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如今还没开始,那几人就派上用场了。
李燃好笑的看着她道:“今日顾斌父子可要被你吓住了。”
江嘤嘤指尖都被石榴的汁水染成了粉色,她扬唇笑的温柔好看,啊了一声道:“吓住了不是正好,那就最好听话些,咱们又不会将他们怎么样。”
李燃点头道:“这俩人看着蠢了些,还是要多提防。”
顾斌父子前脚刚走,他就已经派武炎带了人跟了上去。
顾斌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不太聪明,但是毕竟领兵这么多年。李燃知道顾斌谨小慎微,不想拿一家性命做赌注,去做这等冒险之事,但是李燃必须得让顾斌现在他这侧,否则就算兵符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些兵他也未必能驱使得动。
所以顾斌和云州的这几个将军都一定要加入。
容侯是老将了,这些年边地没有什么战事,他已经好几年没上过阵了,一直在家中休息,偶尔与其他将军一起操练兵马。
较云州的其他几位将军来说,容侯消息比较闭塞,对安王为什么会被分封到云州这个寒冷之地也并不清楚。
但是安王的人上门递了帖子,容侯该去还是得去的。
容家的几个年轻子孙倒是知道些皇储之争的恩怨,也能猜得到安王的意图,见容侯要去见安王,纷纷都极不放心,表示要陪其一同去安王府,却都被容侯拒了。
容侯并非听不进去话,下午去安王府的时候就特意穿戴戎甲带上了配剑,骑马而去的。
到了府邸门前,容侯原本以为会被侍卫要求卸下刀剑,然而门口的侍卫却如同没看见他腰间的配件一样,客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容侯这才放心了些,觉得自己这是草木皆兵了。
等进了府邸之后,便有人将容侯请进了书房。
容侯看见了一身漆黑麒麟长袍背过身站在窗前颀长的身影,赶紧恭敬行礼。
李燃看到人来,便赶紧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容侯一抬首就看到安王年轻的样貌,神色还有些悲伤的样子,不由一愣。
两人落座后,李燃问容侯,可知道宣平长公主?
容侯想也不想便答:“自然是知晓的,永和三年陛下赐婚宣平长公主与梁将军。后来听闻梁将军逝世后,宣平长公主就一直霜居在公主府,听闻是此后也再未成婚过。梁将军在世时,老臣去京中时倒是见过长公主两面,依稀记得梁将军与公主两人十分相配。”
说着说着,容侯似是不明白安王召他怎么说起了这事,不由面带疑惑:“可是宣平长公主有什么要事?”
李燃叹息一声,起身去书案上拿起一叠信笺,递给了容侯:“在京中时候,就听闻姑母说起过您,梁将军与您旧日也是生死之交了,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这些书信是梁将军生前和姑母的书信,是本王来云州前,姑母叮嘱过若容老将军还记得她,就将这些书信给您。本王方才提起姑母时,还想着梁将军都已过去这么久了,容老将军怕是也未见得还能记得。”
容侯面色严肃,接过了书信:“梁将军年纪虽轻,但却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莫不敢忘。”
“那这些年容老将军就未曾听过梁将军死去的真相吗?还是当真以为,梁将军是被流寇所杀?”李燃立在他面前,静默的看着他。
容侯手里的新带里,装着些证据。不光是梁晏至死前前几个月与宣平长公主的通信。
当年梁晏至在边地威望极高,就凭着他一个人带兵,就能将几万蛮族卡在关外,让其绝对进不来。
功高盖主,陛下本就是疑心重的。随着梁晏至在西北十几座城池的威望越来越重,他并不傻,怎么能感觉不到皇帝对他的成见一天深过一天呢。
但是蛮族时常侵扰边境,叫边地的百姓们民不聊生。梁晏至不敢贸然上缴兵权,直到两方洽谈盟约后,梁晏至才放下心来,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上折子进宫,请求归还兵权,辞官致仕。
然而陛下却并不能信过他,而是下旨赐婚他与宣平长公主。
若为驸马,则以后绝无领兵的可能,甚至不能在朝中占据要职。
梁晏至十分理解陛下的心思,十分顺从的就应下了。
到这为止,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曾护卫一方的梁大将军,以后能与公主在京中安逸一世。
容侯当年也是这样以为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8 17:57:32~2023-02-08 21: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煎饼果子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然而容侯不曾想到的是,梁晏至与宣平长公主成婚不过两年多,边地便又传来了动乱,需要有人运输粮草。
以郑家为首的太子党便纷纷进言,请求让驸马带人运送粮草,梁大将军从前领兵多年,那些蛮族若是知晓其回去了,定会吓破了胆。
原本皇帝是不想同意的,哪有让驸马再接触兵权这些东西的。倒是太子亦觉得,战事重要,极力相劝。
后来不知有谁去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再后来就是梁晏至放心不下西北百姓又亲自请命,陛下同意了,下令让梁晏至运送粮草,若有需要可以去支援。
和梁晏至一起的其余几个将领要么姓郑,要么是陛下亲信,都是太子一党。
直到后面梁晏至在回来路上身殒,郑家几几个人和陛下的人却安然无恙,带回来的谎言漏洞百出。一些人才知道,梁晏至身死,是被自己人陷害了。
功高盖主,最后就只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在幼时,宣平长公主李环和太子李恒感情甚笃,对李燃倒是要疏远些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梁晏至死前,直到那日李环和李恒闹翻,李燃才知道,梁晏至之所以会主动请命,就是因为太子劝说。
梁晏至深知自身处境,他虽上交了兵权,但在京中,仍步步自危。他何等聪明,深知自己不该贪这个烂摊子。即便是没有他,朝中也可以派出别的人去运送这粮草。
但是太子得了陛下的吩咐,借着与梁晏至亲厚的关系,深深的质问他,边地百姓信仰他,如今他们身陷险境,他又岂能为了一己安危,在京中安然高卧?
太子并非想害死梁晏至,但梁晏至却因他而死。
等人死后,李环才从陛下口中得知,就连一开始的赐婚,都是陛下在为除掉梁晏至做的准备。
如梁晏至这样的人才,皇帝并不相信他能一辈子隐没在乡野之间,若是哪日他逃到他国,或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寻到,借机掌控西北兵马,对皇帝来说就是一场隐末的威胁。
这些秘密早就被李环宣扬的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包括梁晏至的旧部,对当年梁大将军的死可是查的清清楚楚的,于是纷纷上疏请奏陛下除掉郑家。
书房光线偏移,李燃站在容侯对面,看着他合上了信件。
这是梁晏至死去的真相,李燃知道容侯从前应该听过这些,但是未曾见到证据,便会被皇帝的那一套说辞骗过去。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也不一定会因为此事答应造反。
梁晏至当年只是救了他一命,可是如今若是要造反,赌得可就是满门的性命。
所以,李燃并没有提起造反一事,今日之事只是个引子,剩下的还需要等,等京中传来消息。
容侯未曾料到安王殿下请他过府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他攥着手中的书信,只觉得内心震荡。
但是安王殿下只是为了给宣平长公主带个话吗,宣平长公主又是为何这样迫切让他知道真相?
容侯还过信,觉得接下来安王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然而李燃却什么也没有说,见容侯已经知道了,便准备送客了。
院落中有一座小楼,江嘤嘤趴在栏杆处往下望去,正好能看见容侯从书房院落中走出。
李燃将人秘密留在书房将近一个时辰,江嘤嘤瞧见了原本一直守在书房周遭巡逻的侍卫被遣散了一大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人。
他是故意给机会,让李恒的人知道这边的动向。
李燃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瞧见江嘤嘤已在楼阁之上,笑着冲他挥挥手,另外一只手里还捧着个冰镇柿子。
他轻吐了口气,眉梢渐松,含了笑阔步走了过去。
江嘤嘤转身跑下了楼来。
李燃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一边叮嘱她入了秋了,这些寒凉的东西还是要少吃些,莫要和从前一样,又腹痛不止。
江嘤嘤手里的吃了一半,也不想吃了,就全部塞到了李燃的手里:“那夫君替我吃吧,这柿子可甜了呢!”
李燃全盘接下。
***
很快,李燃等的日子就到了,京中传来消息,太子李恒毒害陛下,把持朝政,意图造反。
李燃再次将顾斌以及容侯为首的几个将军召集在一起,说明了长公主李环从京中传来的消息。
若这些话是李燃所说,大家都会认为他是狼子野心意图构陷太子,图谋皇位,但是这些话都是一直在京中的李环所说。
这些年来,皇帝一直扮演的慈爱兄长形象,十分成功深入人心。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待李环这个亲手拉扯大的妹妹,就像看待亲生女儿一样,一直对其有求必应。
于是这样一个背景下,无疑就增加了李环所说之事的可信度。
李燃远在云州,而深宫中的陛下又被太医查出是中毒,这下谁是凶手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很明显。
容侯原本虽然内心有所动摇,但是还是并不想跟随李燃的。容家上下子孙众多,若是舍他一人之命为梁将军讨个公道,那么他这条命舍了便舍了,但是此时若是失败,则满门上下获罪。
但是李燃早有准备,嘤嘤已经先一步逼得顾斌做出了选择,有了顾斌为带领,加上李环传出的传闻,很快便说服了容侯。
于是,当日李燃便说服所有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重振军旗,准备一路南下进京。
出发的前一夜,江嘤嘤指挥着扶姞兴致勃勃的收拾着东西,丝毫没有为未知前途担忧的样子。
李燃让扶姞先出去,江嘤嘤瞧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必然是不想带着自己,果然李燃上前一步攥住嘤嘤的手,带着人坐在床沿边,无奈的道:“嘤嘤就在这等两个月,我很快便回来接你回京。”
将士拔营最是辛苦,李燃知道她从前没受过这样的苦,定是受不住的。
若万一他此事不成,嘤嘤选在云州,身边还留有一些他的人在,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江嘤嘤抬眸看了他半响,李燃也垂眸看着他,漆黑眉眼深邃,清晰的倒映着她的影子,煞是好看。
他语气虽温和,但是却强硬不可动摇。
江嘤嘤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他的,但是她绝不要一个人在云州等着,她最不喜欢等人了。
看了他好半响,江嘤嘤终于放弃了,躲进了他的怀中,脑袋抵在他胸前的麒麟纹上,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一边有些难过的哭泣:“你真的会回来吗?”
“可不可以不去?”
李燃无奈将她揽在怀中,好声问道:“方才不是还不怕吗?怎么不让你去就怕了?”
江嘤嘤只是想到了书里的场景,书里的那个她并没有跟去,所以只等来了他的死讯。
“独自等待着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结果,要比亲眼看着结局发生难熬很多。”
李燃怀中有些暖意,江嘤嘤并没有哭,她只是假意啜泣,想让李燃改改注意。但是李燃怎么可能放任她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李燃摸了摸江嘤嘤的脸,好声哄道:“好了,嘤嘤,不会有事的。”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让嘤嘤有事的。
江嘤嘤怎么能信他,书里他也是这样说的。
不担心的前提,得是她亲眼看着。
因为明日要拔营,两人睡得格外的早。而远在京城的宫中,就没有那样安稳了。
已经好几日了,勤政殿中里里外外点满了宫灯。鹅黄的帐幔放下,帐幔后隐匿着一个身影。
太医们彻夜轮番守在这里,等着为陛下诊治。但是任谁都知道,陛下毒已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清除。
这种慢性的毒可怕之处就在于,毒素不知来源,不知何时毒就已经入了骨。
皇帝白日很少有醒来的时候,夜里也醒得断断续续。
终于他又睁开了有些苍老浑浊的眼睛,看着鹅黄的帐幔顶。守夜的太医听到了动静,赶紧上前去为陛下诊脉。
皇帝看着周太医已经扳白了大半的头发,微微抬了抬手,声音有些暗哑:“贵妃呢?可有来见朕。?”
周太医有些不忍,他不敢说贵妃已经去了大半年了,陛下从梦中才醒的时候,多数是有些糊涂的,于是他只能道:“已经派人去请贵妃娘娘了,娘娘一会儿就到。”
皇帝似乎清醒了些,转头看向了周太医,那眼神痛苦,像是在说你骗人,贵妃不可能回来了。
周太医不敢再说这些刺激他,陛下之所以会突然病得这样重,很大一方面就是心有忧思:“陛下,您既然醒了,就赶紧先将药喝了吧。太子如今还需要您,您可万万要保重好身体啊!”
皇帝静默的躺着,声音有些暗哑道:“朕,是中毒了?”
周太医低头道:“正是。”
陛下每日的餐饭都有由太医院查验过了,但是仍旧发生了这样的事,然而周太医检验了陛下身边每一样东西,也没有发现有毒的痕迹,那么多半就是很久之前下的毒了。
周太医无暇去猜测背后的凶手是谁,他知道如今他是救不了陛下了,只能尽力的将大限将至的日期往后移一移。
陛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他的这些症状,和贵妃那时候有些相似。他无暇去想此事是皇后所为,还是贵妃所为。服完药的皇帝只觉得灵台昏昏沉沉的,随即就陷入沉眠。
太子匆匆的带着朝中重臣匆匆赶了过来,也未能与皇帝说上知言片语的话来。
近日朝野之中的传闻还是让朝中老臣颇为忌讳,尤其是陛下被坐实被下毒之事,让人在看向太子之时无法不多想。
怎么安王殿下刚去云州不久,陛下就病重如此严重,乃至于到了需要太子监国的地步。
有老臣问道:“殿下还不曾寻到宣平长公主吗?”
那日宣平长公主往外散播消息后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李恒出动了大半禁军去找,也没有搜到关于仁和宣平长公主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