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喘着粗气,她几乎没用这种速度跑过这么长一段路程。面前的切原赤也掏掏口袋,翻出了几枚硬币,塞到她手心,正儿八经地大声说道:“三重野弥生!”
她傻傻地拿着那几枚硬币,听他说道,“恭喜你!获得了切原赤也的许愿机会!现在你可以许两个愿望了!”
想流泪,但是弥生忍住了,她把硬币扔进钱箱,闭上了眼睛。
如果新年愿望真的有用,真的有扣开奇迹大门的能力,那么她只许一个愿望,希望外婆平安。今年、明年、每一年,她都会虔诚地为这个愿望恳求。
切原赤也看她睁开眼睛,“你怎么都扔进去了!两个愿望要扔两次啊!”他掏遍了口袋,“我没钱了…啊啊啊,可恶!浪费了一个愿望啊!”
“那你就当作我用的是你的愿望好啦。”弥生说。
“呼…”切原赤也反而松了口气,“终于笑了!”
弥生一时之间愣住了。远处人群开始倒数,第一百零八声钟响,她听到零零散散的欢呼,还听到切原赤也大声地对她说,“新年快乐!”
少年清秀的脸庞在远处天空中烟火的映衬下明灭,眼里的光彩星星点点。他笑得太明亮,在寒夜里温暖的惊人。
不论是喜欢上他,还是作为朋友,她都很感谢切原赤也。虽然他冒失、冲动又不会说话,缺点弥生可以掰着手指头数出一大堆,但是在此刻,在这个被外婆病情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刻,是他给她带来了深夜的烟火,和新年愿望。
弥生悄悄攥紧了手心,她其实还留下了一枚硬币。
“……新年快乐。”她低声道。
第24章 彼此
新年后的第一周,笼岛婆婆做了手术。第二周,笼岛婆婆离开了。
笼岛婆婆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弥生,她没做完的事情太多,放不下的事情也太多,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她走之前,只要人清醒,就会拉着弥生的手,对着她絮絮地说话。
当年就在想,还能陪着弥生走多久,只是没想到,这时间太短太短。
还想看弥生穿上高中的制服,还想看着弥生长大,看她考上大学、工作、结婚……她的弥生,还这样小……
可她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手术后的第一周,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笼岛婆婆的棺木静静地摆在客厅中间,穿着黑色裙子的弥生静静地跪坐在一边,她靠着那个棺木,像小的时候靠在外婆的怀里。
“你来啦。”看到他走进来,弥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切原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也走过去,跪坐在她的旁边。
笼岛婆婆的照片被花束包围着,黑白照片上的她仍是慈祥又亲切的笑容。她向来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太太,面对调皮捣蛋的他也从来不会生气,会笑着摸摸他的头,拉着他和弥生的手一起去买冰激凌吃。
现在…怎么就不在了呢。
烛火跳动着,照亮她苍白的侧脸。晴子阿姨怜惜她年纪小,替她张罗了葬礼的其他事情,而她则在这里为外婆守一整夜。切原赤也被母亲打发过来,要他陪着弥生。
其实、就算切原晴子不说,他也是会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果然,他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窗外的夜色很黑,客厅里安静的吓人。这个明明他很熟悉的宅子忽然让他觉得很陌生。连他都有这样的感觉,那弥生呢?
切原赤也忍不住开口,“喂,弥生……”
弥生转过头来看着他,切原赤也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看起来那样小,好像要被这浓重的黑暗压垮了。于是他嘟囔着说:“你、你不要再伤心了啊。”
后者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
葬礼上,来了很多笼岛婆婆的学生吊唁。一个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放下一束束白色的花。弥生站在晴子阿姨身边,跟她一起招待来宾。
客人们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大多数是怜惜的。
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容弥生抗拒地行进到了最后一步。
“那么,到了最后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入殓师对着所有人微微一鞠躬。“咔嗒”一声响,棺木合上了。
从知道外婆死讯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雾。她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像在做一个不太清醒的梦。她浑浑噩噩地行动着,晴子阿姨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然而这棺木合拢清脆的声音,却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把她砸醒了。
她终于意识到,没有什么奇迹,她的新年愿望也没有实现,她已经陪着外婆走完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程。
从此她没有外婆了,也没有亲人了。
切原赤也发现身边的少女在棺木合拢的瞬间,瘦弱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一行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她低下头,跑了出去。
“弥生!”
晴子阿姨叫不住她,连忙给切原赤也使眼色。切原赤也终于和他妈心有灵犀了一次,赶紧拔腿追了过去。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下着濛濛的细雨。弥生奔跑在路上,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尽全力地跑过,无法停止的喘息,还有喉咙口涌上来的血腥味道。
切原赤也跑的比她更快,立海大王牌的速度并非虚名,他三两下就追上了弥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弥生回过头来看着他,那一双漆黑的眼里水光浮动,不断有泪珠滚落。只看一眼,都让切原赤也感同身受地难过了起来。然后,她像是无法忍受般猛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细细的雨丝被风吹到脸上,切原赤也想了想,脱下校服外套,罩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也跟着蹲在了弥生的旁边。难得好声好气地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没有回应。
切原赤也有一堆话挤在胸口,但他一句也没有说,而是安静地待在弥生身边,认真做起一把雨伞,为弥生挡雨。
一开始,身边的少女只是埋着头,后来,切原赤也发现她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他能听见她漏出的一两声呜咽。再后来,她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嚎啕大哭。
雨并没有变大,切原赤也却感觉雨声越来越大,冲刷着神奈川的土地。脚下的人行道,以及他们两个人,都好像在雨中慢慢下陷。
没有被外套遮住肩膀湿了一大片,明明是落下的雨水,切原赤也却没来由地感觉那是弥生的泪水,烫到有点让他刺痛。
他仰起头望着天空,好奇怪啊,为什么看到她哭,他也觉得有点想哭呢?
三月份,是升学考试。弥生手臂上还别着黑纱就走入考场,稳定发挥;切原赤也虽然没有再去弥生那里补习,但网球部的前辈们也为他的考试操碎了心,帮他准备了许久。
三月中旬,立海大高中部的录取通知书先后寄到了二人的家中。
切原赤也拿着通知书去找弥生,笼岛家的小院子依旧枝繁叶茂,樱花也开了。只是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婆婆从门里走出来为他开门,摸摸他的头,说“赤也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葬礼流程参考了电影入殓师。
第25章 正确答案
切原赤也合上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国中毕业证书放到一边,国中的校服就整整齐齐地叠在毕业证书下面。从上到下依次是夏季校服的短袖衬衫、长裤和春秋季的校服。他拿起那件短袖衬衫一抖——感觉有点小,还是国中的尺寸。
上高中以后他还在长高,哼哼,已经突破180cm了。
他有些得意地把上面两件衣服打量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又拎出了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就是笼岛婆婆葬礼那天,他撑在他和弥生头顶的那件校服。
本来应该有三粒纽扣的,但是打开后,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却什么也没有。
切原赤也再一根筋,也明白了昨天仁王前辈的意有所指。线索又是如此清晰明朗:
第二颗纽扣是送给喜欢的人。
弥生拥有一颗不知道是谁送的纽扣。
他的国中校服上没有第二颗纽扣。
切原赤也手上捧着那件校服,坐在原地。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所以…正确答案是,弥生喜欢的人是他吗?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有送出过纽扣啊。
他使劲地回忆着,毕业典礼那一天,记忆里却只剩下一片兵荒马乱。闹钟坏了,原定六点四十的闹钟没有响起,弥生在他家楼下等了二十分钟没有等到他,忍无可忍地上楼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暴打一顿。
他刷新记录,仅仅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从起床到穿衣洗漱再到拿上早餐出门的所有流程。险险踩着点和弥生赶到了学校
大家聚在学校里,送花、互相合影留念。切原赤也收到了好几束同班和其他班女生的花,但他觉得拿着真的很麻烦,因此在隔壁班找到弥生以后就把花都塞给了她。
弥生怀里被迫塞进了一大束花,抱怨道,“干嘛都给我?不是人家送你的吗?”
“太多了。”切原赤也很直白地说,“我又不喜欢,拿着好麻烦!”
弥生:………
三年过去了,切原赤也仍旧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立海大的人气很不错。尤其是在继任部长之后,不明真相的小学妹们都会觉得这位统领着立海大网球部的学长真是太厉害了!长得这么帅!网球也这么厉害!
然而实际上的切原赤也只觉得女生好难懂(指弥生);动不动就生气(指弥生);总是围着他叽叽喳喳吵的头有点大(指其他人);会写字很多的情书,看了头晕;如果是当面向他告白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了!
仁王雅治摇头叹息,点评道:“赤也,就是还缺根筋啊。”
“我们快点走吧。”切原赤也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一番,“感觉今天被告白的频率忽然上升了!”
他真的很不愿意处理这些事情的!
还是赶紧离开吧!
“去哪里啊?等下还要去礼堂参加毕业典礼啊。”弥生说。
“啊!”切原赤也哀嚎一声,“可恶!!”
“我有一个办法哦。”
“什么办法?”
弥生跟着他一起往楼下走,听他问了,就指了指他的校服。
“你把那颗纽扣给我,她们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纽扣?”切原赤也狐疑地重复,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却马上动手,用力地拽下了弥生指着的那颗纽扣,放进了她的手心,“这样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啊?”
弥生一本正经地答道,“当然是因为摘掉纽扣就是摘掉桃花运了啊。”
“原来如此!”很好骗的切原赤也没有一秒停顿地接受了她的说法,高高兴兴地与班级集合去了。弥生有些好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仔细地把那颗纽扣收了起来。
——那些女生当然不会再去找切原赤也啦。送出纽扣就是送出自己的心意,看到切原赤也不翼而飞的第二颗纽扣,她们只会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
校长在礼堂的舞台上发表着毕业宣言,随后每一名毕业生上台,领取自己的毕业证书。
再然后,他们在立海大附中的三年,就画上了句点。
切原赤也记得,自己在毕业典礼之后又去找了弥生,并且大肆赞扬了一番她的方法真的很有用。来接他们的切原晴子拿着相机,又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
之后高中开学,他换上了新的校服。国中的旧衣服,也被切原晴子收进箱子,放上了阁楼。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忘在了脑后。
他确实没有送过纽扣,可纽扣也确实是他给弥生的。
切原赤也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好像知道那天的弥生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这一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立海大附中的校服其实是西装,不是诘襟,只有两粒扣子,这里为了剧情稍微改动一下。
第26章 解疑答惑
第二天一早,弥生再次和挂着黑眼圈的切原赤也面面相觑。
弥生:………?
好奇怪啊,上次这家伙是因为偷偷翻了她的收纳箱,难道这次也是吗?可是昨天她一直都在啊?他是不可能再进来做贼了。
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这一整天,切原赤也都过得很倒霉!
首先是昨晚因为纽扣事件,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起床的时候简直痛苦地像快要去世一样。
其次由于今天是周五,上午有正选会议。因为太困偷偷打瞌睡的他被真田怒吼了五分钟,最后宣布他加跑二十圈,另外今天的休息室也由他打扫。
晨练结束后,迎接他的是被他完全抛之脑后的英语小测。举着笔对着卷子颤颤巍巍地思考了二十分钟,大脑仍旧一贫如洗。老师收走答的惨不忍睹的卷子,随后亲切地叫他去教职员室对他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教育。
这直接导致了切原赤也完美错过了午休刚开始的黄金时间,没能抢先挤进小卖部买到今日限量的炒面面包。
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啊!!
“赤也也在啊?”
切原赤也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见是丸井文太和杰克桑原,他手里拿着的炒面面包给了他最后的重重一击。
教学楼一层的小卖部是每天中午最受欢迎的地方,没带便当的人或者是像丸井文太切原赤也这样每天运动量惊人的巨胃少年是这里的铁杆常客。
“怎么感觉赤也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边的杰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丸井文太则过去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冰柜前,“赤也喝点什么?”
切原赤也奄奄一息,没有回答他,丸井文太高兴地说,“不喝吗?好吧,我要喝可乐。”
“什么什么?赤也请客吗?”仁王雅治看到他们后挤过来,刚好听到一个尾巴,动作迅速地打开冰柜也拿了一瓶大麦茶,还不忘记招呼柳生比吕士,“搭档快拿吧,今天赤也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