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子微微一笑,起了身对身后人道:“乌暨,去将三公子的定亲信物取来。”
乌暨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笑容,拱手恭敬应着是就退下了。
只待小定一过,便是君王也不能强夺人|妻。
*
东宫已经告一段落,夫人贵女各自找自己相熟的人聚着,夫人们三两结交着。少女们年纪小都聚在一起玩着飞花令,或是投壶。
角落那头,一个藤萝裙衫的年轻夫人僵硬静坐着,看着桥对侧长公主方向发着呆。
旁侧,有好友疑惑了唤了她两声:“阿毓,阿毓?”
娄毓猛然低下了头,回过神来,抿唇喝了口茶掩饰笑笑:“无事。”
当日是她将江嘤嘤推下去的,那时候她还记得,那个发髻散落的女子,满身泥泞的跌坐在泥潭中,像是个恶鬼一般贴着脸的额发湿哒哒的,那漆黑的杏眼里的阴郁恨意几乎如有实质一般,要将她吞噬。
娄毓浑身打了个颤,她当日只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一个教训罢了,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如今她却当真做了皇子妃,娄毓瞬间觉得,她会想办法弄死她的。
不行,这怎么行。
她努力的想着从前江嘤嘤未嫁时的样子,那低眉顺眼的卑贱模样,然后握紧了手里温热的杯盏。
好半天,她身上总算回暖了起来,勉强端起茶盏小嘬了一口。茶水有些微苦,叫她舌头都有些麻了,忙又将茶盏放了下来。
旁边的好友不知情,凑过来和她说笑话,娄毓才终于稳住了心神,朝好友笑了笑。
心里却是报复般强迫自己壮胆,恶意的想,当时江嘤嘤那样狼狈的样子在场的人可都是瞧见了,她如今就算是在如何锦衣华服高高在上,也该变不了当日的卑贱狼狈模样。
娄毓身边围着五六人,几人都是好友,之前在闺中的时候是在一处玩的。也或多或少和元雅容都有些交情,尤其是娄毓。但是到底元雅容如今是太子妃了,她们这几个如今连她身边也近不得。
“还手帕交呢。”有人轻嗤一声。
“就是,如今宴散了也就转身讨好长公主了。”另一个鲜裙女子说着,看了娄毓一眼,突然有些不怀好意道,“阿毓从前和太子妃关系不是最好吗,咱们便也罢了,阿毓不会如今也是连太子妃也见不到了吧?”
娄毓抿了抿唇,手里就捏紧了帕子。
一只手亲昵的缠过娄毓胳膊,突然想起了什么,咯咯笑道:“阿毓和咱们可不一样,不仅家世出众,就连如今嫁了人夫婿也是一等一的好。”
“还有江家那个,就算如今做了皇子妃了又如何,在阿毓面前还不是要害怕的抖三抖?”
“你们说,她会不会现在看到阿毓就想到当日的那一幕?”
“既然都来了,阿毓不如过去打个招呼?”声音甜腻腻的。
娄毓一瞬毛骨悚然,她僵硬立着,这些话听在她耳边就和催她去阎王面前问安没什么区别。
“好了,你们不要逗阿毓了。”
好在有人帮她说话,娄毓一转头就看见了好姐妹站在身侧,顿时身子就回暖看些。岑婉叹息一声攥住她手,看着那几个人肃着脸道,“你们以为,这件事你们能跑得掉吗,当日不就是你们在起哄,你们当真以为皇子妃不知道。”
“阿毓放心,皇子妃肯定不会为这点闺中事计较的。”岑婉不动声色道,“只要阿毓去道个歉,皇子妃肯定不会怪罪的,咱们刚过来的时候,她还冲咱们笑呢,肯定是不计较了。”
娄毓一僵。
她怎么会觉得江嘤嘤不会怪罪,方才她们来的时候,那人分明冲她们笑得那样好看。
就如,就如……
地狱索命修罗一般。
娄毓没告诉她们,那天后,她被那日泥潭中江嘤嘤那个漆黑怨怒的眼神吓到噩梦两日。后来悄悄去江家外看了一眼,才知道江嘤嘤似是投水自尽了,当日府里的婢女都被换了个遍,甚至于她亲眼看见有尸体被拉了出来。
要去的,要去的,她心里清楚今日若是不把事情解决了,她便要一直这样提心吊胆着。
*
东宫景色甚是不错,有一片极大的湖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水榭廊桥都无一不是精心雕琢。
江嘤嘤将事情解决了,心里稍稍松快了些,书里面男女主就是清如朗月的人,和反派形成鲜明对比,那些卑鄙阴私的手段她是不担心李恒和元雅容会用的。
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放松,毕竟曹嫣然还未定亲。等今日出了宫去,曹家应该会很快给曹嫣然定亲。
身侧李环还没走,倒是一直让元雅容陪在自己身侧。江嘤嘤放心了,和李环说了声就带着扶姞一道,往曹嫣然刚离开的放向赶了过去。
却没走几步路,就听得一声十分巨响的噗通声,宫婢惊声呼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江嘤嘤眉心一跳,抬眸望了过去,就见水边围着一群人,而湖中扑腾的人飘起来的衣裳,赫然就正是曹嫣然今日穿的那一抹烟紫色。
水边宫婢都不会水,内侍也都不在。江嘤嘤来不及想是谁干的,提着裙袂就飞奔了过去。
但是,来不及了,有人已经跳下了水。
看那一抹熟悉的月白色,是太子李恒。
江嘤嘤脸色冷然了下来,抬眸看着方才曹嫣然掉下来的地方。是临江阁,上边人影绰绰,但是在三层栏杆处却赫然断裂了开。
扶姞追了上来,就看到人群都围到湖边去了,皇子妃却提着裙子步子越开越快,竟是径自上了阁楼。
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书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江嘤嘤抿着唇,提着裙子脚步飞快的便上了阁楼,因为栏杆断裂,原本在这里的贵女宫婢都赶紧走了。
扶姞眼睁睁看着皇子妃就这样上了刚刚断裂的危楼,几乎是心惊胆颤,谁知道这楼会不会再断裂一次。
她不敢冒然去栏杆边,站在门边扶着廊柱,腿都在发软道:“皇子妃快回来,危险。”
皇子妃若是掉下去,扶姞毫不怀疑,殿下会不会杖毙了自己。
江嘤嘤却根本没过耳一般,径自走到了断口处。
临江阁很美,从这里往下去景色格外怡人,俯瞰便是大片绿色的湖泊,阁楼前种着的柳树枝繁叶茂,几乎长到这第三层楼阁一样高了。
湖边向来风很大,江嘤嘤走过去的时候,鹅黄的裙摆就被风吹了起来。她凝了眉,额前碎发风中浮动。
视线落在了栏杆的断口处,层次不齐,这样厚实的栏杆靠着人力给它掰断几乎不可能,况且谁也预料不到,曹嫣然就会靠在这里。
她蹲在三层楼阁的断层处,抬手轻轻抚摸了过去,唇边笑意渐冷。
断口处,被蚁虫啃噬了。
是“规则”,又是“规则”!
*
曹嫣然终于被救了上来,太子妃慌忙带着人围了上去,招呼宫女将薄衾拿来,将人整个裹住。
李恒看着人渐渐褪去,终于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三层楼处有一抹鹅黄的衣裙一闪而过。
呼吸顿时一窒。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奉上,今天七千字肥肥的,昨天的二更等周末的时候挑一天补上。
不要怕不要怕,抚摸一把,不会入东宫,任何以私人利益掺杂算计的事,都不会成功。
太子人设就是主角,他在原书里是隐忍成长型人设,在初级阶段无能又懦弱,虽然他很软弱废物,但是他不会崩原书人设。
本书透过嘤嘤和李燃视角看,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本来嘛,他在原书虽是男主,但是形象也不怎么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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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婚旨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随手揪下一边柳叶,缠在白嫩的指尖无聊的撕扯着。◎
有的人生来就是光芒闪闪,仿佛做什么事都可以信手拈来的成功。
而另外一部分人,不管如何去挣扎、阻止,好像永远无法翻越过那座大山一样。
主角就是主角,反派始终是反派。
在所有故事里,所有的反派终其所有拼了命的付出了一切,去和主角对抗。然而,那所倾泻的所有伤害和力道,终究还是都会反弹到自己身上。
而看客们纷纷拍着手,皆大欢喜。
主角依旧光芒万丈,反派下场凄惨。这似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江嘤嘤走在东宫前长长的宫廊上,日影偏斜撒下金橘的灿灿光芒,将高悬着的风灯和廊柱投下的阴影拉长。
远处宫殿檐角如云层叠,倾盖覆压,高低冥迷。风一过,吹得参天古树葳蕤枝叶簌簌,恍若阴风吹起层层寒意。
漆红的廊柱高怂入云,撑起的朱顶遮盖了一方天日。站在宫廊尽头的少女,在这斜阳下只剩下漆黑一点的身影,就像一粒砂砾一般渺小。
“皇子妃。”扶姞快步追上了那抹身影,看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少女,松了口气,赶紧道,“咱们该回去了。”
出了这样的闹剧,皇子妃怎么还能敢乱跑。
江嘤嘤回过头来,长睫微掩,漫不经心拨弄着腕间的橙色珍珠链,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走吧。”
每个世界都有其规则,最通俗且公平的规则就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这是江嘤嘤唯一认同并愿意遵守的规则,也是她会阻止坏东西主动做坏事的主要原因。
但是善恶的边界并不那样好界定的,更遑论这世界还诞生出其他小的规则,命运眷顾主角。
祂为“主角”赐下福祉,那个天子尚还幼小的嫡长子,看似胆小怯懦,暗弱无断,但是实则每每面临李燃的逼迫,总是镇定的权衡,在最后关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会一步步在挫折中成长,身边会有明枪暗箭,也会有人毫不犹豫的忠诚守护,最终会破除一切困难,等上顶峰成为一个万世开泰的宽仁明君。
而另一个做为主角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身为“反派”的皇次子,自小野心勃勃,心思不纯。所以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在层层障碍上摔倒一次又一次,也得不到命运的眷顾。
身为反派,怎么能觊觎主角的福祉?
在规则里,为了维护主角的安稳,这样的存在自然是要抹杀的。
而江嘤嘤这个反派阵营的恶毒女配,自然也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她怎么能挡掉主角的机缘呢。
那截断掉的栏杆,便是“规则”对剧情的修正。
***
曹嫣然被送入了偏殿更衣休息,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了太子妃和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在殿中。
侧殿之中立着一个花梨木八扇美人绣屏,青色床幔散落,塌前绣凳上太子妃安然静坐,神色担忧的看着床上之人,声音轻柔:“嫣然妹妹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
这几日才下的雨,天气这些日已经转凉了,湖水更是寒凉的很。
曹嫣然靠在软枕上,垂着眼鼻尖都是通红的,她浑身都裹在被子里,怀里还捧着个手炉,她闭了闭眼,指尖划过铜炉边的紫荆花纹上,顿了顿道:“臣女婢女还候在宫门处,可否让她过来。”
因为她品级不够,所以婢女都尚且不能带入宫门。
“你放心,本宫这便派人去将她接过来。”
元雅容抬手给她压了压被子,见她终于愿意说话了,松了一口气,道,“姜汤一会便送过来,临江阁之事已经让人去查了,嫣然妹妹放心,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曹嫣然缩着身子,想起放才那一幕脑袋都是空的,栏杆突然断裂几乎叫她反应不过来,下一刻就坠空了。在水里的时候,她几乎极为自己要死了,那种失重沉溺的感觉,挣扎沉浮间,有人向她游来。
是太子李恒,之前她纵然心悦其却从未敢想过这一幕。
那样俊朗的面容,那样温润的眉眼,望着她的时候视线焦急,仿佛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恐惧关头,看着那奋力向自己而来的身影,曹嫣然只觉得脑子都不受控制了,只剩下这唯一一道身影。
但是……
为何会这样巧。
被捞起来的时候,狼狈至极的曹嫣浑身湿透了,衣服冷冰冰贴在身上,面对周遭婢女的惊呼关怀,她穿透元雅容担心的面容,看到冷漠站在人群之后的……宣平长公主。
她手里还发抖着,拽着太子胸前的白锦织金衣领,却没有什么心动怦然之感了,只觉得可怕。怎么好生生的那栏杆就那样断裂了,不偏不倚太子刚好又赶过来了。
但是她如今却不敢说什么了,浑身只剩下冷意。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如同一张巨网将她笼罩住,如何也逃脱不得。
腕间的镯子都仿佛在发烫,那一瞬间,她脑子空了一瞬。
她并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眼睛只能看到,太子虽然怀抱着她,眸光却是落在元雅容身上的。
元雅容手腕上也有个类似的镯子,宣平长公主那日与她说起过,那是太子所赠,她手腕上那个不能相及也。
太子深爱太子妃,而她就要一辈子屈居元雅容之下,看着她和太子鹣鲽情深……
她无疑是喜欢太子的,但是其实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而这样的手段,只能叫她望而生畏。
东宫太子妃寝殿外,汉白玉廊桥曲转环绕,柳枝有些稀疏的低垂入湖面。不远处有一队内侍匆匆而来,为首的穿着紫色衣袍衣襟上绣着蟒,手里端正的捧着一道圣旨。
随着那尖细的唱喏声,太子带着一众人在殿前恭敬接旨。
已经是下午了,日影偏移,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柳树下是个好地方,枝条低垂,清风微漾。江嘤嘤立在树下眸光落在湖面上,看着鲤鱼打了摆子,又越入了水中。
宣旨太监的声音十分洪亮,随着风就传了过来。江嘤嘤就听到那两句“恭谨端持,为太子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