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怪不得捞不到个女朋友。
程云双手插兜,心里嘲弄,却没再说话,似乎是认同了他这个“合理”的解释。
手机震了起来,宋阮拿出来看了一下,挂断,然后低头看了看留着黑色脚印的鞋,冷面从他们身边加速通过。
“觉哥,谭静妹妹在等我们呢!”
听到肥仔的话,宋阮不由得放慢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边上那人抽着烟,倒是因为换了一身黑衣,像是隐在了苍茫夜色里。
“阮阮!”
黎少妤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亲昵揽住宋阮还隐隐发麻的手臂,古怪着回头看了眼。
“你今天不学习了?”
见宋阮开了个话题,黎少妤心中的好奇也就一闪而过,摇摇头笑说:“不学了,我请你吃麻辣烫去吧!”
宋阮嘴角的笑淡淡晕开,走了一段路,下坡后才说:“你问他。”
黎少妤脸一热,精准的看向街道旁那驾巨大的摩托。
黑白浑然天成的铁甲之上,凌驾它的是一个冷峻潇洒的少年,他带着一顶红色头盔,露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原本停留在手机上的视线一抬,冷意消散许多。
“昂成哥……”
黎少妤咬了咬唇,糯糯叫了声,提起勇气加大音量:“我想和阮阮去吃麻辣烫!”
陆昂成看了眼宋阮,她仿佛身不关己,没有和小姐妹一起殷切求他,也没有要顺从他想要拒绝的意思。
“太晚了,我答应宋老师十点前要把她送回去。”
沉如水的温柔语调,有些歉意,更像是规劝,黎少妤低垂眼皮,掩盖住失望。
“好吧,那我先走了。”
女孩莞尔一笑,又被追上来的同学簇拥着渐渐走远。
“还不上来,是要我请你?”
比起刚才的温柔,他现在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味的强势和告诫。
宋阮摆摆手,“不用送,就几步路的距离,再说了下课早高峰,这么多人呢。”
她的脾气犟起来,谁都没办法。
陆昂成叹了口气,抬眼时和校门树角下那片格外显目张扬的“不良少年”中的某个目光对视,片刻后,他感觉身边有阵风划过。
“别闹,我来都来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潮热浊闷的手臂。
不知为何,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火辣疼痛又烧了起来。话都说到这份上,好像是他在求人,自己无理取闹了。
“哦。”
她攀着他的肩膀坐上去,瞬间被无数道目光包围。
接过他递来的头盔,她快速把脑袋钻进去,可怜兮兮的说:“陆昂成,你能不能别老拖我下水。”
他本来就帅得惹眼,又骑了一辆贼拉风的摩托到初中生门口晃荡,不是招蜂引蝶是什么?
听到一声轻笑,他问:“坐好了?”
话锋一转,宋阮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就被他捉住往前一圈。
肥仔还在和谭静她们说球赛的事,沈觉远远看到那辆令人难以忽视的摩的上,她露出半边身体,屈腿而坐,线条终于在被撑着的裤腿里隐隐勾勒。
她总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两条手臂却是格外纤细的,好像一折就断了。
环抱在男人的腰上,越发的白皙、动人。
第15章 撞破
“轰”一声,陆昂成在马路中间转了个弯。
柏油路上冒着蒸汽,闷燥的风胡乱吹过来。
宋阮没来得及拉下防风罩,眼睛涩得有些睁不开。
“还适应吗?”
她气闷,冷冷甩了一句,“先管好你自己。”
停了停,又说:“你用这架摩托载我,你女朋友不吃醋?”
发动机轰轰作响,速度又快,即使贴得近,不扯着嗓子说话也听不太清楚。
可宋阮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清楚。
“哪来的什么女朋友?”他嗤笑一声,反呛一句:“你是不是怕被哪个男生看到上了我的车?”
她答非所问:“你看看你,为了谈恋爱落榜,又得复读一年,人女孩子上大学去了,这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吧?”
“沈觉,走吧,那边都嗨起来了。”
谭静坐在自己的粉色电驴上,目光灼灼。
抽完那支烟,沈觉脸色发狠,语气阴鸷:“今晚不过去了。”
“怎么,有事?”谭静有些着急。
沈觉没理她。
扔掉手里的烟头,拿脚拧了两圈,他也不看肥仔他们,插兜转了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觉哥你开车呗!
肥仔后知后觉,猛拍了拍脑袋,冲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大家立马心领神会,作势掉头。
谭静失望,却只能说一句:“收着点。”
只是她想不通,今晚的球赛他们明明是赢了的,难道也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去教训人?
*
沈觉年初醉酒骑车撞到桥头,闯出这样一件事,他的车被没收了。
肥仔问过他要不要弄辆车来,他也没要。
今晚他们并不是要去找初二的麻烦。
一场比赛而已,别说他们不是输不起的人,他们还赢了这场比赛呢。
主要是要教训“自己人”。
肥仔和龙飞直接到网吧把人揪出来扔到巷子里。
沈觉靠在电线杆那里抽烟。
那人起先还装糊涂,像猪仔一样被拖出来的时候还奋力挣扎,但一看到沈觉那双深沉的黑瞳,气焰瞬息减弱。
“阿觉,这是怎么了?你们今晚不去快乐kk啊……”
“你怎么没去?”
沈觉抖了抖烟灰,语气平淡,像叙旧一样和他聊起来。
平华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愣了愣,摸鼻子笑。
“来打几把游戏,总是喝酒没意思。”
“哦,我也是这样想的。”沈觉扯了扯嘴角,整个人散漫慵懒,垂手在腿侧,过了半晌,又说:“可我不像你,没打算念高中。”
说完,他又抬手,那抹忽明忽暗的星火在空中点几下。
“肥仔、龙飞、阿星,都打算中考的。”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肥仔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摸不准沈觉想干嘛。
原本他们以为沈觉来了就会对平华下狠手。
从下午开始,沈觉情绪就不高,晚上又差点输了球赛,刚才过来的时候,一张脸更是冷得让人发怵。
平华咽了咽唾沫,干笑两下:“是……我没什么前途和追求,拿个中专文凭就行。”
“噢,所以现在呆在景中也是浪费时间对吧?”
沈觉拖长音调,嘴角那抹笑越发深刻。
平华汗毛倒立,心脏骤然紧缩,边在轰然炸响的脑中找破碎的词语,边后退。
然后趁众人没反应过来,转身撒腿就跑。
“啊!妈呀!”
凄惨的叫喊在深巷里传开,割裂了夜的死寂。
沈觉皱眉,压下跳动的额角,缓缓站直身体。
头顶有盏残破的灯,光影昏黄微弱,他英挺的身型融入光圈中,表情已经彻底冷下去,眼底暴出一片猩红血丝,一步步走过去。
蹲下去,凑近地上那个痛苦狰狞的人。
“沈觉,你他妈敢!”
平华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被龙飞反剪交叉在背后。
每说一个字,肩关节就多一个响动的鼓点。
“我为什么不敢?”
沈觉用鼻音笑,低垂眼皮,将还剩下一半的烟摁他露出来的锁骨。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拧了又拧,直到几缕薄灰掉下来,沈觉才把烟头往旁边一扔。
“沈觉,你他妈没种!不就是迟到半节课被老崔抓了吗,出来混的,你还装你妈的好学生!”
肥仔听得心烦:“阿觉,别跟他废话!”
“我看你小子是忘了当初沈觉是怎么把你从那群人手里救下来的,居然敢骗我们!”
周星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可现在也是气得肺炸,直接冲平华的头踹了一脚。
“我……我也没想到老崔临时又改课了……”
他感觉头都要掉了,又怒又惧。
今天中午沈觉他们在网吧打比赛,平华是他们在班里的“通报员”。
是他说了,今天下午第一节 课改成自习,沈觉他们才放开了玩,所以迟到了大半节课。
沈觉自己倒是没太大所谓,主要是周星。
上次他就被崔地海警告过,再被抓到一次,就记大过处分。
不到一年的时间,处分撤销不掉,他就得背这个处分去中考。
“你不知道阿星的处境?”
平华大口大口的喘气,嘴角流下一缕乌黑的血,冷笑:“我知道个屁!你们有什么事让我知道过?”
周星抬脚又踩他脑袋,这一次没抬起来,而是死死压着。
“你丫的也想想自己干过什么,怪不得我们不带你!”
平华挣扎不得,斜眼,狠戾盯着高高在上的沈觉。
“你们早就怀疑我了吧,居然也会信我的话,哈哈哈……”
窄巷荡漾一阵得意的笑。
“是为了试我?草,你也知道你兄弟岌岌可危,还拿他前途来试,你现在又他妈装什么兄弟情深!”
他试图挑拨,周星几人恨不得拿刀捅他泄愤。
沈觉却慢慢站起来,脸色冷漠如冰,眼角忽然一动,闪过杀意。
肥仔反应很快,迅速扭头,三步做两步跑过去,面露凶光。
墙角阴影中的人叹了口气。
逃是来不及了,索性走出去,迎上肥仔喷火的目光。
沈觉压了压眉毛,盯着那道瘦弱的身影。
换下了宽松简约的短袖,一件浅粉色紧身小衫穿在她身上,领口很低,露出精美的锁骨,白得发光。
只不过裤子还是直筒,裤脚堆在皮凉鞋上。
隔着一段距离看,比例协调,又瘦又高。
沈觉想起两个小时前她在雅马哈上深蓝色校裤里勒紧的线条。
肥仔微微一怔,觉得她眼熟。
“二哥救我……”
孱弱不甘的呼救在一阵晚风中渐渐消散,颤抖的音调如同折翼的蝴蝶,才飞到宋软耳中,就陨落成泥。
“你谁?”
没人开口,龙飞分出精力扭头质问。
“出来透气,路过。”
她没说自己是谁。
沈觉阴沉沉地盯她,半晌后,抬步走过去。
宋阮觉得世界都静了下来,手心出了些汗。
风微微吹起她散下来的碎发,她自己也能在老巷的浑浊空气中闻到玫瑰味洗发露的香气。
沈觉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停下来,眼珠一斜,落到她耳骨上那颗闪着光泽的钉上。
依旧沉静清冷的一张脸,却平添了几分妖媚。
不过瞬间,黑发垂落下来,又严密紧实盖住了她薄薄的耳廓。
叫人心痒难耐。
“不好好研究一下最后一题的答案,出来上网?”
“嗯?”
不等她回应,他就又从喉头发出一声闷闷的质问。
用只有他们两个只能听到的音量。
挑了挑眉,他拿一双多情的眼瞧她,不愿错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她面不改色,无视他紧绷的神色和略带警告的话语,深吸口气,用比他大一点的声音说:“我可以回家了吗?”
瘫在地上的平华逐渐清醒,听到她说要走,趁着身上的周星放松警惕之际,用尽全力抬头看了眼。
可只能越过沈觉的肩头,看到半张淡漠的脸。
宋阮眼珠微抬,流露出厌恶和恐惧之色。
被沈觉捕捉到。
他侧过头,没说话。
肥仔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吼一声:“滚!”
宋阮的心微微一颤,扭头就走,很快就消失在砖红色的墙瓦中。
第16章 父女
回到家,一片漆黑冷清。
这间老房子朝东,背后是一片私人花园,夜晚要清凉些。
宋阮身上的虚汗没有人气的凉风驱散。
房子很大,有四个房间。
紧靠门有两间,以前是放古筝的,现在用来堆放杂物。
再往里是客厅,除了餐桌和沙发,东西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架钢琴。
十几年前的立式斯坦威。
黑色光泽依旧鲜亮。
在灯光下,有些孤独。
宋阮洗完澡,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一点。
客厅的窗正对最繁华的广场,夏日夜市的喧嚣若有似无飘进来。
可那种热闹,也捂不热空荡房子的冷寂。
她抬起琴盖,八十八个黑白琴键之间的空隙有些大,某些地方还泛黄,和表面的高贵漂亮毫无关联。
琴谱都已经被收起来,卖了废纸也不一定。
毕竟是宋元迪的东西,要怎么处理也是他的主意。
宋阮将手搭在上面,闭眼,沉吟片刻,抬腕、落指。
弹的《秋日私语》,很老却很经典的一曲谱子。
指法有些生疏,中间那段连续大八度的高强度演奏让她僵硬的手指有些发麻发痛。
可每一个音符,像残破的书卷,蛰伏在记忆深处,随着第一个音的叮铃,徐徐展开。
几乎是机械的肌肉记忆,一曲下来,没有丝毫卡壳。
沉重的铁门轰然打开。
酒气都扑面而来,整个空间瞬间挤满燥热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