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栀拉起谢妄清的手,将他往花月河边带。
“我们自己来做小橘灯吧!“
她说完,手中便凭空多了一只橘子。
“小橘灯向来是祈福许愿的,自己做的小橘灯才是最管用的。”
苏念栀也是从他人那儿听说的,她自己倒也还未试过。
她瘫坐在了花田里,忽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
她没想到自己在魔域会比在人间更为舒服。
谢妄清看着莞尔轻笑的苏念栀,也随着她一样显露笑意。
“栀栀,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在苏念栀的身侧坐了下来,苏念栀则沉声道:“从前仙悟常教导我,喜怒不形于色,我才不敢在她面前这么笑。”
苏念栀说话之时,慢慢剥开了橘皮。
她将橘瓣用布帕包裹了起来,只听身后传来了谢妄清的话音。
“你在魔域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在魔域你不是神女。”
“不是什么大祭司。”
“你可以做你自己,你就是苏念栀。”
少年的声音与花月河流淌的水音一样清明朗润。
慢慢润泽了苏念栀的心。
她捻着锦帕的手一凝。
“做自己......”
“做苏念栀,而不是大祭司。”
她生来便因仙灵血而被选中作为祭司,可有仙灵血的人实则只是比旁人不易受伤罢了。
她似乎一直以大祭司的身份而活,从未以苏念栀的身份活过。
直到现在......
她才真正地成为了苏念栀。
夜阑扶风,吹动小橘灯,橘灯轻晃,光影婆娑。
“栀栀?”
谢妄清见苏念栀愣在了原地,轻声而唤,却见苏念栀回头之时,眼角藏了些泪光。
他眉心一皱,抬起右手,用指腹擦去了她的眼泪。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谢妄清疑声说到,苏念栀摇头,瓮声瓮气地开口:“你没有错。”
“谢谢你。”
她突然环抱住了谢妄清,令少年的身形在此一瞬僵顿。
谢妄清嗅着苏念栀身上的花香,心下舒然。
一侧的花月河投落出相拥的人影,波澜微动。
“好了,我们来做小橘灯。”
半晌后,苏念栀松开了谢妄清,她将橘皮用长线穿过,小心翼翼地又在橘皮之中凝了一团火,火光腾起时,橘灯立刻散开了光亮。
她只用了几步,便做好了小橘灯,可谢妄清的小橘灯却被长线缠绕在了一起。
苏念栀看着拿起白线不知该往何处放的谢妄清,不禁笑出了声:“我把我的小橘灯送给你。”
女子提着橘灯,浅淡的暖光覆在了她的小脸上,两颊都被渡了些彤色,她眸光中唯有谢妄清的身影,笑得眉眼弯弯。
谢妄清僵着手将小橘灯接过,方想要将手落下时,却被苏念栀专注了手腕。
“等等。”
苏念栀的手搭在了谢妄清的腕间,如玉温润,她将最初谢妄清搭在她眼前的白缎拿在了手中。
左手食指处散开的明光藏进了白缎里。
梨花飘雪,与橘灯洒落的光影一同打在了少年的肩头。
苏念栀将白缎绕在了谢妄清的腕间道:“你的妖力很强,但似乎中和了些其他妖怪的力量,有时两方力量交|会,会令你难以承受,这个白缎可以净化其中的邪妖之力,兴许会让你觉着舒服些。”
谢妄清和苏念栀挨得很近,他左侧心口的跳动声也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全然听不见苏念栀的话,只能看见她翕动的双唇。
“栀栀......”
谢妄清低声而言,方才从竹屋里取出的金铃被他攥在了手中。
夜风忽旋,金铃传响。
才给谢妄清扣好了白缎的苏念栀一怔,眸中清明消散
她被谢妄清轻轻推倒在了地面,繁花作锦,交织为垫。
“栀栀,抱住我。”
苏念栀依照谢妄清之言,搂住了谢妄清的脖颈。
谢妄清嘴角笑意更甚,清然而语:“栀栀,你要做什么?”
女子双目无神,只呢喃应声:“做......”
“你?”
第80章 心悦你
漫天而悬的小橘灯倾落浅淡的光晕, 光点落在花田里的两抹身影时,笼罩了一层暖雾。
谢妄清用狐尾贴了贴苏念栀的脸, 低声开口:“栀栀, 做......”
“我。”
苏念栀扣着谢妄清脖颈的手逐渐收紧,她主动靠在了谢妄清身前道:“做......妄清。”
谢妄清笑着应声:“好啊,栀栀。”
他翻身和苏念栀相互换了个位置, 任由苏念栀坐在自己身前, 一幅任君采撷之状。
苏念栀因催情蛊之效,而缓缓俯身,朝着谢妄清倒去。
可当她的唇覆在了谢妄清的脖颈时,却突然惊醒。
经过这几日, 仙灵血已经解开了催情蛊。
催情蛊难解,可遇见仙灵血, 只要经过十日, 便可自行化解。
此时的苏念栀意识复归清醒, 才发现自己和谢妄清靠得如此近。
“栀栀, 你怎么不动了?”
少年见苏念栀不再继续,遂疑声发问。
苏念栀的脸微微发|烫,这儿是花月河, 魔域里那么多的小妖怪, 谢妄清居然想在这儿?
她压住了心底的一缕愠气儿,却是柔声开口, 装作被催情蛊控制了一般:“妄清,我想......回竹屋。”
谢妄清的狐尾拍了拍苏念栀的脊骨, 他眉弓被花影所染, 沉思了片刻后才道:“栀栀害羞了。”
“我......”
苏念栀觉得谢妄清没说错, 可这周遭都是小妖怪, 能在此地做这种事吗?
谢妄清看出了苏念栀的顾虑,狐尾将她紧紧绕住,一个旋身,二人便回了竹屋。
回了竹屋后,谢妄清倒并未立即抱着苏念栀走到榻沿,而是让她在玉凳前端坐了下来。
玉桌之上摆着的是祭无端来的药。
热气流散,氤氲雾光。
“栀栀,先喝药。”
苏念栀的伤还未痊愈,这药自然不能断。
可当苏念栀闻见那药味儿时,连装也不愿意装下去了。
“太苦了,我不喝。”
苏念栀猛地起身,离开了玉桌。
谢妄清眉梢一挑:“你醒过来了?”
苏念栀此时才惊觉自己被谢妄清看穿了,遂点了点头:“那蛊虫在我体内会慢慢被仙灵血化解的,所以方才已经醒了。”
苏念栀说话时,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夜谢妄清来了竹屋,此后的事情她没了半点儿印象,清晨醒来时却浑身酸疼。
那昨夜......
“谢妄清,昨夜你是不是也对我用了情蛊!难怪我今早难以起身!”
苏念栀像是逮住了谢妄清的错处,高声而言。
谢妄清扣着药碗的手一顿,他叹然而道:“昨晚啊......”
“不记得了。”
“许是你睡着时不小心磕到了什么吧。”
谢妄清回以苏念栀浅笑,端着药碗缓缓走到了她身边。
苏念栀捏着鼻子,轻声开口:“妄清,其实你不用情蛊,我也会答应你的。”
“只是不能在野外做这种事。”
苏念栀还是不太能接受在外边儿,昨夜好歹也是在无人之地,可今日谢妄清竟然想在花月河边上,这个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谢妄清的目中投落出苏念栀的小脸,他眼中划过了水雾,正声问到:“那你还会离开魔域吗?”
苏念栀心底荡起了笑意:“原是为了这个。”
“我都说了,我的家在魔域,不会离开的。”
她话音才落下,谢妄清眉间的忧色便瞬时消散。
他攥住了苏念栀的手道:“那就好。”
“那现在......先把药喝了。”
苏念栀被谢妄清圈在了怀中,当那药碗送到她唇边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
谢妄清眉梢微动,若有所思地开口:“栀栀今日不太听话呢......”
旋即,他像是恍然大悟般道:“啊......栀栀肯定是累了,不想自己喝,那我喂你吧。”
谢妄清说完,便轻轻喝了一口青药,苦涩的药渍在被他包|覆在了嘴里。
他将苏念栀往自己的身前而带,像是掌握了技巧一般,毫不费力地便让她打开了齿|关。
温药从谢妄清的嘴里渡到了苏念栀体内,她微眯着眼,攒了攒眉,每每想要换气时,谢妄清便又会偏头饮下一口药,随即倾覆而来。
二人靠坐在榻沿,静谧的长夜中,呼气之声不止。
“栀栀,再喝一c骸!
谢妄清的嗓音微哑,不知是从何时起,他的手又落在了苏念栀的腰侧,攥住了她的衣带。
“最后一c了......”
苏念栀的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儿,有些想吐。
谢妄清将最后一点儿药喂给了苏念栀后,看着颊泛浅红的苏念栀,满意一笑:“真乖,栀栀把我喂的药,一滴不剩地喝光了呢。”
苏念栀无力应声,却见谢妄清将玉桌上的琉璃罐打开,取出了一颗橘子糖。
他拨开橘子糖的外纸,将橘子糖吞入,转身便又回到了苏念栀的身边。
“栀栀,张嘴。”
“啊?”
苏念栀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所润,她有气无力地开口,谢妄清忽而俯身,将一颗橘子糖渡给了她。
本就嗜甜的苏念栀,在喝了苦药后,陡然尝到了橘子的甜香,忍不住向着谢妄清又靠近了几分。
谢妄清很喜欢苏念栀主动靠近他。
趁着苏念栀分神之时,他搂着她躺在了绒被之上,狐尾一勾,苏念栀的衣衫便尽数掉落,只留下了一则月白色的小衣。
绒尾又缓悠悠地将小衣解开。
等到苏念栀觉得身前微凉时,为时已晚。
白狐顺着其心口的长壑而落,抿吸着温玉。
苏念栀半天才串好了一句话:“妄清......把灯灭了,可以吗?”
她才说完,狐尾散开一道寒风,便将那烛灯盖灭。
“栀栀怎么这么|烫啊?”
谢妄清明知故问,他眉眼蕴着轻笑,指尖一转,便落了几颗冰块儿出来。
冰块覆在白玉前,令苏念栀周身僵凝。
“好凉啊!”
她哼咛出声,灵狐却叼起了冰块儿,在佛莲之中打旋儿,水澜随之而动。
冰块儿在灵狐的推绕中,渐渐化为了凉水,点在了莲花瓣前。
佛莲被冰块所惊,想要翻动而起,却逢明|竹相靠。
明竹蕴火,将佛莲打|开。
风铃轻晃传响动,伴着少年的低声:“栀栀......嗯。”
“栀栀......”
苏念栀被谢妄清拉拽而起,到达云端。
只听谢妄清在最后叹然笑道:“栀栀,现在暖和点儿了吗?”
*
翌日,晨光四起,连着素来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也显现了明光。
最隐匿处的一方角落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少年的白缎锦袍被天光所覆,泛开清泽。
他左手绕着红绳明珠,右手戴着白缎,轻声开口:“扶翎,人间成亲的时候,女子一般喜欢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扶翎眉头微皱,和陆明怀相视一眼,无奈道
:“你怎么又来问这事儿了?”
“这两日,你已经问过我十回了!”
扶翎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听谢妄清继续道:“我要和苏念栀成亲了。”
“这么快?”
扶翎和陆明怀异口同声而言,显露出惊色。
扶翎和陆明怀相视一眼。
二人最初入魔域,是为了斩杀谢妄清,可到了魔域才发现,魔域的小妖怪似乎并未害过人他,每天儿也只是在骨渊一侧嬉闹。
若说谢妄清拿来做画皮的人,也不过是性子狠厉,甚至残杀过无辜黎庶的恶人。
他......
好像也未伤过平民。
真正伤人的乃是罗刹鬼。
而他们入了魔域,也并未被折磨。
因此,在扶翎和陆明怀知晓其中缘由后,对于谢妄清的问题,只要他不乱杀|人,他们倒是乐意回答。
扶翎想了想道:“你若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成亲......”
“成亲......”
扶翎凝眉而思,倏然抬头:“在人间,新嫁娘若是能收到夫君自己绣的簪花,便意味着新嫁娘会与其夫君长相厮守,不过,我听闻很少有人会收到自己夫君绣的簪花。”
“似乎那些男子都不太愿意做针线活,我再给你想想其......”
“哪里有人会做簪花?”
谢妄清打断了扶翎的话。
扶翎一顿:“你要给栀栀做簪花吗?”
“唔......我记得在凌江国有一姓姜的绣娘,她绣的嫁衣和簪花听闻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绣娘......”
谢妄清呢喃而语,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知道了,明日......我便放你们出地牢。”
“这么爽快?”
扶翎有些吃惊,却见谢妄清凝眉道:“我得去趟凌江国,她一个人定会觉着无趣,索性把你二人放出来,不过你们也别想跑出魔域,等到我和她成亲了,自然会放你二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