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鹿仁佳则带着小勺跟王敏聊了半宿的天,她们俩的聊天声丝毫都没打扰到小勺的睡眠,在亲妈和亲婶子的包围下, 小勺睡得那叫一个香。
王敏其实很感谢鹿仁佳。
虽然鹿仁佳和她一样,平常都不在家里住, 但每个月总要回来两趟的, 她看的出来, 小勺对鹿仁佳很熟悉, 也很信任,可见平时鹿仁佳回来的时候,肯定对小勺很是疼爱。
她在军区见多了男人在外当兵, 留在家里的老婆孩子们被老娘兄弟欺负的。
那些男人有的心疼老婆, 有的也很麻木,并不心疼。
看的越多, 她就越想小勺。
她并不担心婆婆会欺负小勺,但她害怕有别的孩子欺负他, 毕竟人家的爹妈都在身边,只有小勺,身边只有爷爷奶奶和太奶奶,爸爸妈妈却远在千里之外。
如今看小勺那么依赖二房夫妻俩, 一定是因为,平时他们回来的时候, 给了小勺足够的安全感。
而鹿仁佳发现王敏并没有因为小勺亲近他们而有意见, 也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为了孩子两房闹矛盾。
虽然她压根从来没想过抢人家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鹿仁佳悄悄起床, 将床让给了王敏和小勺母子俩, 她则抱着衣服蹑手蹑脚的回了房, 结果进了门就看见沐戈壁满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其实房门一响,沐戈壁就醒了,看着鹿仁佳的眼神还带着点幽怨。
“哟,您可终于舍得回来了。”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
“看样子你不想我回来?”
鹿仁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沐戈壁:“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走了啊。”
说着就抱着衣服准备回王敏那。
沐戈壁赶紧探出身来拉住她的手腕:“快上来,我一个人睡都快冷死了。”
要说沐戈壁这体质,夏天是真舒服,冬天也是真受罪,所以鹿仁佳夏天粘着他,冬天就换沐戈壁粘着鹿仁佳了,到了冬天,鹿仁佳身上暖烘烘的,就像一个小火炉,甚至连盐水瓶都不需要。
不过这样的体质也方便了沐戈壁就是了。
毕竟任谁摸了他们的手,都知道不生孩子的原因在谁身上了。
鹿仁佳刚钻进被子,就被沐戈壁手脚并用的缠住了,只要是人,就没人不喜欢温暖,其实被子里并不算冷,但沐戈壁就是觉得鹿仁佳身上更暖和。
这一次,鹿仁佳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这时候沐戈壁已经起床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干脆也不急着起来了,就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窗户外的天空,放空了脑袋,什么都不想。
沐戈壁在外面盘算时间,觉得鹿仁佳也该醒了。
可一等二等的,就是等不到人出来,干脆起身回房,结果就看见鹿仁佳躺在床上发呆。
“怎么醒了不起床?”沐戈壁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
“不想起。”
鹿仁佳翻了个身,将沐戈壁的手压在脸下:“从来没这么悠闲过的感觉,浑身骨头都懒了。”
沐戈壁自然理解鹿仁佳的话。
之前不上学的时候,鹿仁佳得每天天不亮的去前面豆腐坊里干活,好容易考上大学了,有的每天早上爬起来去上课,再加上租住的别人的房子,哪怕是周末,都不好睡懒觉。
“要不我陪你睡会儿?”沐戈壁俯下身去,亲亲她的脸颊。
“不要,我也该起了。”
习惯早起的人,难得多睡了两个小时,这会儿醒了也就躺不住了。
说起就起,鹿仁佳拍了拍沐戈壁后背,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等沐戈壁满脸不情愿的坐起身后,便麻利的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裤子下了床,先拿了梳子去院子里梳头,然后便是洗脸刷牙。
等洗漱干净了,正好看见背着小勺进门的王敏。
王敏一见她就忍不住调笑道:“我就说怎么早上一起来就瞧不见你呢,感情是在我这里睡得不香,又回去睡回笼觉了。”
若是平常小媳妇听到这样的调笑,早就面红耳赤,害羞的不行了。
结果鹿仁佳那是一点儿都不害羞,甚至还反调戏回去:“怎么,大嫂也想大哥了?要不我帮你拍电报?”
“去你的,你这嘴啊,可真是一点儿都不饶人。”
王敏也没想到调戏不成,居然翻倍调戏了,啐了一口就转身进了厨房。
说不过总能躲得过吧。
小勺听见鹿仁佳的声音,立刻跟个小麻雀似的,扭着身子朝鹿仁佳的方向够着,王敏放下东西出来后,便将背上的背带给解开了,小勺被放在了地上,刚站稳就踉踉跄跄的往鹿仁佳那边走。
走到一半时,仿佛突然意识到没人扶自己,猛然站定,就再也不敢动了。
他左看看,王敏蹲在厨房门口,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往右看看,鹿仁佳正弯着腰对他拍手,前面还有个沐戈壁双手环胸的靠在墙边,似乎正在看戏,想看看他到底选那边。
可小勺不敢动啊!
只敢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
“妈妈妈——”小勺先冲着王敏喊,他可是个聪明孩子,昨天就感觉到王敏对他无底线的纵容。
可奈何王敏不懂他的想法,甚至还笑着对鹿仁佳挑挑眉,似乎在叮嘱她别动。
小勺没喊动王敏,又着急的扭头去喊鹿仁佳:“妈妈妈——”
鹿仁佳自然也跟着不动。
霎时间,小勺左右为难起来,不,也不能叫左右为难,其实压根不敢动。
可两个郎心似铁的,却怎么都不肯朝前一步,最终,小勺一咬牙一闭眼,抬脚就朝着沐戈壁跑了过去,没办法,只有沐戈壁的方向不需要他转身,可以抬脚就跑。
沐戈壁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看戏的最后渔翁得利。
赶紧往前一步弯腰接过小勺扑过来的身子,叉着他的胳膊就举了起来,小勺的小短手顺势抱住沐戈壁的脖子,委屈巴巴的用脸蛋贴着他的脖子,用屁股对着那对妯娌,显然,对她们刚刚看他笑话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
“好了好了,气过就行了,你是属河豚的么?”
沐戈壁拍拍小勺的小屁股,想叫他撒开手。
奈何小勺这次是气狠了,死活不肯从沐戈壁怀里下来,最后只能由得沐戈壁抱在怀里一整天。
王敏虽然很想和儿子在一起,但快过年了,家里的事情也多,总不能为了陪孩子,将家务全都扔给鹿仁佳去做,所以也只能遗憾退场,跟鹿仁佳两个人一起,将家里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杯子盆子之类的掏出来洗。
田雪越到年底越忙。
往年过年多是姚姥姥忙里忙外。
可这一年姚姥姥老的厉害,肉眼可见的头发花白,哪怕嘴上喊着自己不累,还能抱得动小勺,但鹿仁佳看得出来,她的背脊已经比去年要驼多了。
虽然姚姥姥什么都没说,但是鹿仁佳还是看的出来,是带孩子熬的,小勺从奶娃娃长到如今这么大,也是最累人的一年,得一直抱在怀里,夜里还睡不好。
王敏回来前,姚姥姥怕王敏不安心,还特意斥巨资去染了个黑发。
所以王敏看不太出来姚姥姥的老态。
如今他们回来了,小勺能跟着他们睡,白天的活儿也被她们两个孙媳妇做了,才几天的功夫,姚姥姥的脸都亮堂了不少。
小妯娌俩打扫,姚姥姥就忙着做饭。
大灶开了,烤箱也开了,烘干房一直没熄火,家里热水随时供应。
姚姥姥煎炒炸煮,但凡是家里有的,全做了一遍,更别说鹿仁佳还从省城带了一堆南边的干货回来,王敏也带了不少滇省特产的山珍野味,姚姥姥本来就爱吃,这下子更是拿出浑身解数,每天午饭都做的极其美味。
而每次她做饭的时候,都会将两个孙媳带在身边。
教是一样的教,但私下里却给鹿仁佳开小灶,给鹿仁佳解释的时候也更用心,因为在姚姥姥心里,王敏的手,那是大夫的手,而鹿仁佳才是她的亲传弟子。
姚姥姥在手艺上还是很有坚持的。
也幸亏王敏不是小气人,不然就姚姥姥这些骚操作,两妯娌估计早就离心了。
仿佛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三那天,鹿仁佳跟王敏借了小勺一天,将他带回小鹿村走娘家,王敏也心疼二房没个孩子,更因为在下河村待过,知道村里的流言蜚语有多么的伤人,所以并没有责怪鹿仁佳误导别人以为小勺是他们的孩子,甚至还抱着小勺,教小勺喊鹿仁佳‘妈妈’,喊沐戈壁‘爸爸’。
小勺其实现在也就会喊个爸爸妈妈,自然喊得毫无心理负担。
鹿仁佳很是感动:“大嫂你真好。”
“好什么好啊,我也是有私心的,小勺多个爹妈,就多个人疼爱,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王敏是真这么觉得的:“再说了,亲叔亲婶子跟亲爹亲妈也没差了。”
有了王敏的点头,鹿仁佳带小勺就更自在了。
夫妻俩拎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小鹿村,鹿大民在村里自然又是好一阵炫耀。
每次鹿仁佳回来,鹿国平都要内伤一次。
今年尤为内伤的严重。
大约十月份的时候,鹿大鹏去省城做了手术,花了几百块钱,一直到现在还在修养之中,至于痊愈之后能不能用,目前还不知道,年底又花了一大笔彩礼钱为鹿小鹏迎娶毛秋兰。
鹿大鹏身体有恙,毛家拿乔,狮子大开口要增加彩礼,若是不给,她们家就不嫁。
鹿国平知道下河村现在是个什么名声,本来还想跟毛家硬碰硬,却不想先是毛秋香闹腾着要离婚,差点让刚开刀的鹿大鹏伤口闹崩了,再是鹿小鹏,口口声声说鹿国平两口子偏心,只为鹿大鹏打算,对他是一点儿不上心。
眼看着大儿媳要飞,小儿子要离心,不得已,只能毛家要啥给啥。
等彩礼给出去了,鹿国平也跟老了十岁似的。
“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王小平气不过,只能堵着房门口把两个儿子一顿数落:“我和你爸有什么,眼睛一闭,腿一蹬,死后你把我葬缸里我也不晓得欸,倒是你们,你们就活作吧。”
骂完了又开始跟毛秋香战斗。
起初输赢五五开,可自从毛秋兰进了家门,她就再也没有赢过一场,架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了。
鹿仁佳现在再听这些,就仿佛在听别人家的事一样,鹿国平在她这里,已经是个过去式了。
带了不少东西来,又带了不少东西走。
约好了年后互相拜年的时间,夫妻俩就抱着孩子回了县城,准备开始过年了。
除夕夜,一家子欢聚一堂。
周厂长抱着周承峻小朋友,一手举着筷子,时不时的夹点儿不废牙的小菜塞进小勺的嘴里,对于这个跟他姓的小孙子,他是真心疼爱,要不是因为田雪年轻的时候受了罪,觉浅的厉害,他一定要带着孩子睡的。
“哦哦,要吃鱼肉,来,跟阿爷说,年年有余。”周厂长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逗弄小勺。
小勺当然不会说这么复杂的词语。
但他人小聪明,张口就是:“鱼鱼鱼。”
惹得周厂长高兴大笑:“对哦,年年有余,就是要余嘛。”
他只觉得他的宝贝乖孙是真聪明。
其他人见小勺机灵可爱的模样,也跟着逗他玩,要么就说这吉利话,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半,习惯早睡的姚姥姥实在熬不住了,率先离席洗漱准备睡觉,紧接着就是喝了两杯酒,不胜酒力的田雪,被周厂长扶回了房间,连脚都是周厂长给洗的。
鹿仁佳和沐戈壁熬夜惯了,打算守岁,小勺却扛不住,赖在鹿仁佳身上不肯起来。
最后沐戈壁干脆将小方桌搬到了烘干房旁边的小仓库里,那边温度高,不用炭盆也能取暖,平常大橘子和大狸花到了冬天会住过来,姚姥姥又喜欢它们,所以收拾的十分干净。
这会儿小仓库里小桌子一摆,上面瓜子干果,肉干鱼干,旁边还放了一个烧烤的小炉子,时不时的烤点儿橘子吃,对身体好不说,还能补充水分。
而且这个小仓库开了天窗,这会儿撑开半扇,也不怕炭中毒。
鹿仁佳一手抱着小勺,一手抓着瓜子嗑瓜子,顺带着问王敏:“你打算过了年什么时候去滇省?”
“至少也得到初七初八,你们呢?什么时候开学?”
“十三。”
鹿仁佳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们开了学就大二了,下半年大三,估计年底就要分配到各单位里面实习去了,现在各部门差人手差的厉害,我们估计等不到毕业,就要去上班去了。”
当然毕业证是照拿的。
“那你们岂不是才上了两年的课?”
说起来大学四年,但这么一算,上的时间还没在高中里面时间长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到处缺人手啊。”
国家改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更需要各种技术性人才,无论是外语还是经济,在未来的三十年内,都会极其重要,尤其他们这一届大学生,只要一心图发展,未来总是不会差的。
问题是她跟沐戈壁就是两条咸鱼,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豆腐坊从供销社下面除名,拿回来自己单干,除此之外,他们其它的可什么都没想啊。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去哪里?”
就算是分配也是要看学生意愿的,哪里是学校能自己做主的?
“□□……吧。”
沐戈壁想了半天,才给自己找了个清水衙门。
说起来□□还真挺适合他的,他精通于绣花,绘画,书法,再加上他还会外语,去□□才是最符合他的地方,至于鹿仁佳……
“招商部?”
鹿仁佳扭头看向沐戈壁:“有这个部门的吧。”
有!
但省里暂时还没有,只有京城有。
所以鹿仁佳除非去京城上班,否则招商部不行,再说了,京城的大学生还大部分要发回原籍上班呢,更何况宁省的大学呢?
所以说,招商部就别想了,还是想想别的部门吧。
要是非要去招商部,那就再等几年,等改革的春风吹过来,宁省这艘巨轮在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想要扬帆起航,到时候再去添砖加瓦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