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沐戈壁懂鹿仁佳,他知道,她和他一样,只是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所以说,还是得找个清水衙门才行。
“□□不行,我没那本事。”
读书考大学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比起写写画画,她更喜欢摸机械,搞研发,但是她的知识储备不够,或许可以提出一些小建议,帮助周厂长的机械厂创收,再多就不行了。
既然□□不行,研究所不够资格,招商部暂时还没有。
那去哪里呢?
“要不我去厂里算了。”
鹿仁佳抬手揉揉头发:“当个副厂长啥的。”
只要不跟厂长争权,应该会活的很潇洒。
“不行不行。”沐戈壁还没开口呢,王敏就先摇头了:“厂里的事多重要啊,当领导的每一个决策都影响着工人们的家庭生活,要是真去了厂里,可得努力了。”
其实鹿仁佳也知道,但她是真有点迷茫。
她不像沐戈壁有一技之长,她只有力气大。
“要不留校吧。”
沐戈壁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鹿仁佳留在学校挺好的,先从助教开始做,她虽然没什么特长,但是经济学的很不错,仔细钻研这一道,日后当个经济老师,平时研究研究经济,教导教导学生也挺好的。
清贵又安逸。
再说了,鹿仁佳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
嘴上喊着要当咸鱼,但干的每一件事都很认真负责,无论是豆腐坊,还是学做菜,还是后来考大学学经济,她都完成的很好。
所以给她定一个单一的目标,她一定会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向上的。
其实鹿仁佳的性格很适合做科研,但也正如她自己所言的那样,她基础不够,还是不要乱伸手比较好。
鹿仁佳没有立刻决定。
还有一年的时间呢,足够她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反倒是王敏的时间不多了,几天的拜年一过,吃吃喝喝的就到了年初七,王敏买了初八的火车票,而且是天没亮就要走。
滇省那边发了电报过来,说过年这几天,医院里收了不少肠胃疾病的病人,本来也不算太忙,可前天突然发生了一小波冲突,伤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伤的特别严重的,医院里人手不够,希望回家探亲的医生能迅速归队。
所以王敏一天也待不了了,连夜买了最近的火车票,虽然很舍不得儿子,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这一次,她连去鹿仁佳房间里看孩子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真怕自己不想走。
她开门的声音鹿仁佳听见了,但她没有动,而是静静的拍着小勺的小屁股,哄他睡觉。
可如今的小勺却不像几个月前那么好骗了。
他醒来后就到处指着让沐戈壁带他去看看,嘴里不停的喊着‘妈’,许是发现真的找不到妈妈了,小勺再也忍不住的瘪嘴哭了起来,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把脸埋在沐戈壁肩膀,呜呜咽咽的哭。
姚姥姥看的心疼。
鹿仁佳和沐戈壁也怕他哭坏了,赶紧带着他出去玩去了
河东县有一个小公园,就是当初鹿仁佳和沐戈壁遇见郑晴晴的那个,那边现在发展的还不错,里面还有船可以坐,于是夫妻俩抱着孩子去坐船。
等他们绕完了一圈后上来,还没上岸呢,就看见岸上人群涌动的,一群人着急的大喊大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将船勾到岸边的工作人员都跑走了。
一家三口坐在船上,很是无助的看着岸边的人群,尤其鹿仁佳,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岸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是没办法将船塞进那个小小的岸口里面。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岸上的工作人员才跑回来了,长钩一勾,船靠了岸。
鹿仁佳忍不住抱怨:“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可不是故意延长时间的,在水里多待半小时了。”
“不加钱不加钱,你们快上来。”
工作人员也满脸晦气的喊道:“别提了,父母跟傻子似的,儿子有羊癫疯也敢往外带,就不怕发疯伤了人。”
“孩子癫痫啊,多大拉。”
那么多人围过去,怕是孩子情况不乐观啊。
“看着十三四岁了,一辈子看来是毁了。”
工作人员的气愤也就是一时的,最后也是唏嘘:“爹妈看着年纪不小了,尤其那个当妈的,头发都花白了,我听旁边人说,她家以前出过事,到现在都没人肯帮忙,大姑娘还跟人溜掉了,现在老两口就靠老头子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呢。”
鹿仁佳听着觉得这剧情有点耳熟。
离开河边后,鹿仁佳歪了歪身子:“文秀?”
“我估计是的。”
沐戈壁点头。
鹿仁佳冷笑一声:“这就是遭报应了。”
有个癫痫儿子,这辈子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郑妮妮这个人又自私的很,富贵时说不定还能帮衬娘家,但是自己手里本来就不多的时候,想从她身上捞点儿,那也是难上加难了。
作者有话说:
收尾了,准备完结!
第143章 战斗
到底是不是文秀, 鹿仁佳也没去求证。
如今她夫妻和顺,家庭幸福,自己还考上了大学, 未来还有一份豆腐事业等她去拼去闯,鹿国平和文秀这对亲生父母, 在她这里早已是过眼云烟。
而且……知道他们过的不好就行了。
鹿仁佳也没想过赶尽杀绝, 因为人到了绝路会选择放弃自己, 他们只有在这样无望却又不绝望的日子里, 才会坚持的苦熬下去。
有的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所以,鹿仁佳从未想过要他们去死, 相反, 她更希望他们能长此以往的,好好的活下去。
小勺好容易适应了王敏不在家的时候。
一眨眼的功夫, 又到了她们开学的时间,这一次姚姥姥可舍不得了, 抱着沐戈壁就是一通哭,她也感觉自己老了,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孩子们抛下自己越走越远, 害怕自己越来越老,和孩子们渐行渐远。
她真的好想跟自己心爱的孙子孙媳在一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沐戈壁和鹿仁佳也红了眼圈。
可再难受他们还是得走, 他们还有一年整的学业要完成。
但沐戈壁还是做下了个保证:“别怕,姥姥, 一旦我俩工作稳定了下来, 我们就在省城买房子, 到时候将你们接到省城去一块儿生活。”
“快别胡说了,这房子还能买呢?”
现在可没有买房政策下来,就算能买,也不能说出来。
“怎么不能。”
鹿仁佳安慰姚姥姥,又抱了抱小勺:“勺儿在家听太太话,婶儿过些天就回来看你。”
小勺不怎么会说话,却能听懂,顿时抱着鹿仁佳的胳膊不撒手。
“听话,勺儿。”
鹿仁佳不敢挣扎,怕伤了小勺。
最后还是周厂长过来将小勺给抱走了。
夫妻俩又揽着姚姥姥和田雪说了会儿话,到了进站的时间,两个人才念念不舍的检票进了站,只听见小勺嚎啕大哭的声音。
听得人心里酸酸的难受。
“要实在舍不得,咱们五月一号回来就是了。”
到时候正好期中考试,学校也会放假的。
“咱们还是去找找房子吧,甭管大小,好歹能叫姥姥过去跟咱们住段日子。”鹿仁佳眼圈红红的,她并不是个爱哭的性子,但谁看了那离别的场面,都会忍不住难受的。
说到底,姥姥不是觉得累,只是想他们了而已。
“等没课的时候,咱们出去转转去。”
沐戈壁也觉得早点买房子比较好,毕竟省会城市都是发展比较快的,现在不想办法买房子,很可能以后想买都买不起了,书里可是写了,郑妮妮去海市买了一套房子,花了一千多万呢。
一千多万,那得多少钱啊。
不过,方智俊也确实是个金娃娃,手段了得。
夫妻俩定下了买房大计,然后便回学校报名去了,已经经历过两次开学的他们,现在再面临开学也格外的游刃有余起来,只是,在路过光荣榜的时候,却看见下面围了不少人。
鹿仁佳本就是个热爱凑热闹的性格,连忙凑过去。
结果就看见上面贴着一张报纸。
而且是一张军报,这种报纸平常是很少会出现在学生手中的,可偏偏,这张报纸就贴在了公告栏上,而报纸的头版头条,写的就是本国与越国在滇省国境线边上,年初的那一次摩擦。
学生们看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只恨不得立刻弃笔从戎,走上战场,保家卫国。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凝重。
报纸都能贴到大学校园里了,估摸着滇省那边的情况不乐观,早年帮邻国驱除侵略者时,就有不少大学生兵上了战场前线,他们扛着经纬仪和绘图板,满脸稚气的冲向战场,在炮火中画出地形舆图,让在陌生战场上毫无优势的我国战士们得到了宝贵的地形信息。
若这次还要动手,估计会有更多热血大学生冲向战场。
想到这里,夫妻俩的情绪都有点低落。
他们担心沐胡杨夫妻俩。
一旦真的爆发冲突,沐胡杨肯定是要上前线的,还有王敏,就算不去前线,估计也会留守大后方,负责治疗伤员,最重要的是,王敏真的会愿意留在大后方么?
不会的。
鹿仁佳甚至都能猜测出他们会用怎样的话术请战。
事实也确实如此。
王敏和沐胡杨提交参战申请,理由是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孩子也送去安全的地方,沐胡杨也并非独生子,他不用担心父母的养老问题,至于王敏,她是宝贵的医疗兵,她上战场,才是对战士们的负责。
其实上前线哪有不害怕的。
申请通过后,夫妻俩回到他们的院子,将家里的东西打包了一下,全都寄回了家,最后,在一床崭新的大棉被里,放上了两封遗书。
在东西寄走的时候,王敏还另外写了一封信寄往宁省大学。
鹿仁佳是在半个月后接到这封信的。
在拿到信的一瞬间,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慌里慌张的拆了信,就看见信里王敏娟秀的字体。
信上写道‘……若是我们当真出了意外,希望你们夫妻能够收养小勺,希望你们不要告诉小勺真相,希望你们告诉小勺,他是你们亲生的……拥有一对能陪伴他学习,陪伴他成长的父母,是小勺最大的幸运。’
信纸上有泪滴,可见王敏写这封信的时候,情绪也很不稳定。
“戈壁,你看。”
鹿仁佳正慌着呢,就看见沐戈壁跟方智俊一起进了门。
开学后的方智俊变化更大了,身上的衣裳换成了紫红色的缎面衬衫,日常穿着西装裤小皮鞋,头发也长了,梳成了三七粉,颇有一点斯文败类的架势,据说数学系好几个女同学在追他。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方智俊满心满眼都是钱,女人,于他来说就是过眼云烟。
沐戈壁难得见鹿仁佳恐慌,连忙伸手接过信,上下飞速看了一遍,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方智俊本来不该偷看私人信件的。
但沐戈壁却没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的将信摊开,方智俊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愤怒中,他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要打起来了。”
是啊,要打起来了。
几天后,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音,而此时此刻的沐胡杨夫妻俩已经跨过了边境线,开始了收割。
这一战打的很快。
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
当然,不是彻底结束,只是宣布停止了。
大部队撤回,只剩下滇省军区负责接下来的小形对峙。
但就算如此,夫妻俩还揪心着呢。
只要沐胡杨和王敏一天不打电报回来,他们都没办法放下心来。
又过了大半个月,滇省来了消息。
好消息是,夫妻俩都活着。
坏消息则是,沐胡杨受伤了。
好在不严重,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田雪和周厂长就踏上了前往滇省的火车,而姚姥姥则是包袱款款带着小勺到省城来投奔鹿仁佳他们。
老军属王大爷思想觉悟很高,在得知事情真相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自己的一个老朋友,当天下午就拎着小包出去探亲去了,将院子留给他们一家几口。
姚姥姥更老了。
自从收到信开始,到战役打响,再到撤退后的半个月收到消息,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乎将姚姥姥的心血都要熬干了,她是真的怕啊,怕大孙子在战场上出事。
她还不敢在田雪跟前流露出担忧来,因为田雪比她更害怕。
所以一下车,看见小孙子小孙媳,姚姥姥再也熬不住了,将孩子王沐戈壁怀里一丢,自己抱着鹿仁佳嚎啕大哭起来,至于为什么抱着鹿仁佳,大约是因为她比沐戈壁更有安全感吧。
哭过了,发泄过了,姚姥姥的情绪才稳定了些。
当然,这也是因为:“好在人活着回来了,哪怕因伤退役,回来务农,也比把命丢在外面强。”
姚姥姥的要求不高,只想要人活着回来。
只是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却一辈子没能回来。
姚姥姥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其它军属的想法?
“我听大嫂的意思,伤应该不重。”电报虽然写的不详细,但该说的都说了。
“说是腰上被子弹穿了孔,拖得时间长了,感染了。”
姚姥姥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她知道大孙子四肢没事,内脏也没受伤,就是腰上破了个洞,不然的话,她说什么都要去滇省的,而不是听他们的意见到省城来。
“其实本来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们的,可你妈和你周叔非不放心我,要我一定要过来。”
姚姥姥叹气:“我哪有那么脆弱哦。”
鹿仁佳挺理解田雪的,语气让姚姥姥一个人留在河东县,叫她放心不下,不如麻烦一下他们,至少他们去滇省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夫妻俩一人扶着姚姥姥,一人抱着小勺回了家,放下行礼鹿仁佳就开始收拾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