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贞木。”
他赌徐开志提过他的名字，同时也让对方放心。
这一下，对方停了很久没说话，最后答应下来，“好。”
很快，李贞木的手机收到短信，然后二人驱车去地址指示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处远离市中心比较偏僻的小区，李贞木敲门之后，没一会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
徐听音打开门，先提醒他们，“开志刚睡着。”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徐听音连灯都不敢多开一个。
李贞木：“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现在已经凌晨五点，马上就要天亮了。
徐听音摇摇头表示没事，“你们先在客厅坐会吧。”
很奇怪的要求，严霜和李贞木对视一眼，安心在沙发上坐着。
不知不觉间，严霜靠在李贞木肩膀上睡着了，早晨六点，外面还是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琴音。
徐听音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感。
严霜还有些懵，一口水下肚之后清醒多了。
徐听音引他俩去徐开志的房门口，然后悄悄开了一点门缝，接下来的场景，严霜几乎没叫出声。
房间内只有一些微光，看不太真切，一个人坐在钢琴前，双手毫无章法地按着琴键，间或拍打，有时候声音中断，就响起痛苦的嚎叫声。
这么挣扎了一会，他猛地把头撞向钢琴，徐听音这时候就赶忙进去把人搂在怀里。
李贞木和严霜默默走开，以一种无声的状态听着里面传来清晰的哭泣声。
曾经的天之骄子，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叫人唏嘘。
很久之后，天明的光照射进来，徐听音也出来了，严霜这才发现，她满脸憔悴，显然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徐听音：“自从阿姨过世，他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每次弹琴的时候手都是僵着的。”
李贞木惊讶：“开志的母亲过世了？”
“是啊，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没告诉任何人。”
因为同样姓徐，李贞木有些猜不透他们的关系，“你和开志是....？”
“李先生，你把我忘记了，我是从前跟在开志后面的小女孩。”
李贞木恍然，想起来徐家确实收留了一位无父无母的孤儿。
徐听音看了眼满脸倦容的严霜，“你们休息会吧，开志睡下了，这次估计要中午才会醒了。”
严霜进房间休息后，李贞木一直在客厅坐着。
几个小时过去，房间里又传来弹琴的声音,李贞木坐着听了一会，然后走到房间门口。
“开志。”
里面安静了下来。
李贞木推门而入，徐开志看向他，良久无言。
半响，徐开志默默垂下脑袋，浑身透着颓丧，“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成了这副样子。”
“见笑了。”
当初，两个人一起出国上大学，毕业之后，李贞木选择回国读研，而徐开志就留在了国外。
徐听音听到动静起来查看，见到这样的情形便没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徐听音在厨房准备午饭，李贞木从房间出来叫上严霜回B市。
徐开志跟着一起出来，看到严霜，轻轻扯了个笑，“是你。”
严霜：“你知道我？”
徐开志看了眼李贞木，“怎么会不知道。”
还待多问，李贞木却有种迫不及待要拉她走的感觉，徐听音开口留人，“一起吃个午饭吧？”
李贞木拒绝：“不了，”他看着徐开志，“年后我会再来的。”
徐开志脸上早已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傲气了，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力道，显然近几年把他这个人都快耗空了，“放心，不会跑的。”
严霜察觉到李贞木情绪低落，“回去路上我开车，你休息会。”
“嗯。”
“李贞木，你预备怎么办？”
“我帮开志联系心理医生，希望会好吧。”
“你不就是心理医生吗？”
李贞木摇头，“如果是开志的话，我怕被自己的主观情绪影响。”
严霜表示明白了。
*
年后，李贞木回到A市，徐开志已经接受过一次心理治疗。
严霜和徐听音交换了联系方式，知道她有找工作的需求，就把她带到“严与鱼”熟悉部分业务。
“听音，今天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麻烦，我坐公交回去就行了。”
“不麻烦，我有点事想问下徐开志。”
“好吧。”
这段时间，徐开志的情绪比以前就平静一些了，不过也就是一些而已。
他在白天的状态通常要比晚上更好，他像是料到严霜要来，看到她的时候笑了一下，“你来了。”
严霜觉得白天看他更有种病态感，“你知道我要来？”
“除非你不想知道贞木的事。”
“我挺想知道的，你说吧。”
他又笑了，言语中透着恶意，“还能怎么着？我妈没了，他有妈跟没妈也没什么区别。”
严霜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能不能直说？”
徐听音从一旁握住他的手，好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徐开志深吸一口气，“怎么说呢，贞木从小和爷爷在一起，长大了自然好奇自己的父母，结果每次都在他妈那里碰钉子。至于贞木他爸，我一直怀疑他嫉妒自己儿子受宠，态度也就那样了，偏偏贞木自己觉得还行。”
虽然一时的境遇改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但是本质的东西还是没变，严霜能感觉到徐开志语气里那种淡淡的嘲弄和居高临下感。她觉得这并不是因为被点评者让他看不起，而是他自己就天生很少看得起谁。这是一种和李贞木绝然不同的态度。
徐开志打量她，“我记得你会弹琴，不如弹一首我听听。”
严霜照做，到房间弹了一首《东风练习曲》。
徐开志听了一段，说了四个字，“道心不稳。”
严霜觉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
这首曲子好像唤起了他的一部分记忆，他说：“还记得我和贞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弹的就是这首曲子，感觉你没什么长进。”
严霜：“......”
他长指掠过琴面，眉头紧紧皱着，很快就收了手，“虽然我现在也不行了，但耳力还在，你可别不服气。”
插播了一段之后，徐开志继续原来的话题，“当时，贞木为了修补和父母的关系，提出想去那边住一段时间，具体发生什么他倒是没告诉过我。后来夫妻俩把人送回李宅，要走的时候贞木跟了出去，结果连话都没说上。”
“那天路过，听见你那不成器的曲子，他却突然笑了，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露出过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了，我寻思着就多带他路过几次好了，没想到他竟是惦记上你了。大概那一刻，他真觉得你的曲意和他的心意是相通的吧。”
严霜感觉嗓子有些干哑，说不出话来。
“我问他为什么学心理学，他说想去解决家里的旧恩怨。”徐开志摇头露出嘲弄的笑，眼里却有认真，“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早形成自己的一套，他爷爷更是固执，岂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我现在看到你，大概知道他是做成了，不然他是不会把你带到他身边的。”
徐听音切了一盘水果送进来，“吃点水果吧。”
徐开志淡淡开口，“不用了，她得到答案，马上就要走的。”
严霜很感谢他跟自己说这些，“谢谢。”
“客气了，我这有本书，你拿去吧。”
严霜拿到书后，翻开一看，好多页，满满写着她的名字和“等我”二字。她忍住当场落泪的冲动，抱着书出去了。
徐开志还说着话，语气凉凉，“人生下来图什么呢？十年，有些人眼里这世界满是温情美好，随遇而安，有些人看到满地枯草，寸步难行。”
“你说，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死亡是另一种活着。”
徐听音制止他，给他塞了一个葡萄，“你又犯病了吧。”
“唔，”要说的话措不及防被打断，徐开志把葡萄吃完接着说：”我这几天做梦，梦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徐听音：“就你还做梦，睡着过吗你？”
“白日梦不行啊？”
后面的声音，严霜已经听不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怎么乘坐的电梯，人到了楼下她都没反应。
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过去的细节，直到一切都形成一个完整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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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李贞木母亲
严霜走在路上，胸口酸胀，天空徐徐落下细小的雨丝，她紧了紧自己的长大衣开车回去了。
家里，李贞木晚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见她回来就问：“没淋着吧？我看好像下了点雨。”
严霜在玄关处换鞋，闷闷回了一个字，“没。”
“开志他状态怎么样？”
“还好。”
严霜一声不响把饭吃完，早早躺倒床上休息。
不久之后，李贞木洗完澡，动作轻轻地靠了上来，一手环住严霜的腰，问：“怎么了？”
“那十年，你究竟做了什么？”
沉默了好几分钟，李贞木才开口：“在荆棘的迷雾中行走，直到我坚信，这一天终将到来。”
一句话把十年带过。
严霜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剩下的问题，我陪你一起面对。”
李贞木亲吻她的额头，“开志跟你说了什么吧。”
“嗯。”
“想想人生几十载，从此以后都是充满鲜花与阳光的岁月，也应该知足了。暖暖，庆幸有你。”
*
李贞木的爸爸李振甫逐渐把业务扩展到A市，为了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专门派了自己的女儿李韶容来坐镇。李韶容要来，李贞木的母亲李夫人也想来，奈何崔林妍还有半年高考，便只能把行程缓个半年。
李贞木和李韶容关系还不错，来的当天李贞木就请姐姐出去吃饭。
远远的，一个低马尾棕大衣的女人四处张望着然后往这边过来。
李贞木跟她打招呼，不忘跟严霜介绍。
严霜连忙起身，“姐姐好。”
“不用客气。”李韶容忙让她坐下，入了座，“点菜了吗？”
李贞木：“还没，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李韶容翻了翻，点了几个菜，全程不忘记问严霜的口味。
“严小姐，我听妍妍说过你，她还蛮喜欢你的。”
严霜也以一顿夸夸回应：“从言谈举止也能看出来妍妍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李贞木想起那段叫自己侄女“装乖扮丑”助攻他的日子，不禁汗颜。等他撞上严霜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也明白过来，她应该已经猜到了。他只好尽量笑得乖巧些，给她添上几个菜。
李韶容看在眼里，想起家里那位老母亲，心下叹气。
饭毕，两人送李韶容上车，临走前，李韶容拍了拍李贞木的肩膀，看了几眼严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你放心吧姐。”
*
启明的剧已经上线，势头不错，主演的粉丝前去捧场不说，男四号元祁这段时间吸的粉也一直在贡献话题和热度。
热搜上，崔悯和女一号的通稿营销满天飞，元祁也不甘落后，紧跟其上，一时间这一部剧就占据了热搜榜的半壁江山。
在此期间，元祁接了一部综艺，再加上各种直播和品牌活动，热度几乎登顶。
五月二十日，新电影上线，元祁以绝佳的形象和不错的演技征服大票观众，再加上剧本不错，制作优良，口碑在历届爱情电影中都属于前列。元祁几乎实现了流量和口碑的双丰收。
曹佳贤靠在床上刷着微博，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如果没有这部电影，我原本打算让你多进组拍电视剧的，既然这样的话――”
“元祁，我会把你送到影帝的位置，你也要争气。”
元祁跪坐在床边给她捏腿，闻言，只是顺从地说：“凭您安排。”
为了维持神秘感，元祁后续没有再参加综艺，营销也大幅降低。
曹佳贤用资本砸来了国际知名的编剧和制片人，专门为元祁量身打造冲奖的剧作。
元祁在这段空闲期，接了一部悬疑题材的男主剧。
转眼，高考结束，崔林妍跟着自己外婆一起到A市来了。
自己亲妈跟自己在同一个城市，李贞木觉得自己不去见一面说不过去。李韶容听说李贞木要来，干脆就请了A市的亲朋好友们一起过去吃饭。
当天，李贞木和严霜带着准备好的礼物登门。
崔林妍跟两年前差不多，蹦蹦跳跳欢乐多。
“舅舅！”她先跟李贞木打了招呼，然后就亲昵地凑到严霜的身边，“严姐姐，你来啦，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严霜拍拍崔林妍的手，“以后在A市，你可以随时找我玩。”
“妍妍。”
这个声音一想起，李贞木僵了一瞬。
严霜往楼梯上看去，一个双眼几乎只见到两条缝而看不见眼珠子的女人高高昂着头颅。
光这么看着就知道不好惹了，严霜猜测这就是李贞木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