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皇兄？”
高座上的人终于开口了，听着他嘶哑无比的嗓音，林渺微微一怔。
他的声音……让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十三的时候，她分明治好了他的嗓子，是谁害了他？
欧阳禹的名字在她脑中闪过。
“看来你还记得我，皇兄。”那道人影站了起来。
卫景奚盯着他，道:“自然记得，当初我回洛阳时，你才三岁吧，十三皇弟。”
“皇兄记性可真好。”十三轻咳一声，“不过我今日找的可不是你。”
他指向卫景奚身旁的林渺，“姐、姐姐......”那道人影拍了拍手，“我要送给你一份礼物。”
只听刷地一声，林渺蓦地扭头，左手边窗叶打开，光线穿透进屋，斜斜地落到了一根柱子上。
待看清柱子上的人，她瞳孔颤了颤，“师姐？！”
苏伶环被绑在了柱子上，浑身是血，从心口到手腕的皮肤被割开，露出狰狞翻出的血肉，鲜血顺着她发颤的手指滴落在地砖上，她嘴里塞着块布，汗水泪水混合在一起，打湿了她的鬓发，形容狼狈。
她却没有看林渺，求助的眼睛望着卫景奚，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流。
林渺刚一动，却被卫景奚拉住了胳膊，他理智冷静地道:“小心那边有埋伏。”
“埋伏？”十三重复这个词，他嗬嗬笑了声，“我怎么会对姐姐设埋伏？”
他又拍了拍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那把闪着寒芒的弯刀落在苏伶环心口处。十三不急不慢道:“姐姐，她曾刺了你两刀，现在我来为你报仇好不好？”
林渺沉默地看着柱子上的女人，苏伶环也看着她，眼里没有哀求，什么情绪也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林渺开口道:“放了她。”
十三似是困惑不解:“姐姐，为什么？”
“这是我与她的恩怨，不需要别人来插手。”林渺垂下眸，掩住眼底的复杂。
十三沉默了会儿，才道:“说到底，还是姐姐不忍心，下不了手对么？”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来替姐姐做决定！”
“影，杀了她。”
他唤出影这个字时，林渺与卫景奚同时动了。
哐的一声，林渺格挡开影的弯刀，两人交起手来。
卫景奚还没接近十三，暗中的影卫纷纷现身，拦住了他。
十三道:“皇兄，不要阻止我。”
他往林渺那个方向走去，渐渐靠近苏伶环，熟悉的长剑显露出来。
被影缠住的林渺一个旋身，直接用脚踢了过去，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影分了神，一脚被林渺踢倒。
与此同时，林渺也随之扑向了十三，她手腕转动，正准备用匕首挑开十三的剑，刀尖快碰到剑时，剑突然往上一翻。
黑色身影闪来，十三整个人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中，林渺瞳孔一缩，此刻她根本收不住刀！
“噗呲——”
红色的血花漫天绽放在她的眼底，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飘然往后倒去。
十三！
林渺脑袋嗡地一声，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
她接住了那个单薄的少年，同时也彻底看清十三此刻的模样。
银色的面具罩在他的脸上，而面具下那双异瞳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纯黑色的，呆滞无神的眼。
十三发白的唇颤了颤，涌出鲜血，他却仓促地垂下了眼，“姐姐......别看、很丑......”
“十三你的眼睛……”林渺一怔，脑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促使她伸出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十三阻止不得，慌乱想去捂眼睛，可也于事无补，林渺已经看到了他此刻的样子。
她语气复杂，“欧阳禹做的是吗？”
原本俊秀的少年，那只琥珀色的眼睛被生生挖出，用一只黑色的属于别人的眼睛替代，眼周到额头爬满了狰狞的缝合线，与皮肉相连。
自然是欧阳禹做的，只他的一双异瞳不符合尧国皇子的身份。
下一秒他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捂住，“为什么？”
她的手上粘满了黏腻的血，浓稠滚烫，也代表了她怀中少年生命正在极速流逝。
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姐姐、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吗……”
十三每一声咳嗽，都扯动着心上的伤口，他终是忍不住抬眼，望着少女的容颜，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对、对不起姐姐，我之前做错了事……”
“你说得没错，是我、设计害了他们……”
林渺知道他说的是戚峰与柳倩，上次她说杀他的话不假，但是亲眼看到他在自己怀中快要死去，林渺却没感到一丝高兴。
“我、好冷，”十三脸色苍白如纸，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悬住，卑微地道，“姐姐、可以，抱我一下吗？”
他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祈求，林渺沉默地盯着他，十三嘴唇翁动了下，“求......”
下一瞬，林渺避开他插在心上的匕首，轻轻拥住了他。
原本冰冷的身体竟在此刻有了温度，十三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苍白满足的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过须臾，她便放开了他。
十三眼里是深深的遗憾和落寞，他张开嘴，任鲜血涌出，征征地盯着她的脸，喃喃道:“姐姐，我好累。你说过，人不可能永远活在泥泽里，你拉我出来了让我看见了阳光，可为什么、时间如此短暂……”
“十三、十三好想再回到刚遇到你的时候，那天、那天……”他喉咙滚动，气若游丝，勉力道，“十三还以为看到了、看到了——”
“仙女……”
视线逐渐模糊，又变得清晰，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荼白色衣裙的少女，朝他飞来，豆绿色的轻纱飘扬，轻轻拥他入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