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清本就是为无方镜碎片而来,是以朗然应声。
二人乘月而行,可苏念栀方想抬起步子,却两腿僵凝,险些栽倒。
“你怎么了?”
“我腿酸......”
“呜呜......”
苏念栀怀中的云杉闻听其言,再次添了添其垂落的发丝。
谢妄清看着苏念栀僵凝而不能动的双腿,旋即抬眸望向其怀中的云杉。
“云杉,背她过去。”
“哼......”
云杉却并未听谢妄清之言,反倒是将头偏向了一侧,缩进了苏念栀怀中躲藏了起来。
谢妄清立于翠竹之下,月色泼泠,照于其身,素白之色,反映出清月流光。
“云杉好似受伤了,不能再继续搭载我了。”
苏念栀的手搭在云杉的右后腿上,只觉一股暖流正在她掌心化开。
谢妄清顺着其所言而瞧,果见白绒被血块粘连。
他俊眉微挑,玉面印笑。
瞧不出喜怒。
苏念栀壮着胆子小声而问:“那个......我实在是难受的紧,你可以带我过去找个客栈先住下吗?”
谢妄清平目而视,目漾浅波,只见女子话音方落,两颊立刻又染了绯色。
“你不愿意就算......”
“上来。”
苏念栀见谢妄清久久未有应声,本想说算了,谁知谢妄清竟转身立于其前。
“啊?”
“不上来就算了。”
“上上上!”
苏念栀试探着伸手靠向了谢妄清的后背,她旋然轻靠,温热与微凉相触的一瞬,二人皆是身形顿凝。
云杉乘机跳到了苏念栀的肩头,而谢妄清则缓缓弯身搂住了苏念栀的膝窝。
苏念栀这人怕痒,谢妄清冰凉的指尖碰到其膝盖窝时,险些令她呼出声来。
她定了定心神,鼻尖却窜入了松冽之香。
苏念栀靠在谢妄清后背,而谢妄清只觉温软相贴,令其素来微凉的后背多了份温热。
女子靠在其肩头,小声轻语。
“谢谢你,谢妄清。”
月色之下,谢妄清的脚步一顿,玉面难得划过异色。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救你,是云杉想救你。”
苏念栀听着谢妄清之言,微皱了皱小鼻尖,唇角微微一抽。
“噢......”
分明当时将她推出河神庙的是谢妄清,又不是云杉......
清风落竹影,月色流清光。
谢妄清背着苏念栀缓步行至小镇之内,恰在其口,便有一家招福客栈。
“就这家吧。”
苏念栀适时出声,谢妄清便停了步子。
她轻然叩门,此时天色尚不算晚,是故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
开门之时,微火烛光轻窜,只见一白老人推门而来。
苏念栀百无聊赖之际,
目光微微擦过了那招福客栈的牌匾。
匾额之侧,却烙有小字。
“本店只允夫妻入住。”
夫妻?
苏念栀两眉微拧。
什么意思?
情侣酒店?
“敢问二人是何关系啊?”
苏念栀尚未理清思绪,便见那老伯觑眼打量着苏念栀和谢妄清。
他手持明烛,直将那明烛抵靠在了二人身前。
“你们是夫妻吗?”
夫妻?
谢妄清眉梢微挑,他轻启唇瓣,朗音清润。
“我们是兄......”
他那一个“妹”字还未出口,便被老伯打断。
“噢......你们是从雄宁镇来的夫妻啊。”
第26章 声音
“啊?”
苏念栀比谢妄清先疑惑出声, 却见那老伯皱了皱眉。
“我们这店只让夫妻入住啊,喏,你们瞧。”
他话音既落, 抬手指了指苏念栀头顶的牌匾。
谢妄清亦顺其视线而瞧,扣着苏念栀膝窝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是啊, 我们这儿只让夫妻住的。”
老伯撅嘴一哼,苏念栀旋即叹然而道:“噢,原来是这样, 那我们再去找找其他的客......”
“对了, 这儿只有我们一家客栈今儿个开了,所以你们是夫妻吗?要住吗?”
苏念栀的“客栈”还未说完, 便听那老伯再次开口。
一直未有开口的谢妄清眼睫轻颤, 眸染轻雾。
他轻启薄唇道:“我们不......”
“我们是!”
苏念栀抬手捂住了谢妄清的唇, 而其唇瓣间化开的温软湿热在苏念栀的掌心缓缓流窜,漫开酥痒。
“我们是夫妻,所以今夜可以在此入住吗?”
苏念栀虽不知为何这家客栈只要夫妻入住, 但放眼而望,的确是并未再瞧见旁的客栈。
况且,无方镜碎片的气息似乎就藏在这座客栈内。
“这就对了嘛, 我老秦看人怎会看错,啧啧, 还非要背着, 这不是夫妻是啥?”
“我们唔......”
谢妄清还欲解释, 却再次被苏念栀覆住了唇。
女子的掌心轻软舒然,而她左手处被承影剑划开的伤口, 血迹尚且未干。
仙灵血的香气在谢妄清的鼻尖环绕。
他两眸似有赤色显现, 喉结微微一滚, 不自禁便想覆于那片轻软。
可他方想探伸,苏念栀却松开了盖于其唇边的手。
“秦老伯,那我们住哪儿呀?”
“你们呀,住二楼最里侧那间。”
秦老伯领着苏念栀和谢妄清进了客栈内,此时的客栈尚还有人坐于其下喝茶,众人见着苏念栀和谢妄清的身影后,纷纷回首看向她二人。
“二位,忘记告诉你们了,我的孩子死得早,还未见着他娶亲呢。”
“所以这店呢是专来往的夫妻而住,这是我老秦的习惯,人老了嘛,就喜欢看这些小郎君配个好姑娘。”
秦伯之音及至最后竟泛带了哭腔,布满皱纹的一张脸,似有万般悲苦难诉。
苏念栀蓦然点头,心下却起了疑,虽说这店是夫妻入住,可这儿喝茶的唯有男子,不见女子啊。
“老蔡,把二楼右侧那间房打开。”
秦伯高呼一声,便见一妇人佝偻着腰,披了层灰扑扑的外氅而来。
“来咯――”
“你们叫她蔡婶就好。”
苏念栀循声而望,只见那妇人迎面而笑,两目盛明光,却在看见苏念栀时,步子稍凝。
“哟,这姑娘生得可真是俏呢。”
蔡婶凝笑一声,顺手一打谢妄清的肩头。
“你小子,好福气。”
苏念栀:危!
此时的苏念栀已然稍稍能行走,从谢妄清的后背而下,她偏头想要探看谢妄清的神色,却被云杉的狐尾一拦。
好在谢妄清未有旁的动作,当是无碍。
苏念栀遂跟着那蔡婶上了楼。
“G?”
“为何这儿只有一张床啊?”
蔡婶推开门时,苏念栀和谢妄清眸光皆是一凝。
那蔡婶反倒像是见了鬼一般,高声道:“你们二人不是夫妻吗?夫妻睡一张床就够了啊。”
“不是这样的,蔡婶,我今日......”
苏念栀拉拽着蔡婶,低头絮语:“我今日来了小日子,不太方便。”
谢妄清看着和蔡婶说悄悄话的苏念栀,不禁眉头微拧。
在说什么?
还要脸红?
“来了小日子,你别让他碰你就是了呀。”
蔡婶的嗓门大,此言一出,谢妄清倒是听了个清楚。
碰苏念栀?
怎么碰?
“嘘......”苏念栀拉住了蔡婶,两颊红透,放低了声音道:“我怕他......把持不住自己。”
“是吗?”
蔡婶挣脱了苏念栀的控制,转而绕到了谢妄清身边。
少年玉面清润,身形修长,投落长影。
蔡婶将他上下一番打量后才缓缓而言。
“嗯,瞧着是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
“小姑娘,你福气不错。”
“我给你讲噢,那老秦年轻的时候可不......”
“啊对对对,秦伯那种人自然是最好的了。蔡婶我累了,想歇息了。不换也没事,就住这间即可。”
苏念栀忙打断蔡婶之言,将她往着楼口而推。
蔡婶被苏念栀推着往前走,刚想下楼之时,苏念栀却猝然一顿。
“蔡婶,这儿可有店小二帮忙打热水,我想沐浴。”
“沐浴?”
“这儿后院有汤泉,你倒是可以去。”
汤泉......客栈内有汤泉?
总感觉怪怪的。
她一个人去,好像不太安全。
*
夜澜无波,清风漾开梨花清香,卷动汤泉内的青纱帐幔。
“你别乱看哦。”
女子的嗓音混着热气从内散出。
谢妄清环手立于假山之外,俊眉微拧。
“我说过,我对人类的身体不感兴趣。”
况且,他早就能看见苏念栀的衣衫内里了。
可不知为何,谢妄清在言说此话时,竟觉心口有白羽微挠。
......
实则,苏念栀也不想劳烦谢妄清跟着她一道来,只是这客栈实在是诡异,她一人又怕。
“呼......真舒服啊。”
苏念栀摇了摇头,暂时摈去了杂念,她体内的诱情蛊已经很久未有发作了,此时她全身酸麻,浸于温水之中,便觉倒于云端之上了。
她靠在石壁之前,白雪粉桃被清波掩盖,只映照出她带有淡粉的两颊。
清风微旋,帐幔随其而飘。
栀香顺势溢出。
谢妄清本是轻阖的两眸缓然而启,而靠在他身侧的云杉则碰了碰其小臂。
“呜呜......”
谢妄清回眸一瞧,便见云杉绒耳微耷,巴巴地望着他。
“你喜欢苏念栀?”
云杉点头。
“你想和她一起去沐浴?”
云杉再点头。
“那你问我做什么?”
谢妄清推开了云杉的小脑袋,一时不察,竟不知晓自己的双颊隐有红晕攀往。
他的耳朵极其灵敏,能听见身后之人的叹然之声。
也能听见其拍打水面之声。
水珠从女子的脖颈处堆积而下,滑过其锁骨,又从身前挺立的轻软流淌而过,最后停在水底深处。
谢妄清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浮影抹去,向着前方又跨了几步,拉开了与苏念栀的距离。
*
“想不到这客栈内竟有汤泉。”
苏念栀靠壁而息,氤氲的水汽将她的小脸罩在其中,水蒙蒙的脸蛋挂有霞色。
她阖目小憩,并未听见帐幔之后传来的异动。
青纱帐幔,黑影深处,细微的脚步声渐响。
卵石长径照落那人的身影。
她弯腰俯身,小心翼翼地绕到了苏念栀的身后。
随即,从袖中取出了一支银针。
“好姑娘,就是你了。”
*
“呜呜......”
谢妄清本是闭目养神之际,却听云杉发出异响。
而恰逢此时,那道窜绕于他鼻尖的栀香却夹杂了另一种味道。
“苏念栀......”
谢妄清面色虽仍淡然无波,可攥着长剑的手却缓缓收紧。
“噗通”声起,水花四溅。
“谢妄清!”
苏念栀被后脖的针扎之感所惊,忙不迭扑倒于水中,转眸一瞧,却正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令她高呼出声,险些栽倒于汤泉内。
幸得谢妄清相扶,拦住其腰。
等等,谢妄清扶她......
腰上毫无保留地接触令她一惊。
她没穿衣裳!
“你!”
苏念栀忙将谢妄清从自己身前推开,而谢妄清却顺其一动轻扫。
白玉透着粉泽,沾带水露,如粉桃浸水,显有明光。
谢妄清眼帘微动,旋然转身,卸下了自己的外袍,丢给了苏念栀。
“穿上。”
他轻然而语,话音难辨其喜怒。
只见他再次抬眸时,却转目看向了面前人。
“蔡婶?”
苏念栀将谢妄清的衣袍搭在自己身上,裹了一身清冽松香。
她躲在谢妄清身后,目光落于蔡婶身前。
“你来做什么?”
谢妄清虽是质问之语,可微扬的语调却像是夹带浅笑。
“我......”
蔡婶捏着银针的手微顿,她定了定心神,浊目中划过异色。
“我听苏姑娘说她身子不舒服,便想着用此给她针灸,谁知道她竟有这般大的反应?”
“倒是你们,不是说是夫妻吗?”
“那为何沐浴不在一起?而且你看了他的身子,怎生还高呼?”
蔡婶转了话锋,说完,还不忘亮出了自己手中的银针。
苏念栀虽觉这客栈有异,但时下的确无地可栖,而且......
那蔡婶扎过她的后脖后,她也当真觉着更舒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