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栀眉头一皱,那已经疯掉的许芷兰,本该被藏在云烟阁,却不知为何到了此处。
在许芷兰所处之地,画面中的许芷兰身形肥肿,一袭红衣绕在其身,她左手持一张粉帕,右手则紧抓住了身边一女子的头发,迫使那女子跪倒在地。
“小贱蹄子,竟然还想着偷偷藏钱,怎么?你是想要离开云烟阁吗?”
许芷兰低声啐道:“老娘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得给我这云烟阁卖命,这赚来的银子你一分钱也别想拿!”
许芷兰的话音一落,苏念栀的眼前瞬时映入了无数个画面。
有人为了果腹而偷了邻家所养的鸡。
有人为了攀上高门,而抛弃了糟糠妻。
......
当微风抚撩起苏念栀的一绺乌发时,也将她的思绪所拉回。
她怔愣愣地看向了前方,每一团黑雾之下,都是不同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的模样。
苏念栀眼睫轻动,双唇微张:“芳宁喜欢美男,所以在此地,芳宁被众多的男子服侍,而许芷兰爱财,为了钱财,殴打云烟阁内想要逃出去的伶人......”
“这里所呈现的......”
“是每个人的欲望?”
她的话音方才顺着清风而出,当她抬头时,眼前早已没了芳宁和许芷兰的身影。
有的只是一间竹屋,而在竹屋的四周则是一片花田。
花田将竹屋围裹,清甜的花香在四周绕散。
一阵清风过,高昂的花枝随风而晃,交叠而成花浪。
苏念栀忽觉背后有一道强大的力量将她向着前边儿的竹屋推去。
等她现身于竹屋之内时,不知何时,手中竟然攥住了一只铁链。
“这铁链......”
“是拿来做什么的?”
苏念栀在那一瞬有些懵,如果说这里是显现出每个人的欲望,那为何她的欲望......
“我的欲望怎么会是一条铁链?”
她尚且未有回神之际,身后的力道却骤然加重,将她推倒在了竹屋内的床前。
她将才倒靠在了厚实的被褥前,正打算起身时,身前却骤然被人一压。
她再次朝着其后而倒,随即在她的耳边却呼开了一团热气。
“栀栀......”
“套住我。”
苏念栀在闻听这道声线时,周身一惊,僵凝而不敢乱动。
她浑身都在发颤,迷蒙中却觉有人分开了她的两膝。
以绝对的力量将她锁在了其中。
然而身前之人开口之际,话音却又极其轻缓。
“栀栀,套住我的脖颈吧......”
苏念栀循着声音而瞧,先入其眸的是白绒一片。
狐尾在她身前不断地扫动,而狐尾之主则面泛绯色,汗珠顺着他的下颌而落,打在了苏念栀的心口前。
“谢......谢妄清?”
她呢喃出声,可两手却被谢妄清相捧,他拉拽着苏念栀的手,将她手中的铁链绕带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而他的狐尾也在此时绕到了苏念栀的身后,将苏念栀的腰紧紧围扣。
随后,他嘴角荡开了轻笑。
“栀栀,套我吧。“
“我喜欢被你套住的感觉。”
第44章 家
“栀栀......”
“套住我吧......”
苏念栀的手被人紧紧攥住, 她尚且还未有理清思绪,因此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两膝被白狐所窜开。
她分明就从芳宁和许芷兰的身上找到了相同的点。
每一个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都是属于每个人心中的执念。
她被人用妖术带入了这场幻梦之中,那必定也是从她的心中所想着手。
想要用她心中的执念来困住她。
可分明......
她的执念是想要回家。
并不是出现在这间竹屋内。
她想回的家是......
苏念栀一顿, 她竟然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想回到的家究竟是何种模样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一想到“家”,眼前所看见的只有她现在身处的竹屋。
更让苏念栀不解的是......
她在这竹屋便罢了,为何还会和谢妄清如此|昧?
两人现在竟然倒靠在同一张床前。
苏念栀分神的刹那间,上ブg却骤然多了一道不属于她的力量。
扑伏在苏念栀身前的白狐,先以两爪分开了苏念栀的两膝。
随后,谢妄清又攥着苏念栀的手,轻拽了拽套绕在他脖颈上的铁链。
“栀栀......你是不是不太想动?”
谢妄清眼尾微微上扬, 在烛火映照下,两目中荡开涟漪。
他就靠在苏念栀的耳侧, 呼出的气息伴着酸麻攻破苏念栀的领地。
宽掌则将苏念栀的手包裹在其中,引导着苏念栀轻拽着锁链。
白狐言语时,故意凑到了苏念栀耳边, 蓬松的狐绒就在她鼻尖打转。
苏念栀被狐尾围绕在其中, 两侧皆是阔大蓬松的绒毛。
她一时沉溺于这轻软之内,并未察觉到谢妄清眸中划过的狡黠。
谢妄清嘴角噙笑,趁着苏念栀神识恍惚时, 埋首靠在了清雪两山的正中间。
狐尾轻动之时, 话音也没有消失。
“栀栀定是累了。”
“栀栀不愿意自己动手, 那就让我来帮你好了。”
“栀栀只需要休息就行。”
雪山之巅, 白狐散开了毛绒长尾, 以尾作被, 让苏念栀可以靠在其前。
白狐缓缓低头, 叼起了藏在雪山内的一片红梅花瓣。
红梅花瓣被白狐强烈的力量所抵, 难以推拒。
本还藏在厚土之中的翠竹则拨开了挡在它前面繁杂的枝~,如一只灵活的游蛇穿^层层阻碍,最K到达了明光闪耀处。
白狐落下的绒尾靠在苫ǖ谋呔,点染了花中透出的清泽,清泽将狐尾浸染,随即,被浸染的狐尾便继续随着游蛇而潜行。
“谢妄清――”
苏念栀被突如其来的白狐所惊,连忙吃痛出声。
在她为那疼痛所呼之际,却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开口,明润的笑声在她的耳边流转。
像是在引惑她,又像是在安慰她,让她暂时忘记了被白狐窜扰所带来的疼意。
身边人的嗓音极其轻柔。
他轻轻说到:“栀栀......”
“你忘记了吗?”
“这里......”
“就是你的家。”
*
“我的家?”
苏念栀呢喃出声,在她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侵袭之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等她的思绪渐渐清晰时,所处的竹屋早已消失不见。
包括谢妄清,也不见了踪迹。
她再次回到了最初的竹林。
竹林上空盘旋着的鬼鸦叼着尸块儿从竹巅而过,翠竹青叶被打落在地,化开萧瑟寒意。
苏念栀的目光却落在了左侧。
在她的左侧,幽光泠泠。
一群毒人紧盯着坐在地面的苏念栀。
他们的前额都被贴了明黄的符,然而悬挂在脖颈上的脑袋却左右而晃,咧到耳根后的嘴里尖牙立显。
仿佛只要那符一旦消失,他们边要冲到苏念栀身前,将她吞吃而尽。
苏念栀突然一顿,她被那毒人所咬,照理说,应该也会变成毒人。
为何在轻咬了谢妄清后,自己却复归原样了?
不等苏念栀多想,在她左侧的毒人皆垂头晃脑,发出“咯吱”之声。
与此同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嚷嚷什么?”
“再嚷嚷不也是傀儡?”
苏念栀循声而瞧,才发现密林的上空都被一道结界所挡。
而这偌大的结界内,还有一座木屋。
从那木屋里走出了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衣着华贵,步步生莲,铺了碎叶的地面倒映出其娉婷的身影。
她朝着苏念栀缓步而来,先是斥责了那批不听话的毒人。
而后在苏念栀的身前站定。
“长乐......长公主?”
苏念栀眸光一凝,眼前所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乐长公主。
她手持铜镜,如花的小脸瞧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
哪怕是生育了绮罗,她也如年轻的女子一般明艳。
可苏念栀却很清楚地知道......
眼前的长乐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苏念栀虽然不比主角团的人有强大的灵力,然而她也可以瞧出人妖的区别。
长乐虽然还是素日里的模样,华贵万千,纤影娉婷,可周身都被一团黑雾所环绕。
眉眼之间也蕴藏着戾气。
她手持一方铜镜,突然将铜镜对准了苏念栀。
明光一闪,苏念栀被逼得只能阖上了双目。
在她睁眼后,只见长乐捧着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笑问铜镜。
“铜镜,铜镜,你告诉我,谁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你且告诉我,我和她谁美?”
长乐如同疯魔了一般,对着铜镜而言。
然而下一刻,从那铜镜中竟缓缓传出了一道声线。
那声线是男子的声音。
听那声音年纪应在四十岁左右,与长乐无差。
“最好看的女子......”
“当然是.....”
男子说话之时支支吾吾的,像是被人控制了的傀儡,断断续续地才将一句话串了起来。
“长乐公主......”
“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嗯哼,讨厌......”
长乐对着铜镜娇怯一笑,可那笑意散去的瞬间,她的眸中却布满了幽火。
她话音一转,带了些嗤笑:“我这幅皮囊生得再美又如何?”
“你还不是更喜欢那些个年轻的女子?”
“到底是为什么?”
“只爱一个人当真就如此难吗?”
“啊?”
长乐猝然高声一喝,将那铜镜砸碎在地。
铜镜碎裂之时,在苏念栀的身侧却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他被铁链束缚在了木椅上,毫无动弹的余地。
不同于长乐妍丽如初的面容,这位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银丝如雪,皱纹满布,两唇干裂,双目无神。
苏念栀在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陡然一惊。
只因那男子的五官与绮罗实在是相似。
“为什么啊?”
“赵青和!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怀着绮罗之时,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要去外边儿找旁人?”
长乐疯魔了一样,死死地钳住了男子的两肩,她两手的指甲深深地扣入了赵青和的肌肤中。
可赵青和却像是感知不到疼意一样,只能垂头微弱地呼吸着,吊着那一口气。
“明明......”
“你曾说过,此生唯我一人的......”
长乐突然跌坐在地,眼角流出的泪水却是红色的血泪。
“那年你一袭红衣,以探花郎之身骑马而过,我倚栏而瞧,心底的一角恰如明光洒落。”
“成亲之前,你口口声声说会与我白头偕□□此生,转眼你便在外边儿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外室!”
长乐泣泪之时,却又仰天而笑:“为了你,我四处寻找固颜之法,企图找到永葆这幅面容的法子,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
“我和那人做交易,以猎杀年轻的女子,用她们的皮肤炼制丹药,保住我这幅皮囊。”
“可我是明安的公主,我杀了我明安的百姓,还被我的妹妹发现了。”
“妹妹?”
苏念栀捕捉到了这一词,她沉垂头而思:“长乐的妹妹......便是颂瑶公主,谢妄清的母亲?”
“我为了你!甚至将妹妹赶出了皇室!”
苏念栀一怔,她望向淌着血泪的长乐。
只听她继续言说到:“我是个罪人呐......硬生生地用计谋拆散了颂瑶和她所爱的男子。”
“逼得她离开明安皇室,将我杀人炼丹一事永远埋藏。”
“而我......也间接杀死了颂瑶的孩子。”
“那孩子......”
长乐的哭声越来越大,眼角的血泪也变得如豆一般,滴落在枯叶之上,将最里端的土壤浸染。
“那孩子生得乖,比绮罗小了一岁,虽然是半妖,可他很听话,我......我本来不想杀他的......”
“可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来保持容貌,不能因为那孩子而停手。”
苏念栀的眉头紧紧攒起,她难以理解,长乐将颂瑶赶出皇室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眼前的男子。
却见长乐继续哭到:“青和啊,我以为我能永葆容颜不变后,你能回头看我一眼,可你啊......”
“还是整日宿在那外室女之处,我皇兄被各方势力掣肘,动不了你。你也愈发地变本加厉,绮罗高热不退,险些丧命的那一夜,你定是在与别的女子颠鸾倒凤吧。”
“所以啊,我想这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你。”
长乐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中显露出了狠厉:“所以,我将你做成了傀儡,时不时地吸取点儿别人的血,用在你身上续命。”
“你喜欢在外边儿鬼混,那我便要你永远都困在这里!”
长乐说完,却突然转身看向了苏念栀。
她朝着苏念栀一笑,可苏念栀则不寒而栗。
长乐向苏念栀走来,拉着她便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