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没想到,这长大后第一个抱她的不是她未来丈夫,而是个陌生姑娘。
一路穿过大院,直奔后头正屋。
姑娘只顾着看鹿仁佳了,竟然也没意识到,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周厂长已经站起来了,而自己则被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之前抱着自己的那姑娘则是回到桌前,抱着个大海碗,拿了个馒头,正大口大口的吃着。
“佳佳说你要找我,什么事?”周厂长不认识这个小干事。
但这小干事能找到他家,显然是得了人的吩咐的。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就想站起来,但是扭伤严重,她站到一半就跌了回去,好在她的话顺利说出口了:“今天晚上突然刘大脑袋跑去找郑国强,然后就拿刀架在郑国强的脖子上,说郑国强欺负了他老婆,他要杀了郑国强,领导们追过去的时候,刘大脑袋已经带着人进了个废炉子,从里面用钢筋条拴死了,主任让我来找你,叫机械厂这边帮忙带点儿工具过去,能从外头把那个炉子给拆了。”
钢铁厂的炼钢炉,每一个都有一个房子那么高,那么大,而且密闭性特别好,一旦关上了,里面仅剩的空气消失殆尽后,就会形成真空。
废炉子一直都没熔,而是留着拆零件,作为新路子的零件库,但中间的大炉子却一直没动,如今反倒被刘大脑袋用了。
所以说,郑国强和刘大脑袋的情况很危险,一旦里面的空气消耗一空,两个人都会面临窒息的危险。
况且刘大脑袋的攻击性极强,很可能空气没消耗光,就出现死伤。
一旦死了人,钢铁厂的丑闻就瞒不住了。
所以现在也没办法了,只好一波人来找机械厂的过去拆炉子,一边上报革委会,至少郑国强这个流·氓犯别死在没定罪前。
至于是谁告诉刘大脑袋这件事的,还得查,而且如果刘大脑袋死了,厂里是否要给补偿,补偿多少,都得提前那主张。
还有刘大脑袋的老婆。
这女人是否要定罪,如果定罪,定什么样的罪,流·氓罪还是通J罪,罪行不同,刑罚不同。
还有刘大脑袋的孩子,该怎么抚养,是送育幼院,还是找其它职工家庭代抚养,这都是一脑门子官司,现在整个钢铁厂领导层的脑袋都快炸了。
这件事处理的及时,两个人都活着是最好,出来后该怎么判怎么判。
可要是出了人命案,恐怕要惊动县长了。
周厂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拿了衣服就出门去了,田雪赶忙去叮嘱:“路上慢点儿,千万别着急。”
作者有话说:
周厂长:真是倒了血霉了!
————————————————————
这礼拜的雨下的好啊,就挑周六周日下,一到周五都别下。
第81章 惨状
鹿仁佳一看人走了, 眼睛顿时瞪大了。
等等她啊,一起吃瓜。
“妈,你别担心, 我跟着过去看看去。”鹿仁佳飞速的啃完一个大馒头,又抓了一个塞进麻辣口味的卤干子饭盒里, 用袋子装好就急急忙忙起身。
她走到那姑娘跟前:“我周叔走的急, 忘记带上你了, 我来骑车送你回去。”
“谢谢你同志。”
姑娘一听, 满是感激地狂点头。
鹿仁佳单手搂着人家姑娘,一边跟田雪说话:“我也有点机械基础,周叔找人的功夫我先过去看看, 毕竟是两条人命, 能早点救出来是最好。”
田雪连忙点点头,不过还是吩咐道:“你也别逞能, 实在不行就等你叔过去再说。”
“知道了妈。”鹿仁佳对着田雪摆摆手,便架着人家姑娘出去了。
得赶紧点儿, 不然吃瓜就吃不上热乎的了。
姑娘扭了脚,肯定是没办法骑车了,所以鹿仁佳便骑着自行车带着人家姑娘直奔钢铁厂,周厂长还在摇人, 自然没这么快到,鹿仁佳停好了车, 背着人家小姑娘, 听从指挥就直奔那处废弃的仓库。
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最前头的那几个正是急的团团转的领导们。
“费干事回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朝鹿仁佳的方向看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一马当先的冲过来,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蹙眉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老周呢?”
“周厂长已经去叫人了,我这是路上摔了。”费干事连忙低下头来,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一听说周厂长来了,那男人松了口气。
紧随而来的是更加不悦的语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命关天啊,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导致那两个人出现什么意外,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费干事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手指不由攥紧了鹿仁佳的围巾。
嘿,这话鹿仁佳就不爱听了。
她将费干事轻轻放下,然后抬头不悦地看向中年男人:“你眼睛瞎啦,没看见她摔倒么?一屋子大男人,各个瞧着五大三粗的,却叫一个姑娘家黑灯瞎火的出门喊人,人家摔的爬不起来了,要不是我路过,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的了身呢,要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耽误了救人,还害了人家小姑娘,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她‘嗤’了一声:“光会跟人家小姑娘喊了,早干嘛去了?”
“你是谁?怎么进的厂?门卫呢?”那男人被怼的恼羞成怒,立刻回头喊人。
“你管我是谁,你们厂的工人是我救的,也是我带她去找的周叔,咋的,过河拆桥啊,钢铁厂真是好厉害的一群大领导,怪不得出了郑国强这么个大害虫呢。”
鹿仁佳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起开,想救人就别碍事。”
那领导直接被一股怪力给撞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最后被两个工人给扶住了,最前面的其它领导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骚乱,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同志,虽然你帮了费干事,但这里是咱们钢铁厂……”那人挣扎起来后,许是丢了面子,一边急促的说着,一边来捞鹿仁佳的胳膊。
“请你自重点啊,不然我就喊了。”
鹿仁佳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很硬地警告,然后回头看向另一个人:“我周叔去找人了,我先过来看看炉子。”
那人态度倒是挺好:“快快。”
显然担心的都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然后穿过人群先去研究炼钢炉了,炼钢炉很大,一个螺丝都有手臂粗,说实在的,想从外头靠人力卸开门,无异于异想天开。
她绕着炼钢炉走了一圈,最后仰头看向炉顶。
“那炉子顶上有备用阀门么?”鹿仁佳随手捞了个戴眼镜的工人。
因为戴着眼镜的缘故,一看就是技术人员。
奈何鹿仁佳看走眼,那工人连忙摇头:“我不知道,我没上去过。”
“有,有个备用阀门。”反倒是旁边五大三粗的汉子搭话,然后自我介绍:“我是厂里的技术员,我姓李,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是上面的备用阀门从来没使用过,已经生锈了,我们之前试过开启,但是没拧开来。”
阀门开了,就会有新鲜的空气进去。
可这是个废弃炉,很多东西压根没办法用了。
“我上去试试。”
鹿仁佳一听说有备用阀门,就去找梯子。
那技术员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后面跑,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炉子顶,下面的工人们窃窃私语,远远的都能听见那‘嗡’的一声,男人带着鹿仁佳到了阀门旁边。
鹿仁佳检查了一番,确实阀门被锈住了。
试探性的用手把住阀门,用力的朝着反方向扭动。
男人看着那白嫩纤细的手,再看锈迹斑斑的阀门,不由劝到:“我们之前三个大男人一起用力,这阀门都不带动弹……”
话音未落,就听见那阀门‘吱嘎’一声。
居然松动了。
“动了!”男人骤然尖叫一声。
这得多大力气啊!
鹿仁佳还不满意:“快,递一根撬棍上来。”
男人赶紧朝着下面喊,下面也听到男人刚刚的那一声尖叫,赶紧的四处找撬棍,也就是这时候,周厂长带人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站在炉子顶上,叉着腰的鹿仁佳,顿时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不理会钢铁厂领导的招呼,急急忙忙走过去:“佳佳你在上面做什么,多危险呐,快下来。”
“没事儿,周叔,上头有个备用阀,我刚刚已经拧动了,再用撬棍整一下。”鹿仁佳说着,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撬棍,然后将撬棍往阀门的三角把手里一扎,然后就使劲儿推了两圈。
明显能感觉出来,那阀门比之前松了很多。
“有没有润滑油。”鹿仁佳又问。
男人赶紧又要润滑油。
周厂长亲手拎着润滑油上了顶上,看了看那阀门,招呼鹿仁佳:“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快下去,上头多危险呐。”
“我力气很大的。”鹿仁佳辩驳。
“我知道你力气大,但这事儿得咱们干,你下去歇着吧。”说着,周厂长对鹿仁佳抿了抿嘴,显然,开阀门这件事,不仅仅跟力气有关。
鹿仁佳有些无语,这弯弯绕绕可真多。
做人就不能单纯一点么?
她将撬棍交给周厂长,然后自己从炉子上下来了,到了炉子门口,就看见几个机械厂的熟练工人正在研究怎么拆炉子,都是老熟人了,看见鹿仁佳自然得打招呼。
鹿仁佳兴致缺缺地应了两声,然后走回到费干事身边。
“同志擦擦手吧。”费干事因为鹿仁佳替她出头,这会儿对鹿仁佳的感觉特别好,掏出手帕递过去。
鹿仁佳掏出手帕:“我带了。”
费干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赶紧掏出水壶:“我这里面还有点水,你洗洗手吧。”
这次鹿仁佳没拒绝,就着费干事倒的水,把手给洗了一下,然后用手帕一边擦手,一边看向炉子的顶端,有了鹿仁佳开头,上头的阀门打开的很顺利,周厂长和那个技术员围着那阀门一圈一圈的转,眼看着那阀门渐渐开启,露出一个脑袋大小的洞来。
这洞一开,新鲜的空气进了炉子里,众人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因为另一句话给提起了心。
“这里面怎么没动静儿呢?”
按理说,这开了口子,甭管里面声音大小,总得有点儿动静的吧。
技术员跪在炉子顶,将耳朵贴到口子边听,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直起身来对着周厂长摇摇头,周厂长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能看见里面么?”周厂长焦急地问。
技术员摇摇头:“看不见,深的很,乌漆嘛黑的。”
周厂长将他推到旁边,自己探头进去,确实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的下了炉子。
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脸色凝重地跟钢铁厂的人嘀咕了两句,然后就看见一群人的脸色都黑了。
“里头怕是危险了。”鹿仁佳歪了歪脑袋,小声跟费干事说道。
“不会吧。”
费干事脸色一白,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子更是下意识的往鹿仁佳身边靠了靠:“其实老刘挺好的,虽然不聪明,但是干活儿可卖力了,性子也本分又老实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老实的一个人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鹿仁佳从包里翻出饭盒,一边叹气一边从里面拿出馒头来:“所以说,别欺负老实人啊。”
谁都不知道老实人皮子下面,掩盖的是多火爆的一座火山。
“哎,这个郑主任,真是闹的全厂都不得安宁了。”
费干事也跟着叹了口气:“自从他的事儿发了以后,领导们真是焦头烂额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河东县的钢铁厂规模不算大,是早些年大炼钢的时候创办的厂子,只可惜那时候技术不过关,练出来的钢不合格,以至于后来好多材料都给浪费了,不过也是命好,在濒临倒闭的时候,老县长来了,他人脉广大,给钢铁厂购买到了最新的冶炼炉,然后还去大学请了十多个技术性人才,全县供着钢铁厂耗,整整耗了两年才由亏转盈利,接到了炼钢单子。
可以说,是老县长一手提拔了整个钢铁厂。
后来老县长年纪大了,退休了,再加上运动激烈,换了个新县长来,钢铁厂的红火气儿才算是过了,新县长开始扶持纺织一条龙的产业链,对钢铁厂的产业并不青睐,不过钢铁厂的底蕴还算深厚,还有老县长的人脉,这些年还算稳当。
但大家伙儿都知道,这新县长的重心不在钢铁厂上。
当然,之前难兄难弟还有个机械厂,可去年开始,机械厂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出了不少新产品,多了不少订单,再加上周厂长军人作风,整个厂子纪律严明,领导和工人之间关系也很和睦,没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新县长满意的不得了,年终总结的时候,可没少夸。
没了难兄难弟,钢铁厂就更显露出来了。
所以说,钢铁厂能叫郑国强的事儿露出来么?
当初一念之差,现在的骑虎难下。
现在大家伙儿就都盼着刘大脑袋能速度慢点儿,别出事,等喊出来后再私下解决,但周厂长却有点感觉不大好,因为刚刚透过那小通风口,他感觉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他将这事儿跟钢铁厂的领导们说了,那些人也意识到,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了。
鹿仁佳啃着馒头,盯着刚刚还昂着脖子的钢铁厂领导们,这会儿跟枪打了似的,一个个垂着脑袋,几个人头碰头的嘀咕着。
“吃么?”鹿仁佳举着饭盒给费干事:“家里做的卤干子。”
费干事想说自己没心情吃,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捏了一块塞进嘴里,顿时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