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端着弓箭在手中掂量着两下,用最简单的方式射了几个靶子之后,便笑着让两个皇子还有世家的公子们,都来玩玩这个,得分最高的那个,能得皇帝一个许诺作为赏赐。便是前二前三,也有旁的金银赏赐。
这样的彩头可比一般的分量要厚重多了,一时间所有人跃跃欲试。
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是简单的设靶子。骑射只是其一,有的草靶子之见还放着一个更小的环,通过那个环射中靶子,则分数更高。还有的草靶子,特别的小,放的位置又极远,这样的靶子算的分数更高。
这简单的骑射,已经被玩出了花样来了。
江嘤嘤坐在位置上,淡定的喝着茶水。她瞧了眼身侧太子妃的位置,元雅容低敛着眉梢,沉着冷静自持,看不出分毫异样。
如今场面还真算热闹,身后的夫人们甚至笑着开始押宝,赌谁会胜出。
毫无疑问,众人都道定然是二殿下或是杨家公子了,谁人不知道二殿下素来最擅长骑射,其次便是杨家公子,那自小便是从军营中出来的,和京中其他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可不一样。
也有旁的好骑射的,但是人们要是说起来提到的还要是只有二殿下和那杨家公子。
就在身后夫人们甚至开始下注,有人用自己的簪子,还有镯子作为抵押。这些都是往年常有的事,不过是为了玩个热闹。
江嘤嘤听着甚是感兴趣,一旁的青芜凑近了,殷切的道:“皇子妃可要去下个注?二殿下龙章凤姿,要说这得头彩的,定然还得是二殿下!”
正说着,就瞧着场上的世家公子们策马长喝一声,纷纷已经出了箭。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要数那一抹玄金色的身影,率先当头,手中的箭便已经出弦。
每人十支箭,所有人无不谨慎,只想将手中每一根剑发挥到最大的分数。
然而,偏偏就那一道身影,迅雷不及闪电一般,已经刷刷射出了三箭,每一箭都射中了难度最高的那个环,然后正中靶心。
就在众人纷纷叫好之际,江嘤嘤眸光却是落到最上侧高座上的皇帝面上的淡然,还有旁侧深紫色官服的太傅周慎沉郁的神色,眼底流露着深深的担忧。
若是此次太子和李燃相差太大,面子上定然是不好看的。
就在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身边原本殷勤的青芜早已经没有了身影。江嘤嘤撑着下颌,悠悠的向后瞥了一眼。
就瞧见贵夫人们身后另一边角落里,不少奴婢也聚在那里,应当也是在下注。
青芜一袭青碧色的身影十分好认,赫然就挤在其中。
啧,江嘤嘤嗟叹一声,这婢子果然还是书里那个好财贪心的。看看吧,这样的人必定是输的最惨的。
果然,场上最引人注目的那道挺直的玄金色身影,却已经骑马来到了场外边缘,扯住缰绳翻身下马。
李燃背脊挺直,腕着束缚,身上披着黑甲。下马之后便将手中弓箭和马鞭,随手扔给了旁边候着的马奴,径直来到了御前。
皇帝眯着带着褶皱的眼睛看了过去,沉声道:“燃儿从前不是最好骑射,遇到这样的比试,可是向来都是魁首,如今这是怎么了?”
李燃面有为难之色,恭敬的抬臂行礼,一边恭顺道:“回父皇,月前儿臣在北地赈灾平叛之时,右臂之上旧伤未愈,太医叮嘱半年都不能动兵刃。方才在场中,也只是勉强拉了两箭,倒是献丑了,只是怕是这只胳膊如今不宜再拉弓了。”
莫说皇帝,旁边的太傅神色也微妙了起来,有些老迈的视线就紧锁在了李燃的身上,还有那所谓的受伤的右臂。
李燃所占的位置选的刚刚好,官员们夫人们离这都极为的近,说话声也不会被场上的呼和声盖住。
从开场上的那三箭将所有人震慑住,再后退一步称伤退出,即便是未能去拿那魁首的位置,这一番话出口,已经是压过那场上所有人了。
在那些子弟中,又有哪一个是因为平叛有功而受伤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皇帝再没有什么表示,那便是个人都看不过去了。
这一番话听得皇帝双眸微敛,沉沉的看着面前的二子,开口道:“燃儿在北地,平叛有功,却倒是也受了苦了,如今右臂的伤口可好多了?”
江嘤嘤看着场上太子党有表情管理不到位的,露出瞠目呆滞的模样,便笑的难以自抑。
坏东西哪里是那样好欺负的,听闻太子这些日子苦练骑射,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如今即便他拿到一个好成绩,但是那又怎样呢?
谁也不能说他赢过了李燃,这队几乎是惨烈。
很快,原本站在陛下面前那道玄金衣袍颀长身影,很快便大步的走了过来。
李燃原本还怕嘤嘤会有失落,却没想到她竟笑成这样。
江嘤嘤见人过来,立刻收敛了笑,面上换上了担忧的表情,让李燃坐过来,拉过他右臂仔细端详着,然后忧愁的问:“夫君的伤,可还好?”
李燃:“……”
他还为此说什么呢,她这就演上了。
江嘤嘤知晓李燃过来,定有不少耳目盯着这边。自己再笑成那样,就不太好看了,哪有夫君受伤,夫人这样高兴的?
她看着李燃无语的样子,倒是仔细的端想着他的小臂,仿佛是大夫这样能看出伤处一般。
实际上,她是被坏东西手腕上的束缚所吸引了,原本的宽大袖子被收进了这样的黑色革带中,用绳子系好。
眼尖的她瞧见,这可是存放暗器的好东西啊。
“好了。”李燃怕她再看下去,就要把袋子给解开了,给她倒了一杯茶,道,“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阿芙没得逞,李燃都算计不成的男主怎么可能能被她算计了_(:з」∠)_
原本元雅容就是宫斗文女主,太子的感情算是剧情给她的金手指,让她一进东宫就在太子心底显得与众不同。然后她一路智斗后宫,最后和太子感情加深,事业爱情双丰收。
这两人在进宫前是几面之缘的,有点那个暧昧,成婚了就山盟海誓,都是虚的。
家教严谨的元雅容本就不该喜欢太子,但她又有那么一丝喜欢,自欺欺人觉得陷进去了,所以才会显得惨。
元雅容没她想的那么爱太子,她家族排在第一位,她进东宫是为了母亲妹妹,所以她必须保证太子的地位稳固。
而太子从小就被各方势力逼迫,李燃、他娘、他爹,这样的人就很需要一个暂时休息的港湾,港湾就是元雅容。
这两人感情都太杂了点,原本他们会打破这一切隔膜,成为彼此契合的心灵支柱,可惜这回嘤嘤改动了剧情
第67章 围猎(五)
江嘤嘤也早不想在这待了,她对场上谁拿了魁首并不感兴趣。
今日场上的世家公子有不少,年轻漂亮的不在少数,一般这样的场合也是给有女儿的主君主母挑女婿用的,结束后多少能成几对。
若是往日江嘤嘤也愿意坐在这欣赏一会儿漂亮公子们矫健的英姿,但是看李燃久了,再看这些年就觉得寡淡得紧。除了有几个出列拔萃的,剩下的多数还没有宣平府上的客卿好看。
因为李燃的弃场,一众下了注的人无有不扼腕顿足的。
江嘤嘤和李燃一道离开的时候,还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有针扎一般怨念的视线,其中就有一道是青芜的。
她整个人都维持着痛苦的笑,笑得和哭一样,还要装作没事一样候在身侧听候主子差遣。
看来方才应该是押了不少,不得不说,江嘤嘤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露出这种表情,一时间觉得十分有意思,特意叫人站在身边多欣赏了一会儿。
青芜肠子都已经悔青了,然而还不能让主子看出来自己当值的时候偷跑去下注。
全身家当都已经赔进去了不说,主子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的诡异,那种唇角含着隐秘微笑的样子,让青芜几乎忘了输钱的痛苦,背脊汗毛直竖,害怕主子是不是要处置了她。
在回去的路上,林间远离喧嚣。然而身后出现了呼喊声,有一道紫色的人影追了上来。
江嘤嘤回头敛眸看去,来的人约莫天命之年的模样,身上是有些富态的模样。
男人笑得十分敦厚,拱手恭敬又殷切的见礼,然后末了道:“二殿下与皇子妃真是感情甚笃,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李燃微微蹙眉看他,声色冷清古怪道:“刘侍中是有何事?”
紫袍加身,腰佩璎珞革带,是三品以上官员。就是这气质圆滑中带着一丝贪鄙,那稀疏的胡子都随着他的笑晃动着。
原本江嘤嘤还在想这是谁,书里有这么号人物吗,李燃一说她记忆这才清晰起来,瞬间对上了号。
杏眸漆黑充满兴味的看过去,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大婚不久给府上送人的那个。
不得不说,送来的那几个确实是姿容技艺上,样样都不错的。闲暇的时候,不光能想着法子钻研技艺让江嘤嘤开心,捏肩捶腿的功夫都是被精心调、教过的,甚合她心意。
不过虽然这人收下了,却也充分达成了相反的效果,送礼送到他这份上的怕是也没几个了。
这人是个小肚鸡肠的,眼瞧着上次在李燃这里碰了壁没捞到好处,转身便能向太子献媚,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来打压二皇子府来报复。
虽然太子也看不上他这个人,但是太子步步谨慎,对于这样处于高位的小人是断然不会轻易得罪的。
刘成涧看向李燃笑得殷切,又对着江嘤嘤各种口蜜腹剑的夸,客气了好一番最后又道:“本是应该挑个日子上门来说的,却又怕冒昧了。如皇子妃这样剔透玲珑的女子,想来家中女子都是不差的。听闻皇子妃的亲妹,如今亦是到了嫁娶的年纪,小臣家中也刚好有个儿子,年纪相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意图提亲来试探口风的。
李燃站在身前,眉梢微敛,眸底有些凉意:“这样的话,刘侍中应该先去过问江尚书。”
他冷着眉梢,半点面子也没留。
不远处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此处林中倒是寂静的很,高高耸立的白桦林将远处的声音很好的阻隔。
李燃一袭黑金色衣袍甚是冷淡,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从前他觉得这人有几分手段也起过用人之心,但是很快就被迅速掐灭。阴私手段太多,手底下的私账烂摊子也定然是不少的,收拾起来太麻烦。
原本这人沉寂了一段时日,李燃还道他是死心了,到不想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嘤嘤身上。
刘成涧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地站在那里口若悬河的介绍着自己的子嗣,知道自己三子四子如今都尚未成婚,不管江府的女郎挑哪个都成。
江嘤嘤听着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夸赞了半天,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一身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林中就显得十分的清晰。
见刘成涧不解的看了过来,江嘤嘤却是抱臂,漆黑杏眼视线审视的在他身上上下扫荡,绯色菱唇一扬,悠悠的道:“虽说本妃不能做了家中妹妹的主,但是既然刘侍中过来问我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断然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不是。”
“都说儿子肖父,虽然还没见过府上令郎,但是我瞧着这事便作罢了吧。这挑夫婿,不能光挑家世,便是那家世顶了天了,这人不行还是不行。即便是姿容不好,腹中有点学识也成,如那等大腹便便,满肚酒囊饭袋之辈,成日流连花丛,那女儿家得心地多善良才能搭上自身去普渡众生。”
“虽说妹妹嫁谁与本妃也没甚关系,但提亲什么的事还是早些做罢吧,平常时候虽说见不到,但是过年过节本妃这个做亲戚的,要时常见到这么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亲家得多闹心啊。”
江嘤嘤语速极快,妙语连珠炮,配上那恰到好处的讥讽的表情,将嚣张跋扈轻视鄙夷,演绎的淋漓尽致。
刘成涧脸上的表情由原来的笑眯眯变得懵滞到最后僵硬,他一双漆黑眼珠子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渐渐变化。
半刻钟前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乖巧娇弱的少女,讲话竟能如此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李燃早知道江嘤嘤能说会道,视线落在刘成涧面容上,眉间微蹙,漆黑桃花眼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将嘤嘤挡住,宽大的掌心攥住了江嘤嘤的手,道:“嘤嘤,好了。”
刘成涧仿佛遇到了支撑,扯了扯唇角,胡子也跟着动了动,声音有些阴侧侧道:“皇子妃这样刻薄,可有替二殿下想过?”
“本殿爱妻向来有话直说,刘侍中多担待些。”
李燃却出口截住了他的话,抬眸瞧着他,唇角泛起一丝凉笑,“江府婚嫁之事,和本殿没什么关系刘侍中既有这个心,还是去问江尚书吧。”
一句话,便将刘成涧钉死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神直直的看着两人,那年撇胡子僵硬的在唇角翘了翘。
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两人已嚣张的走远。
江嘤嘤抱着李燃胳膊,耳边还回荡着他方才嚣张的话语,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
“夫君方才那样说他,不怕他事后报复吗?”
李燃瞧了她一眼,感觉有些头疼,叹息一声道:“嘤嘤以后还是莫要这样莽撞。”
至于报复什么的,他怕是报复不到了。
漆黑袖袍的金丝暗纹在阳光下微微泛起了一丝寒芒,袖袍下骨节分明的指节捏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紧。
江嘤嘤不知他所想,翘唇一笑,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悠悠道:“像刘侍中这样的人,这手底下的因私事应当是不少的吧,若是夫君能牵着线摸到一二,再将这些罪证扔给太子和太傅,相信那两位定然要竭尽全力,还朝堂一个肃净。”
这种麻烦不讨好的事情,还是适合太子干。像这种和朝中大半世家对着干,惩恶扬善的事情多适合主角。
他要仁德要功绩,所以在书里面处理这些事情也处理了不少,即便再难处理的事情最后都因他是主角处理成功后,本来不讨好的事也顺理成章的拿到了不少好处。
李燃听出了她话里暗语,抬眼觑了她一眼,没忍住翘唇,攥着她手的掌心也紧了紧,好声道:“嘤嘤说的是。”
但是瞥向身后时,眼底却带了一丝冷戾的暗芒。这样的人,还是早点魂归故土,他才能放心。
从之前到现在,他已经容许他蹦达太久了。
江嘤嘤见他应下便觉得放心了,他是知道刘成涧是什么样的人的,当然会先下手为强。正好还能借着这件事情,给太子找找麻烦,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