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没爹没妈,好在天生力气大,种地不比大人差,也能养活自己。”
“可能是吃多了苦,她打小就脾气凶,打架也厉害。”
谢温时听在耳中,想起那个明亮直爽的姑娘,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她是个孤儿。
这样的话,她先前的流氓行为也就有了解释——没有父母教导,不懂男女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申宁情急之下为了给他取暖,扒了他的衣服,是可以理解的?
他想了又想,心情更复杂了。
大队长说话的功夫,火炕也通好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谢温时的肩膀。
“行了,你好好休息养两天,等过几天再下地吧。”
谢温时道了谢,把大队长送出了知青点。
在暖和的炕上睡了一下午,落水的寒气早就散尽,他躺在自己的被褥里,久久难眠。
……
锣鼓敲响,就到了红江沟大队上工的时候。
天际泛白,才刚蒙蒙亮,申宁已经吃完早饭,往地里的方向走了。
她脚步轻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心情很好。
“申同志?”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柔和女声。
申宁转过头,就看见了昨天打过招呼的年代文女主——宋雪洁。
她还穿着昨天那身棉袄,脸蛋白净,黑油油的头发扎了根麻花辫,看起来温柔又俏丽,没了昨晚的疲惫。
“没想到一大早就碰见你了,申同志也去上工吗?”宋雪洁走到她的身边。
“嗯,赚工分去,”申宁回答得简略。
宋雪洁有些惊讶,她想起早起看到的虚弱谢温时,再看看眼前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申宁,抿嘴一笑。
“申同志体质真好,我还以为你得休息几天呢。”
“我不用,”申宁摇头。
她低下头,语气和缓了点,追问道:“谢温时怎么样了?”
“谢同志已经醒了,脸色有点不好,但应该没什么大碍,”宋雪洁回答。
她听出少女声音里的关切,心想:申同志看着冷了点凶了点,但居然是个热心肠。
申宁的心就跟爪子挠一样,担心又炙热,想去看看谢温时。
宋雪洁主动拉开了话题,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答了,放慢了点脚步,等到地里时,大家几乎都齐了。
“咋就来了你一个?其他知青呢?”大队长虎着脸问。
大队长说话粗声粗气,宋雪洁迟疑了下,低声道:“他们还没吃完早饭,应该马上就到了。”
大队长皱紧了眉,这才第二天干活呢,这帮知青就迟到。
他朝宋雪洁挥挥手,随意道:“行,你继续干昨天那块地去吧。”
宋雪洁认真点头,临走前,她还朝申宁招招手,“申同志,我先过去了。”
申宁一愣,有些意外,伸出一只手朝她晃了晃。
大队长转头对上申宁,态度一下子好转了,指了指东边的地。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那两亩地翻了,好了,申宁你也领农具去吧。”
申宁不耐烦和别人一起干活,她向来是早上跟大队长领一天的任务,干完就走,拿满工分的。
她领完农具,好巧不巧,不远处就是宋雪洁的位置。
宋雪洁手里拎着锄头,弓着腰,满脸都印着吃力,一下下往地上挥着。
这土地被冻了一整个冬天,上面还有残雪,又硬又结实,很不好翻动。
申宁扫了两眼,想起刚才宋雪洁跟她告别,拎着锄头过去了,“你这样翻不动,还容易砸到脚。”
她扬扬下巴,“你看我。”
宋雪洁停下动作,好奇地看着申宁。
只见她手里的锄头一砸,陷进地里,脚一踩一挑,冷硬的冻土就跟水豆腐一样被轻松翻开。
看着完全没费力。
申宁给她演示了几遍,收回锄头,“你再试试。”
宋雪洁学着她的动作,抡着锄头往下一锤,“砰”的一声闷响,锄头尖儿陷进地里。
她震得手臂发麻,回想着申宁轻巧的动作,更加惊叹了。
“申同志力气好大。”
丛林里凶悍的豹子当然比人类力气大。
这些城里长大的知青,又比从小种地的农民力气小。
申宁许久没见过这么柔弱的人类,她惊得眼睛睁大,又想起了清瘦的小伙伴。
他昨天上午干活的时候,也这么吃力吗?
想到这里,她怜爱之心暴涨,问道:“大队长让你干多少?”
“就这两分地,”宋雪洁指了指身边这一小片地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昨天就是这些,但昨天没干完。”
就这样,还累得浑身都痛呢。
对于申宁来说,这只是几分钟的事儿。
但这些知青需要自己在大队生存,他们会在这里呆很久,早晚也要学会自己干活。
她摇摇头,手撑着锄头把儿,给宋雪洁矫正她的动作。
等其他知青们来的时候,她已经大有进步,翻了好几平方米的地了。
大队长把几个迟到的知青骂得狗血临头,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干活去。
申宁扫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任务上,以比老农民略快一点的速度干起来。
知青们过来时,被宋雪洁的进度惊了下,七嘴八舌问起来。
“你不是刚到吗?怎么干得这么快?”
“申同志教我的,”宋雪洁笑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申宁。
申宁还不知道,她还没去过知青点,就在知青们心里留下了善良热心的印象。
要是大队其他人知道,估计会笑掉大牙。
十里八乡里打架最凶的申宁,什么时候热心过?
日头越往上升,申宁就越待不住,她不住地抬头看天,小伙伴会不会中午来找她?
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别人掏出干粮,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宋雪洁带了几块饼干,她抬头,刚准备找申宁分享,就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飞一般掠过。
她眼前一花,好像是申同志?
的确是申宁。
红江沟的大队长管的松,只要你干完分内的活,空余时间干什么,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申宁从大队长面前一溜烟儿跑过,他眼皮子抬了抬,又放下了。
申宁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缓缓走来的谢温时。
他穿着手上抱着厚重的狼皮大衣,似乎看到她了,步伐顿了顿。
“谢温时!”
谢温时一见到申宁的脸,就想起了昨天发生一连串事情,感激之余,又觉得尴尬、迟疑、警惕……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来不及多想,脸上先挂上了温和笑意。
他轻轻颔首,“申同志。”
申宁歪头,明明是美艳大气的长相,却莫名透着小猫咪似的娇憨,不满地皱起眉。
“你别叫我申同志。”
同志这个叫法,在人类社会是很客气很生疏的。
她下巴微抬,几步迈到谢温时面前,“你叫我申宁吧。”
离得太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谢温时几乎能看见她瞳仁里的水纹。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小伙伴喜欢表面美艳凶悍,实际憨憨单纯喜欢贴贴的豹子大美女!
留个评论和我唠一唠好不好→ (露出期待的眼神)
第4章 禁止贴贴
◎小伙伴送的大白兔奶糖最甜◎
谢温时下意识后退两步,申宁亦无所觉,还眼巴巴期待地看着他。
申宁盯着他,明显是在等他叫她的名字,谢温时犹豫半天,才勉强叫了一声,“申宁。”
现在的流行是互称同志,但直呼其名也是正常的。
申宁顿时眉开眼笑,“诶”了一声。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一边打开院门一边扭头问:“你吃午饭了吗?”
谢温时点头,“我吃过了。”
他视线上移,扫了一圈这个院子。
昨天中午来的时候冻到没意识,晚上走的时候天黑了,现在,是谢温时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空荡荡的,西北角圈出来一小块地,里面养了三只老母鸡。
难得的是,养鸡的主人明显收拾得很勤,鸡窝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跟申宁进了正屋,没生火,整个屋子都是冷的,炉灶边码着两堆柴火,而另一侧放了个小橱柜,破破烂烂,柜门都歪得合不上。
橱柜里,里面只有两三个豁口的碗盘。
谢温时看着简陋拮据的环境,再看看前头的少女,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申宁自己不觉得冷,但她还是生上火,想了想,又往锅里扔了两个土豆。
她假装人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一天吃三餐了。
没发现小伙伴的走神,她兴致勃勃地拉着人进正屋,“快进来!”
谢温时没等挣扎,就被她强大的力气拉了进来,站在里间,他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退。
他没敢乱看,但里间不大,里面的摆设一眼就看完了。
炕上放了只木头炕箱,墙壁上挂着蛇皮弓、箭筒,甚至还有一把没鞘的砍刀。
他想到十几岁的小姑娘背着砍刀,不得不上山讨食的样子,觉得冷硬的心都软了软。
谢温时放下手里的狼皮大衣,放缓语气,“申同志昨天救了我,这二十块钱你拿着,是我的谢礼。”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正巧我下乡时带了些沪市的糖果,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奶糖,还有两张大团结,递给申宁。
申宁:糖?
听到“奶糖”这两个字,她咽了咽口水,眼睛亮晶晶的,“奶糖是什么糖啊?好吃吗?”
在申宁被谢温时当小猫崽养的时候,没少偷吃他的糖果,还都是甜而不腻的高级糖果,以至于变成人后,除了肉,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糖果。
但在农村赚钱不易,她只能偶尔吃到水果糖,至于奶糖,更是听都没听过。
“是牛奶做的糖,很好吃,”谢温时温声道。
他拆出一颗糖,放在她手里。
白白净净的奶糖硬硬的,钻进豹子敏锐的鼻子,奶香味儿浓郁。
申宁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
“好甜!”
她惊喜地抬眼,明亮一笑,尖锐的小虎牙露出来。
然后,自然无比地伸头,蹭了蹭谢温时还没收回的手心。
谢温时瞳孔微缩,猛地抽回了手。
“申同志!”
申宁被他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可以贴贴抱抱的幼崽了,不高兴又有点心虚。
在小伙伴心里,她是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类。
她把奶糖塞进嘴里,含糊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貌似抱歉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温时从耳根红到脖颈,把手缩到了身后。
他掌心痒痒的,仿佛还残留着少女头发毛茸茸的触感,指尖轻动,是她刚才温热滑嫩的脸颊。
如果昨晚谢温时还猜测少女因为是孤儿,才不通男女关系,可今天,他完全推翻了这个猜测!
谢温时退后两步,把剩下的糖和钱票放到了炕边。
他声音淡下来,“昨天落水的事多谢申同志,这十块钱是谢礼,现在不打扰你吃饭,我先走了。”
说完,他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申宁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诶”了一声。
可谢温时没有一丝停留,甚至走的更快了些。
她艳丽的眉眼出现一丝孩子气的茫然,明明嘴里还是甜的,可送糖的人好像生气离开了。
“是不该蹭他么?”申宁喃喃。
她郁闷地抓起炕边的糖袋子,叹了口气,原来小伙伴只喜欢和动物的她贴贴,不喜欢和人贴贴啊。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再见过谢温时,对方一直待在知青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女主宋雪洁倒是会主动找她搭话。
“申同志又要干完了吗?”
宋雪洁气喘吁吁放下锄头,一屁股坐到田埂边上。
挨着申宁干活这几天,她发现她累得要命干一天的活儿,对方两小时就能干完,还是游刃有余的。
都是同龄人,怎么她这么能干?
申宁早就坐到田埂边上了,她把一张糖纸捏得哗哗作响,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
她点点头,声音都显得低落,“快干完了。”
“你不高兴吗?”宋雪洁问。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灰尘,侧头认真端详了下申宁的脸,“这两天你好像一直兴致不高。”
申宁深深叹了口气,重重点头。
她撑着下巴暗想,既然小伙伴不出来,要不晚上去知青点看看小伙伴?
她悄悄的去,不会被发现的。
她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宋雪洁却突然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糖纸。
蓝白色的糖纸被申宁捏皱,又认真地展平压齐。
宋雪洁惊讶了下,“诶,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价格贵,在哪里都是稀罕物,何况这边县城的供销社也没有卖的,她一看,顿时有了猜测。
“这是谢同志送你的吧?”
提起这个名字,申宁的注意力被拉了过来。
她看看手里特意留下的糖纸,闻着残留的奶香味,咽了咽口水,“是他送的。”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她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宋雪洁看在眼里,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申宁不会喜欢谢同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