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也总比这样阴谋阳谋的用着好些。
周鸾无法接受一个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欺骗她,况且……还是一个她颇有好感的男人。
“跟我走。”穆寒年重复的说着这三个字,伸出右掌递给她,就好似在给她选择的余地一般。
周鸾没看他,甚至不想推开他的手,她怕自己一沾上他的手,胃里就会无端的泛酸呕出来。
“杀了我吧。”周鸾平静地道,“杀了我黑虎岭更没了翻身的可能。”即便是别人想夺回这黑虎岭也没了足够正当的名义。
既然穆寒年将孟云杀了,那樊氏等人怕也难逃此等命运。那最后名正言顺夺回黑虎岭的怕不是只有她周鸾一人了。
他伸出的右掌轻颤了一下,又慢慢收了回去,她听到他说:“周鸾,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周鸾咧开嘴角,想要讽笑他此时此刻的装模作样,可是她连笑的力气都没了,整个脸,或者说整个身子,都如同倒下的沉木一般,木僵僵的无法动弹。
她想站起身,可腿僵得要命,一个趔趄向水面扑去,腰身却被人攥住往后一带,那力量大得惊人,只是那样轻飘飘的一带,周鸾整个人便被带着撞进他怀中,后背被他身上的甲胄硌得生疼,可她却麻木得像是感觉不到这疼。
“周鸾。”他低声喃着她的名字。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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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孟云(回忆2)
周鸾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整个人便像是陷入了棉花堆里,浑身轻飘飘的却听不见外界任何声响。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困,只想躺下睡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必理会,就那般睡去……
黑沉沉地倒下,却又莫名梦到了十年前的事儿,这事仍关乎孟云。
这梦就像是有意识地接着她被人打断的回忆继续行进着。
两个小人儿走的方向完全相反,却又被人齐齐牙上了黑虎岭。
小孟云还搞不清楚状况,可那时的周鸾却在见到孟云后便明白过来。
是了,黑虎岭不是寻常的山寨,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明显的空挡让她一个八岁的稚童抓住机会,且一路下山并无半分阻拦顺畅得令人心惊。
这不过是收留她的樊氏刻意为之留下的纰漏罢了,怕是她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都被人收于眼底,只是她一人毫无所察罢了。
两个孩童被关在一个柴房里,却没有用什么禁锢住他们,除了不能出这个柴房,其余的什么也都可任意活动,甚至还送了四菜一汤放进柴房里任由他们食用。
小周鸾饶有兴趣地瞧了四周围着的柴火垛半晌,便端起放在地上的碗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周鸾竟然吃得那般香甜,小孟云的肚子也忍不住发出来咕噜的声响,可又想起两人的处境,也没了吃这些的心情。
“你怎么还吃得下啊?”孟云说着又抹了一把脸。
他此举本是要将脸上的的黑灰抹去的,可他这双手却在被推进柴房时就沾染上了墙上的柴灰。尤其是他伸手这般往脸上抹,这脸上没干净不说还黑上了几分,甚至在柴房屋顶破露下来的月光下,那张脸竟是黑得发亮。
周鸾吃着饭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一口将菜汤喷了出来,继而拿手指着他那张黑乎乎的脸,随即放肆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孟云被她笑得满面通红,可是脸上太黑都给掩盖住了。
孟云没好气地朝她喊道:“你还有心思笑,咱们都被人关起来了。”
周鸾不管不顾大笑了一场,肚子笑得酸痛才停了下来。
“那又如何?”周鸾说着将一个盛了菜汤的碗递给他,“喏,先喝着,你许久没吃饭了不宜吃那些硬食,便先喝这汤充充饥罢。”
孟云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汤碗,瞧着端碗的那双白净净的手,便悄悄将自个儿的手往背后藏了藏,他此举做的隐秘又小心,像是在藏匿着微小的自尊心。
可与他举动相反的,却是他的态度。
孟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颇为不屑地道:“我比你懂得多,别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我们那村子遭了饥荒后也派发过一次干粮的,虽这场饥荒也死了人,可远远没有发了这次干粮够死得多。”孟云说着便叹了口气,“那时饿了许久,要不是人小力气弱挤到前面去时只剩下些许的残渣,估计那时我便死了。”
“为何?”周鸾放下手中的汤碗,皱着眉头想不通这事,“为何发了救济的干粮反倒死了不少人?”
“因为……都撑死了。”孟云说着,眼神中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许久没吃过饭饥饿中的人哪顾得下别的?自然是能吃多少吃多少。”
“可是饥饿了许久的胃就像是泄了气的馕,本就装不了多少,可人们都饿怕了死命地往肚子里塞,塞了半晌才觉得嗓子干得厉害,又纷纷找去河边喝水。只这一喝水,人就完了……”
瞧着周鸾仍然不解的神色,孟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干粮堆到胃里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偏偏又灌了水进去,那干粮遇水便泡涨了数倍。”
“你想想那数倍的干粮挤满了胃会如何?”孟云将问题抛给周鸾。
周鸾却没回答他,只是蹙着眉沉默。
这事也不用她回答,孟云没明说周鸾也能想出来。那数倍的干粮涨满胃,那脆弱得像泄了气的馕一般的胃怕是在盛放了一定的干粮后便支撑不住破裂开来。
怕是被撑破了肚子,才死了那么多人……
周鸾凝着脸,却又将手中的碗往孟云的方向推了推。
她道:“我不喜欢这汤,简直难以下咽,还是你喝吧。”说罢,便端起另一只碗里的窝头啃了起来。
半晌的沉默,孟云这才端起那碗汤喝了起来。
那汤不过是普通的野菜汤,可是喝在他口中却如同琼浆玉露一般珍贵又美味。
孟云喝了几口余光瞥向周鸾处,却见她竟也头头瞄着他,那眼神中的关切却让他眼中一热,泪盈了满眶,就着咸泪喝着菜汤,心里暖乎乎的。
这菜汤便是不像他这般饿吃起来也算不上是难以下咽的,周鸾那样说不过是给他留了脸面,故作不喜推给他让他喝罢了。
孟云的泪顺着脸颊淌下来,他以为周鸾没发觉他哭,可脸上冲散柴灰的两道泪痕清晰地挂在脸上,瞧着有些滑稽,可周鸾却半分没笑出来只当看不见。
待两人将那四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柴房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人恭敬地声音。
那人好似怕直接推开门惊扰了他们一样,敲了门却没进来,仅仅对着门缝说道:“少当家,大当家让你们过去呢。”
周鸾却看了一眼孟云,便转头朝着门道:“能帮忙让我的朋友梳洗一番吗?”
外面人却为难地道:“怕是不能了,大当家的等着您呢。”
周鸾闻言便道:“罢了,稍等一下,片刻后我便出去。”
外面的人连连称是。
周鸾却小心翼翼从袖口里抽出一方帕子,表情甚是肉疼地递给他。
“喏,这是借你擦脸的,之后得洗干净还我。”她说。
孟云看她那般割爱的表情便没想接,却被周鸾一把将帕子塞进了手中。
塞完还不忘瞪了他一眼,又恶狠狠道:“给你你就拿着,我方才把话都放出去了,说你是本少当家的朋友,若是你这般灰头土脸的过去,到时候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第39章 孟云(回忆3)
周鸾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孟云也不敢推辞,且这般灰头土脸的过去怕是也别想得了那大当家的收留,想到这儿便也低声道了声谢,便拿那帕子细细擦了遍脸。
看着原本干净的水粉色帕子变得漆黑不堪,孟云更意识到原来自己脸上是这般的脏,头更是低着不敢看周鸾。
周鸾看那方帕子已然被用得面目全非,嘴角也抽搐了一会儿,却也强压下一丝痛心,转即催促他一起走。
孟云却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指着她两眼瞪得溜圆,惊声道:“方才……门外那人叫你什么?”
周鸾挠了挠头,“少当家啊,怎么了?”
“你刚才是不是也自称少当家来着?”孟云又问。
周鸾点点头,“啊,咋了?”
孟云震惊道:“你是黑虎岭的少当家,还拐我过来当你娘的便宜儿子?”
周鸾拧眉,“你怎么骂人?”
孟云摆手,叠声否认道:“不不不……我要说的是,为什么你要撺掇我来当你娘亲的便宜儿子。”
周鸾摊手,“我认为你比我更适合做少当家。”
孟云:“我觉得你肯定是在唬我。”
周鸾奇道:“咦?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孟云:“左边那只和右边那只,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
两人终究是站到了樊氏面前,樊氏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气,反倒是盈着慈爱的笑意。
“不愧是我的女儿。”樊氏如是说,“那换岗就一处空档就被你这丫头发现了。”
周鸾却“噗通”一下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低着头道:“义母,鸾儿知错了。”
孟云在旁边看着周鸾这番举动倒是看傻了眼,他是不明白,那大当家看着确实像周鸾所说的那般慈爱,便是她此番随意出了山寨也没对她有半分责骂,甚至还有夸赞她聪慧的意味。
只是……怎么她却听了这黑虎岭大当家所说的话,很快就开始跪下认错了?
“鸾儿又何错之有?”樊氏却未像孟云想象中那般将跪在地上的她扶起来,反倒是摸着她的头道,“义母知道你着急,既然答应了你找那个丫头就一定会派人去寻的,你又何必亲自下山寻这一遭?”
“难道鸾儿对义母就这般不信任?”
樊氏问着周鸾,声音轻柔,可这问题饶是孟云都听出了些怪异,甚至没等跪在地上的周鸾解释什么,这位大当家就给她盖了个“不信任”的帽子。
“鸾儿没有,只是着急,夷人在衡阳如此作为,殷樱她……”
没等周鸾说完,樊氏却打断了她的话,转而冲着站在一旁的孟云招了招手,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
孟云走过去,樊氏便问他道:“孩子,你叫什么?”
“孟云。”孟云有些局促地攥紧衣摆回她。
樊氏笑着紧接着道:“家在何处?可否迷了路到这黑虎岭来?不若我派人将你送回家去。”
孟云脸色一白,吞吐道:“家在……家在……”
跪在一旁的周鸾却又一次张口道:“义母,此人是鸾儿之前在街上认识的,是个在路边要饭的小叫花。这次鸾儿看他实在饿得不行,看他恐怕活不下去了,这才给他指路让他来黑虎岭求义母收留的。”
“哦?”樊氏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孟云,“确实如此?”
周鸾猛地点头道:“确实如此。”
孟云也随着她猛点头。
“若是如此倒是能留他做个粗使下人。”樊氏说罢便抬头要让人安排。
周鸾却又拦着道:“义母,他腿上有伤,怕是得将养好了才能干活呢。”
“你呀。”樊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没罚你私自下山的事,现下就开始操心别人了。”
周鸾见樊氏将事情摊开说了,便知义母这气怕是消不少了,便借坡下驴地道:“鸾儿知道义母最疼我了,又怎么会罚我呢?”
“你倒是会装乖。”樊氏嘴上训着周鸾,手上倒是将她扶了起来,又道,“罢了,既然是鸾儿的朋友留下养伤吧,之后是去是留便由着鸾儿这个少当家做主,此事之后亦不必再问我。”
樊氏这话是和周鸾与孟云说的,更是给周围站着的人说着。
此话既是同意孟云在此养伤,亦是给周鸾这个少当家的身份板上钉钉了,由着她做主这件事开始,便也是承认她的身份也当着众人的面为她立下些威信。
周鸾知道,她此刻当真是成了黑虎岭的少当家,有了这份责任,她却也再不能像今日这般逃走了。
从此以后,孟云便留在了黑虎岭上。
此后周鸾是读书是练武,均有孟云作陪,孟云既是伴读亦是她的武搭子,两人的友谊也愈发深厚如友如亲。
也是因为樊氏培养周鸾的武艺,周鸾天赋异禀的无穷力气,也被她的武艺师傅给发觉出来。
樊氏知晓后大喜,当即寻了匠人给她打造了两柄精致板斧。而这双斧比起寻常的斧头要秀气小巧些,可那锋利程度却也是寻常斧头不可匹及的,吹毛便断发,削铁如泥,是个不可多得的兵器。
得了这双斧,周鸾的武艺也是如有神助,不多时便将所有的武搭子练了个遍,最后却只有孟云能与她匹敌,只是到后来连孟云也仅仅能和她过十余招便渐渐不敌起来。
恰巧此时,樊氏不知又从哪儿领回来一个男孩,瞧着便壮得像个小山似的,只是脸上见到周鸾时的表情不屑一顾,那嘴角都要撇到地上去了。
樊氏说:“这是于安虎,鸾儿以后可以叫他兄长。”
周鸾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兄长,谁道这于安虎却不领情。
只听他说道:“我可没有像这般弱得像个豆芽菜的妹妹!”
那牛气哄哄的语气,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倒是让小周鸾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周鸾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要与他比试。
于安虎也不是吓大的,周鸾刚说罢,他便像个小牛犊一般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