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他提到谢温时,看王副社长的脸色,说不准还挺熟悉他呢,大队长在心里思索。
只要谢温时干得是对大队好的事就行,大队长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
他随意说了几分钟,拖了拖时间显得自己是有话说而来的,便站起身。
“行啦,你俩继续吃,我就先回去了。”
申宁赶紧拦住他,“烤鱼就快好了!”
“这一条还不够你自个儿吃呢,”大队长笑,他是看着申宁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食量。
他拍拍衣袖,“好了好了,你们自己吃,我也回家吃饭去了。”
他出来转悠的时候看见谢温时走小路,饭都没顾上吃,就跟了过来。
闻着这么香的烤鱼味儿,再等一等,他可就要真的忍不住了。
但申宁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没事,我可以再烤一条。”
申·抓鱼大户·宁十分豪气。
大队长的力气没她大,语塞一阵,索性重新坐了下来,“那过一阵儿你去我家吃饭去。”
等一条大烤鱼烤好,看这色香味,大队长不得不承认,“你这烤鱼的手艺还真不错。”
谢温时手一顿,觉得这话里莫名有点警示的意味。
他把烤好的鱼用刀扯下来,放进盘子里,递给申宁,“你们先吃。”
说着,已然站起身去厨房找其他鱼。
看他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大队长心里嘀咕:谢知青这是没少做饭啊。
申宁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拿筷子豪气地分给他一半,“我们一人一半!”
等烤好下一条鱼,她还能再吃一半,申宁美滋滋想。
她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靠近鱼皮的地方金黄焦香,经过了简单的腌渍,鲜香味浓厚。
她咽咽口水,吹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申宁吃得十分迅速,鱼刺对她没造成丝毫影响,大队长吃得却要谨慎很多。
他吃了两口鱼肉,十分惊叹,“这味儿,够正的!”
“他烤的鱼最好吃!”申宁说完,又摇摇头,补了下一句,“不对,他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说完,又把一大块冒着热气的鱼肉塞进嘴里。
大队长听得一愣一愣,默默吃鱼,小声问道:“他每次来都给你做饭?”
申宁毫不犹豫地点头。
大队长还要再问,余光看见谢温时端着盆出来,咳了咳,连忙住声。
谢温时对他微笑了下,“我出来打水。”
清理鱼怎么能没水,谢温时放下盆里的鱼,大队长一看,还是活蹦乱跳的。
他恍然大悟,“这是你今天刚抓的?”
申宁会去草甸子里抓鱼,这点他是知道的。
申宁鼓着腮帮子点头,端着盘子站起来,给谢温时夹了块最嫩的鱼肚肉,“你吃。”
说完,又回头对大队长道:“草甸子最近有点干,水都变少了。”
最近十几天一直没下雨,地里也越来越干,他们不得不多去河里挑水,再浇到地里。
大队长正低头吃鱼,叹了一声,“往年这个时候也没这么干啊,希望尽快下雨。”
这一片从没遇到过严重的干旱,大队长倒不太担心这个。
他抬头,便看见申宁递着筷子夹了块鱼肉,专门去给谢温时喂。
后者犹豫了下,快速地吃了。
大队长:“……”
他许多年没见过这么亲昵的小情侣,一时间觉得十分辣眼睛,哼了声,加快了吃鱼的速度。
吃完他便要离开,这次申宁没拦着。
她看看关着的门,把鱼骨头咬得咔嚓作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谢温时。
“你之前要说什么来着?”大队长敲门时,他好像要说什么。
谢温时看了看手里的鱼,决定还是等吃完再说,“等我先烤完。”
顺便给绵绵扔了块刚才切下的生鱼肉。
绵绵把鱼肉叼在嘴里,一点点撕咬,等吃完,又去朝申宁喵喵叫。
申宁看它一眼,勉强分了它一大块烤熟的鱼肉。
她端着盘子凑到谢温时旁边,又喂给他一块鱼肉,还没吃完盘里的,已经看上了正在烤的。
谢温时笑看她一眼,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点。
他单手端着鱼,另一只手拿剩余的木柴,把灰烬里埋的鸟蛋扒拉出来。
“鸟蛋应该好了,等下凉凉就可以吃。”
申宁刚要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虽然她皮厚,但豹子爪爪也是怕烫的。
她继续吃着鱼肉,时不时盯两眼火堆上正烤着的,咽咽口水,继续吃。
谢温时其实不饿,余光悄悄看着她。
他不禁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他昨天见到她又一个青梅竹马孙元义,且看起来,她的态度还比对陈明英好些,便有些紧张。
今天去公社上班,他中午特意跑了趟县里,去百货大楼精挑细选,买了两把梳子。
申宁的梳子坏得断了齿,他一直想送她把新的。
两把木梳子,一把给豹子的她梳毛,另一个给人类的她梳头发。
在人类的文化里,梳子不正是一种定情信物吗?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
谢温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前口袋里木料的硬度,心情很是期待。
申宁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那他主动告白,让两人一直在一起,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想到她的欣喜雀跃,说不准还会变出尾巴让他梳毛,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旁边的申宁疑惑地看他一眼,小伙伴怎么今天怪怪的?
等烤鸟蛋稍微凉了点,申宁小心翼翼把蛋壳剥开,蛋白被烤得微微焦黄,扔进嘴里,外面都带上了劲道的嚼劲,蛋黄还是绵软的。
她又剥了一颗,喂给谢温时,他心里一片柔软,张嘴吃了。
五颗鸟蛋一会儿就解决掉,申宁没得吃了,继续眼巴巴等着烤鱼。
新的烤鱼热腾腾出炉,谢温时放进盘子里。
然后,他便站了起来。
申宁眼睁睁看着他去洗手,又仔细地拿毛巾擦净,最后,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了雪白的手帕。
她不解地催促道:“你快过来吃鱼啊?”
手里护着鱼,顺便把跳过来的绵绵拎到一边。
天已经有些黑了,谢温时被火堆的光笼罩着,周围静谧,他好像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鼓跳声。
他按了按胸口,缓缓走过去。
他想说的话早已在心里说了几十上百遍,不加思考,便如水流一般诉说出来。
“我现在在公社上班,准备找机会调去县里,以后我们结婚了,可以一起去县里生活。”
“现在我的工资不高,但还有稿费,每个月最少二十多块钱,够给你买肉和糖果吃。”
“你不是宠物,可以以我妻子的身份,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可话开了个头,他的呼吸便因紧张而越来越急促。
他轻声道:“申宁,你愿意成为我的革命伴侣吗?”
申宁手里的筷子落地,发出“啪”的一声,掉进了火堆里。
但她已经顾不上筷子了。
她震惊地看着谢温时,“啊”了一声。
疑问的上扬的语气。
谢温时看着她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神态,微微一怔。
他以为她没懂,心底一沉,“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他想起那么多次,申宁坚定的告白,她甚至说“我只喜欢你。”
他期待地等着她的答复。
申宁傻傻地看着他,脚边跳跃的绵绵仿佛察觉到了不对劲,跑得老远。
她喃喃道:“我没想和人结婚啊。”
她试图辩解,“我是你养的豹子啊,你们人类才有婚姻这个说法,我怎么能和你结婚呢?”
人类男女之间才有婚姻这种合作模式,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结婚这种事。
谢温时的心沉沉浮浮,像浮到水面上破碎的泡沫。
他听见自己茫然的声音,鬼魂一样幽静,“那你为什么说喜欢我?”
申宁观察到他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揣揣不安。
她小声道:“我也喜欢谢爷爷,喜欢大队长啊。”
她的喜欢,源于小动物纯粹的感谢情绪,只是最感谢谢温时,所以最喜欢他。
谢温时恍惚了下,仿佛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手帕里的梳子把他的掌心硌得生疼,他缓缓移到了背后,只觉得疼到有些麻木。
他轻声道:“所以,你只想当那只被养的豹子,而不是我的妻子对吗?”
他语气平静,可更像是暴风雨下的宁静。
申宁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她不安地点点头,“我只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很好,谢温时在心里回答,是他理解错了。
他以为申宁喜欢他,是爱情上的喜欢,是他以为她的保护出于爱情,是他以为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都是他以为。
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些痛,有些慌,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沉默许久,缓缓放松掌心,把手里的梳子递给申宁。
“这是我今天去县里给你挑的礼物,两把梳子,”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好像一瞬间从刚才鲜活的人,变回了几个月前刚见到时,那个戴着面具的样子。
他没看申宁的表情,垂下眼,“梳齿密的用来梳豹子的毛,疏一些的可以用来梳头发。”
申宁愣愣看着手里两把精致的木梳,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觉得眼前的谢温时不对劲,直觉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虽然她不知道让他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还是慌乱地转移话题。
她把一大盘还热腾腾的鱼捧了过来,“你、你吃鱼。”
谢温时没看鱼,他把手里剩下的手帕慢慢展平,叠好,放回了胸前口袋里。
申宁固执地要把盘子塞到他的手里,“我们吃鱼好不好?”
谢温时望了眼盘子,伸手接过,在她欣喜的眼神里,缓缓弯腰把它放在了地上。
他把怕弄脏而挽起的袖子放下来,理了理衣袖,竭力维持着刚来时的体面。
“趁热吃,我先回去了。”
说着,谢温时便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越走越快。
申宁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缓缓弯腰,蹲了下去。
她一手捏着木梳子,一手戳弄着烤鱼,半晌没吃。
他生气了。
谢温时其实不是生气,他心里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在他心里,他和申宁一直是两情相悦互为有意的,可今天,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个巴掌。
对方有情,却不是爱情。
她只想每天吃吃喝喝,跟在他身边,却极大可能是当一只被投喂的大号宠物。
她从没想过,一直以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谢温时觉得今晚下肚的那两口鱼都变得苦涩起来。
他浑浑噩噩抽出口袋里的手帕,里面空无一物,他才想起来。
哦。
梳子已经送给申宁了。
谢温时在黑漆漆的屋里呆坐许久,才被肚子饥饿的叫声提醒。
半分钟后,屋里传来长长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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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见钟情
◎三合一◎
谢温时让自己忙了起来。
恰好第二天宣传部有例行的八月宣传任务, 每个大队轮着来,这次,王松给他端茶倒水,希望能换个地方。
“我不想去农场, 谢哥, 我亲哥!你就和我换换呗, ”王松双手合十恳求道。
上次王副社长就想让他去负责农场, 被他好不容易换给谢温时,这次又来任务,他依旧不想去。
农场多没意思啊,不能和人唠嗑,路又远又不好走。
他发誓道:“你要是和我换换,我这周末就请你去县里吃饭!”
谢温时心头微动, 今天的任务是去红江沟和农场, 要是他去农场的话, 王松就得去红江沟了。
他看着满脸祈求的王松一眼,想到了申宁。
他沉默了下, 还是点点头, “好。”
王松大喜,连忙翻出抽屉里的零嘴双手奉上, “你吃, 你多吃点。”
谢温时笑笑,随手拿了块绿豆糕。
他还没吃, 便听见王松有些疑惑地开口:“你今天脸色咋这么不好,没睡好吗?”
他皮肤一向白, 今天却感觉失了点血色, 眼下透出一圈淡淡的青黑。
谢温时一怔, 他昨晚半宿没睡,反复地想到申宁。
他咬了一小口绿豆糕,细嚼慢咽下去,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是啊,昨晚失眠。”
王松从没有失眠的烦恼,他挠挠脑袋,看看谢温时,也有些期待起来。
虽然不能撬墙角,但今天又能看见申同志的脸了诶!
下午一点钟,他们俩各自启程,一个朝南,一个朝北。
等谢温时到达农场的时候,已经是口干舌燥,这个点儿正是太阳最好的时候。
他也算是农场的常客了,领导来打个招呼,便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