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能行。”
姚姥姥以前嫁过女儿,自然知道女儿远嫁的滋味。
鹿小军在这一点上的慎重,就很让她喜欢,一直让鹿小军在家里过了好几天,才放他回去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就各司其职,一个接了绣花厂的任务,争取暑假期间做完一副,这样下班学期,他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学习,而鹿仁佳则更关心卤干子罐头的事。
方智俊之前做过卤干子罐头的试验。
失败的多,成功的少。
而且成功的也因为口感上的差异,宣布失败,准确来说,有点难吃。
口感黏糊糊的,没有劲道,颜色也变的黢黑,看起来就没食欲,但要做罐头,就必须要经过高温密封,可一旦高温密封,卤干子的口感就会变,味道也会变,最终也是失败。
可要是不做罐头,又能做什么呢?
鹿仁佳还是不死心,这次回来就全新研究密封技术了。
她一开始想用烘干房做高温处理,代替蒸煮技术,从而进行高温密封,可与原来的蒸煮技术一样,这样干烘之下的卤干子,最终口感已经从卤豆干变成卤干了,虽然味道上没什么区别,但是很费牙齿。
周厂长倒是挺喜欢这一口,撒了致死量辣椒粉,一口干子一口酒,别提多美了。
被鹿仁佳嫌弃的干子,还被他拿去送人了,几个老厂长一吃,还都挺喜欢,就是织布厂的副厂长把牙崩掉了一颗,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已经老化了,还是干子惹的祸。
吃完了周厂长还意犹未尽。
“佳佳,上次那个卤干子再做点儿呗。”周厂长手里端着饭盒,饭盒里是一张新鲜的毛肚:“老刘要的,你瞧,人家还送了新鲜毛肚,说年轻的娃娃都爱吃这个。”
毛肚啊……
鹿仁佳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红油毛肚的画面。
伸手接过毛肚:“行,我现在就去舀豆浆。”
最大的诚意当然是要从原材料开始!
“其实同样的法子,做肉干更好。”出来放松眼睛和活动手指的沐戈壁站在旁边幽幽的说道,比起豆干他更喜欢吃肉干,毕竟豆干这种东西,他已经从小吃到大了。
“对对对,肉干。”
周厂长一听这话,赶紧奔着鹿仁佳追过去。
结局当然是不行。
肉干和豆干需要的烘干时间是不同的,烘干豆干的时间,压根烘干不了肉干,但鹿仁佳也没说不给做,而是再次将自家闲置很久烤炉给收拾了出来。
既然烘干房不行,那烤炉如何?
于是,带着方智俊一起回家的田雪,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辛辣的肉香。
方智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鹿仁佳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从烤炉背后探出头来:“小方?你怎么来了?”
“我跟田姨一块儿来的。”
方智俊笑笑:“我刚知道,原来我们大院的柳叔居然是田姨的老同学,我这不是想开个小商店嘛,柳叔就介绍了田姨给我认识,谁曾想一见面,居然是个熟人。”
“老柳之前一直住在西北那边,之前我寄过几次信,他一直没收到,最近刚联系上。”田雪看似在跟鹿仁佳解释,实则却是说给周厂长听的:“以前都是一个大学的,后来毕业了我们去了油田,他则是留校了,谁曾想,竟然给他学生给举报了。”
田雪叹了口气:“我还寄了两封信,也辛亏我没瞎写什么内容,不然咱家也会受牵连。”
如今想来,当时也属于运气好了。
作者有话说:
熟人,那就是一个圈儿
第140章 八卦
方智俊一来, 家里就更热闹了。
鹿小军和方智俊两个人也算投缘,都属于那种一心往前奔的人,不到两天就同进同出了, 反倒是鹿仁佳和沐戈壁夫妻俩,一个接了任务在家绣花, 另一个则带孩子带的不亦乐乎。
鹿仁佳力气大, 小勺又是个奶娃娃, 她一天到晚的抱着东奔西跑的, 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哪怕睡着了,都用一根束带背在后背上。
豆腐坊的工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打趣:“真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呗。”
说到底, 鹿仁佳结婚也好几年了, 肚皮一直没鼓起来,也叫这些与她关系好的大娘们感到担心。
“我倒是想呢, 这不是上学呢嘛。”
鹿仁佳笑嘻嘻地就将话题扯开了,转到另一位大娘的身上:“二花妈, 我听二花说,你家大春准备回城了?”
“可不是嘛。”二花妈一提起这个儿子就生气:“说起来当初他下乡,我们也是无奈,他爸那时候一个月四十一块钱, 其中还有五块钱是奖金,家里四个孩子, 就他一个人年纪达标了, 我嘛,来磨豆腐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 哪里像现在还有机器呢, 就连工资也就比学徒工好点儿, 他这心里就不满意啊,怪他爸当初没把工作传给他,下了乡后头一年就结婚了,现在生了五六个讨债鬼,要一起带回来,家里屁股都转不开的地方,哪里住得下哦。”
二花妈是真的愁。
当初大儿子年纪最大,丈夫的工资要养家糊口,只能委屈大儿子下乡,下面两个姑娘,也是年纪一到就赶紧定亲嫁人了,这才能留在城里,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到现在也才十五岁。
所以大儿子的怨恨她能理解,但不接受。
她甚至觉得大儿子就是自私。
毕竟自从大儿子下乡后,她心疼不已,所以每半年寄一次钱,每次五十块,他弟弟妹妹何时享受过这些?
“大春他心里就是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想着爹妈的,不然他怎么不愿在乡下呆着?就想着回县城来?”旁边胡婶子连忙开口安慰,她不停的给二花妈顺气:“再说你不也说大春那大丫头争气么?正好回来好好学,以后也能考个大学生。”
说到这个孙女,二花妈倒是舒坦些了。
“这丫头确实不错,就是她那个妈……”一边说,二花妈一边摇头。
显然是对儿媳妇不满意了。
“我也不是嫌弃她是个农村的,咱们工人农民一家亲,都是一家人,就是吧,太懒了,太邋遢了,我去看过一回,那房间里,老鼠都站不住脚的那种。”
“都一样哦,我家那个不也是……”
“要我说,这都是眼里没活儿的,但凡眼里有活儿,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我们谈了玩的话,这床也不是一个人睡,你儿子哪就不作兴拿一拿笤帚杆子啊,她一个妇女,带五个孩子,有个疏漏嘛,也应该能理解哎。”说这话,是只生了三个姑娘没儿子的工人。
她自然要为妇女同志发声。
“再说了,你儿子都能住的下去,你当做没看见就是咧,这不哑不聋不做家翁晓得啊,我们做老婆婆的,多做事,少说话就行咧。”
“……”
一群婆婆和一群丈母娘开始了对于家务的争论,比如说,这家务该谁做?
而引发这一话题的鹿仁佳则抱着小勺默默退散。
总觉得那边有个她不能融入的气场。
回去将这些话告诉姚姥姥,姚姥姥直接笑的不断声,笑完了才为鹿仁佳解释道:“这二花家,闹的确实厉害,但是那儿媳妇却是个好的,我看见了的,长得小小巧巧,十分能干,养的几个孩子也教的不丑,二花妈纯粹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是看不上人家。”
说家里脏。
这农村里面哪里像县城里,屋子里面铺预制块,人家都是土地面啊,一下雨,鞋子上再沾了水,来回走就显得脏,但这些情况,到了二花妈眼里,就成了脏。
所以说:“这脏的哪里是地面哦,是人心呢。”
说到底,还是看不上农村儿媳妇。
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谁叫鹿仁佳这个农村媳妇考上大学了呢?那边大字都不识几个,这一对比,可不就心有不甘了嘛。
“你以后少往前面跑。”
这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就容易生红眼病。
鹿仁佳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干脆不往前面跑了,当然,她也没空往前跑了,因为方智俊看中了鹿仁佳的烘干肉干,没事儿就往省城肉联厂跑,去找汪小峰买肉。
这汪小峰也跟喝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跟着方智俊干。
当然,方智俊也不亏待他,每次去都会给汪小峰带好吃的,这次汪小峰送肉来,他还特意请姚姥姥出手做了一碗红烧肉,那香的,汪小峰一边吃一边满脸痛苦。
只恨吃完这一顿,下一次再想吃就难了。
而鹿仁佳则开了烤炉烤肉干,当然,柴火不能用豆腐坊的,于是方智俊又推着自行车去周边乡里找木柴,这天天跑进跑出的,鹿仁佳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最后……
但凡穿了衣服的地方,都白嫩嫩的,但凡晒太阳的,都黑不溜秋的。
尤其那张脸一黑,就显得牙齿和眼珠特别白,再一傻笑,就太辣眼睛了,鹿仁佳都有点看不过眼:“再过半个月都开学了,你好歹在家养一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暑假下海捞鱼了呢。”
“嗯?”
方智俊先是没明白鹿仁佳的意思,随即就看见沐戈壁往他旁边一站,顿时黑白分明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了,不过他对自己的外表是恨不在意的:“嗐,黑就黑呗,大不了我就说我去捞鱼了。”
毕竟他确实‘下海’捞金去了,不算说谎。
方智俊伸出胳膊,与沐戈壁比了比,不由开口:“沐哥你这个暑假也捂太白了吧。”
沐戈壁:“……”
收回手:“单纯因为你太黑了。”所以才显得他白。
方智俊还是觉得沐戈壁白,再看沐戈壁那张精致的脸,以及白里透粉的脸色,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黑了点。
不过:“沐哥你长得真俊,以后咱们做卤干子罐头,要不你拍张照贴上面,肯定很多人冲着你的照片买咱的卤干子。”
沐戈壁:“……不用了,我可没那脸。”
好家伙,这产品还没出呢,广告创意都出来了。
方智俊也就是有感而发,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无耻,不仅觊觎鹿姐的好手艺,还觊觎沐哥的脸,他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就真成黑心资本家了。
内心有点唾弃自己的方智俊,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干活更加卖力了。
豆腐坊的大娘们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再加上方智俊嘴又讨喜,惹得那些大娘对他照顾有加,要不是方智俊不是本地小伙子,又是大学生,说不定还真有大娘给他做媒呢。
半个月眨眼就过,到了开学要报名的时候。
因为王大爷家里两个月没住人,鹿仁佳得提前过去收拾一下,顺带问一问能不能叫姚姥姥带孩子去省城玩几天。
鹿仁佳想的挺好,沐戈壁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王大爷是个老鳏夫,三个儿子全是烈士,一身清名,估计不会叫一个小老太太住进自己家里,哪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总归下面还有儿媳和孙子们。
“那我还要问么?”鹿仁佳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沐戈壁摇摇头:“你先等等,我先去问姥姥去。”说不定姥姥自己还不愿意呢。
果不其然。
姚姥姥一听房东是个老鳏夫,立刻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们赶紧去上学去吧,我就不去省城了,我去了,白天你们去上学,就我和王同志俩人在家,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有时候语言就是那杀人刀。
杀人于无形的那种。
她可清楚着呢。
而且,她闺女女婿,孙子孙媳都在身边围着绕着,到时候大不了屁股一拍回了河东县,但王大爷孤身一个人留在省城里面对流言蜚语,那不是害了人家嘛。
“咱家可不能做那缺德事。”姚姥姥告诫。
行吧,既然不去住,但偶尔过去玩玩还是行的,大不了到时候住在招待所。
沐戈壁回来将姚姥姥的意思告诉鹿仁佳。
鹿仁佳长叹一口气,转身一下子扑进被子里:“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都来几年了,有时候还是会思虑不周。”
“以前我们活着就很难了,自然不会想这么多,这里的人们没有生存的压力,自然就顾忌多了。”
这倒是。
夫妻俩在家里又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沐戈壁就抱着小勺去了姚姥姥房间,将孩子轻轻的放在姚姥姥身边:“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小勺会不会哭。”
应该会哭的吧。
毕竟现在天气还热,小勺在他身边舒服惯了。
“哭就哭吧,孩子忘性大,估计要不了两天就忘了。”姚姥姥将小勺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你到了学校也别烦家里的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照顾好佳佳,你的身子这样,人家不嫌弃的跟了你,还将小勺当亲生的一样看待,你也别见了花花世界就迈不动腿,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不三不四的,不用佳佳开口,我先打断你的腿。”
沐戈壁闻言哭笑不得:“姥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的,谁知道呢,大春多老实的一个人啊,才回来几天啊,就变了。”
这乡下媳妇再不好,那也是生了四五个子女的原配夫妻,结果呢,带回来了却不好好待,才两个月不到,就在外头和人家勾勾搭搭。
为了这事,二花妈天天到厂里来跟工友诉苦。
这事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交代完了事,沐戈壁又去田雪和周厂长的房间跟他们道别,这会儿周厂长已经起了,正站在窗子口梳头,明明是板寸,但每天都会用梳子梳一百下,也算是养生的一种方式。
“你们别着急,我送你们去车站。”
周厂长一看沐戈壁来了,赶紧说道。
田雪只披了一件白衬衫靠在床上,神情还有些困顿,显然是从睡梦中强迫自己醒来的,这个夏天田雪很忙,因为听到了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