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心不在焉一晚上了。
轻叹一口气,苏俞走过去。见她过来,胡斌冲她点了点头,问:“她睡了吧?”
苏俞回了一声,他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到楼下,在车库取了车,一路上相继无言。
沉默像一个密封的腌菜坛盖在他们身上,一股让人喉头发紧的酸味不断袭击着苏俞。
苏俞靠在车上,转过头看着外面的夜景发呆。沿江路上的灯火变幻多端,像儿时玩的万花筒;有人在江边放着孔明灯,一个个闪烁的灯球从灯火辉煌中升起,飘进一片黑暗中去。不知道会飘向哪里,总让人有些担忧。骂自己杞人忧天,突然又想到胡小宝还在他奶奶家,正准备回头问胡斌要不要把他接回来,胡斌恰好在这时候叫了她一声,声音温柔得让她有点恍惚。
她应了一声,接着听他说:“我们离婚吧。”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极其小众,甚至不符合一些人的三观,不喜欢勿喷,可以直接点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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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珊在一家消防站附近开了家奶茶店。
奶茶店原本苦苦经营,这段时间生意突然火了起来。
说是消防站来了位新的消防员。
因为被人拍了一段在她的店门口救下小猫的视频,在网上爆红,好多小女生跑来蹲偶遇。
许珊想要一睹这位救命大神的容颜,好奇点开视频。
嚯,是挺帅的,制服长腿,剑眉星目,就是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沈持云这辈子顺风顺水,唯一栽过的坑,大概是读书时,有次无聊,跟人网恋。
他本来就想着玩玩。
结果有一天,网恋对象说自己得了绝症,从此再也没有上线。
沈持云因此颓靡好长一段时间,从此封心锁爱。
直到几年后,他看到个奶茶店的老板娘,白白净净的,几乎就是他那个网恋对象的放大版。
“绝症?”许珊看见男人姿态慵懒地靠在自己的店门前,语气讽刺。
她将一杯刚做好的柠檬茶推到对方的方向,不好意思道:“我要说医学奇迹,你信吗?”
第2章 出轨
从爷爷那一辈,苏俞家跟胡斌家就是邻居。
苏俞比胡斌早出生一个小时,他们俩刚从医院被抱回来时,家里人还开玩笑,说给定娃娃亲,谁也没想到一语成谶,后来两个人还真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出生才一个月,苏俞便被父母带着去了北京。八岁那年,父母离异,她跟着她妈回到老家。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苏俞翻上家里院子的围墙,准备偷摘隔壁院子里跑过来的葡萄。等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上到墙头时,低头间看到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和一双大眼睛,毫无防备,她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摔回院子里去。
疼痛让她大哭,接着隔壁院子也传来哭声,那哭声石破天惊,吓得她都忘记了哭泣。
这便是苏俞跟胡斌有记忆来的第一次相遇。
记忆里幼年的胡斌是个爱哭鬼,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面前这幅处事不惊的面孔,感叹物是人非,无意识地将车窗摇了下来。
汉城十二月的冷风一下子从车窗外钻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胡斌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依旧带着股不真实得温柔:“把窗户关着吧,小心冻感冒了。”
苏俞头晕得厉害,刚才灌进身体的酒精在她脑袋里面乱窜,让她整个人变得飘飘然,有一种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不真实的成长,不真实的婚姻,以及刚才胡斌那句不真实的“我们离婚吧”。
像是平地而起的飓风,呼啸而过,将一切都带走了。但苏俞也不知道这阵诡异的风具体带走了什么,似乎原地本来就什么也没存在过。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接着将车窗关上。刚才还喧嚣的城市夜生活一瞬间在车子里变得沉闷起来。她在这股压抑的气氛下发了一会呆,终于像是做好了决定般回过头看向胡斌。他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用力到骨结发白,眼睛盯着前方,里面晶莹闪烁,似乎有眼泪在打着转。
苏俞开始仔细去想有多久没见过他哭了,回忆便再次让她的思绪变得朦胧起来。
因为奶奶的溺爱,小时候的胡斌软弱,爱哭,总是被镇上的其他小孩子欺负。
苏俞跟他完全不同。
苏俞在北京的院子里长大,从会在地上扣泥巴时就开始跟着隔壁的大哥哥们学欺负人的本领。从小她妈妈就为了她的暴力倾向头疼不已。
自苏俞回来后,便成为了胡斌的靠山。
他奶奶对他说的:“隔壁苏俞姐跟你亲姐一样,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就找她。”
小时候的苏俞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凡是有人欺负胡斌,她便主动为他撑腰,而且还对外宣称:“胡斌是我小弟,以后你们谁要是欺负他,我就跟你们没完!”
有不服气的小孩子,她上前一顿揍,对方立刻就软下来。
也有打不赢的。这就得靠胡斌。那时候他虽然胆小,但是鬼点子多。比如趁着别人不注意扔一把
苍耳在对方毛衣里,在对方教室的凳子上挤满墨汁等……不动声色的心眼子,总能找到各种捉弄对方的方法。
童年时,两家的院子里总是能听到他俩遥相呼应的哭泣声。
有一次他们两个人被家里人打得一起离家出走。他们准备了自己和对方都爱的零食,一路逃出小镇,走进了平时经常玩躲猫猫的一个荒草地。
小时候苏俞妈妈告诉她,假如一个人对着石头发誓,再将石头埋在土里面,这样誓言就被压着,永远也不能变。苏俞怕胡斌临阵倒戈,要他对着石头发誓。
他倒是听话,拿着块石头煞有其事地说了一通绝对不后退的誓言,末了加了一句“永远也不会丢下苏俞。”
苏俞听完他的话嘎嘎笑,伸手便将石头扔进了荒草地里。
接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了大概半小时时间,然后夜色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镇子里传来大人叫唤孩子吃饭的声音。胡斌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誓言,张着嘴开始大哭,说要回家找妈妈。苏俞被他闹得束手无策,最后只好又背着两个装满零食的书包带着他回了家。
从那之后,苏俞对胡斌的誓言都保有一丝怀疑的态度。
十三岁时,胡斌跟吃了激素似得,疯狂长身体,声音也随着发育变得暗哑起来。有同学取笑他,他开始学会用武力反抗。苏俞妈为此还教训过她,说她不教人好,多好一个孩子被她教成了一个不说话只知道打架的小混蛋。
对此,苏俞无力辩解。
那时候,苏俞总爱学胡斌的声音逗他,他自然不会对苏俞出手,每次都是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那样子让人觉得有趣。
一次,苏俞如法炮制的玩笑让他连着一个星期没理她,恰好那段时候学校一个男生在追求苏俞,苏俞陷入自己的青春魅力臆想中无法自拔,就没把他的置气当一回事。
一天放学时,苏俞听说那个追她的男生正在学校门口跟人打架。那时候正看偶像剧,心里想着肯定是两个男生因为她的所属权问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暗爽无比。
她带着满腔激动跑到现场。
夕阳下,那个男生骑在另外一个男生身上,用力挥舞着拳头,光斑在他身后闪烁出两个漂亮的圆圈,要是下面那个人不是胡斌,苏俞还真被他迷倒了。
苏俞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男生,低头看到胡斌鼻子嘴巴上的血,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踢了那个男生一脚。男生没想到她会出手打他,毫无防备,往后一倒,直接坐在地上。他瞪着苏俞看了一会,大概是见苏俞确实没有搞错,真的是要保护胡斌,便起身骂了一句,转身跑了。从那之后,一直到读高中,再也没有男生追过苏俞。
苏俞的桃花运,大概就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被自己一脚踹没了。
当时的苏俞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只觉得自己的小弟被人欺负,生气。
男生走后,她转过身去,接着便被抱进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怀抱。胡斌抱着她开始大哭,像小时候那样,蛮横不讲理地命令她不准跟别人好,要一直跟着他。
苏俞愣了愣,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发育一圈还没长大,又不得不拼命安慰他,一直到他破涕为笑才罢休……
大概是好久没有喝这么多酒,思绪像失去指引的电离子,四处乱撞。又想到大学时,那时候苏俞在外面兼职,胡斌也跟着她去了。
店长看他人高马大,长得也好看,让他在外面收银,他不肯,偏偏要跟苏俞窝在配菜室里面。
苏俞有时候嫌他烦,凶他两句,他就开始装委屈,皱着眉头默默做事,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结婚后,有时候他们吵架他也如此,很多时候苏俞看着不忍心,就会主动道歉,他转眼便会开开心心往她怀里钻,永远像个孩子。
但是那时候苏俞从来不会主动跟他道歉。每次等到下班回学校时,他就会变魔术似得从书包里拿出一杯热奶茶或是一块蛋糕来,一声不吭地塞给苏俞,等苏俞吃开心了,他就在旁边一脸骄傲道:“还嫌我烦吗?”
苏俞吃了他的东西嘴软,拼命摇头,有一次多夸了一句他是世界上最棒的朋友。因为这句话,他在回学校的路上一直板着脸。
每次想到这里苏俞就觉得,他们的感情应该在那时候就开始变化了。
它由原本正大光明的友谊,变成了两个人的心怀鬼胎,彼此怀揣着相似的阴谋,期盼对方能够主动说破。
可是慢慢长大的苏俞再也无法用儿时那样的蛮横来维持自己心中的胆怯,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因为父母不完美的感情经历,她在这方面总是显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多期盼。所以每当胡斌有什么超出平常的举动时,她总是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然而人不是机器,永远无法向运行程序那样精准无比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们在汉城读大学,回家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每个月苏俞都会和胡斌一起回家一趟。
每次回家的那个周五,胡斌便会跑到苏俞的宿舍楼门下等她。林钱看到他总忍不住故意放大声音叫到,说
多好一个忠犬男朋友啊,真的是羡慕死人了!
那时候学校追胡斌的学生不少,苏俞生怕被他的某个女粉丝听到后误会,然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她拖到盥洗间打一顿,于是赶紧解释,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可能有那样的心。
有一次在寝室门口,苏俞如此解释时被胡斌听到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闷闷不乐。苏俞洋装没发现。到下车时,对方突然拉住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问她:“苏俞,你是不是没心?”
苏俞被问得一愣。对方瞪着她继续说:“我发现你就是没心没肺!”
苏俞有点不知所以,又听他说:“我要是像你这样多好啊!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苏俞开始有点上火,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胡斌,你他妈说什么呢?”
胡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反正他俩开始在车站大吵大闹,没有任何分寸的争吵,纷纷放了狠话,感觉当时都打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回学校时苏俞自然没跟他联系,在学校遇见了也当做没看到。有几次他似乎想要主动跟苏俞说话,都被苏俞故意躲了过去。
其实走一段距离苏俞还是会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他,结果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一点就没有主动找她道歉的意思。
一切都像是她的自作多情。
为此心烦,就这样一个月很快过去。那月回家时,苏俞早早收拾东西,下午的课都没上就回家了。晚上九点时,接到胡斌的电话,声音有点奇怪的沙哑:“苏俞,你回去怎么不说一声?”
苏俞气还没下去,冲他叫了声:“我回不回家关你屁事!”
立刻挂掉电话,他再打电话过来苏俞也不接,最后干脆关了机。
回学校时听林钱说,胡斌那天在宿舍楼下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幸好她那天回宿舍拿东看到了他,不然这家伙估计会等到天亮。
胡斌就是如此,一根筋,性子沉,不喜欢解释,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
记得他们结婚后,两个人搬到了汉城。有一次吵架,苏俞跑回娘家。他来找她,她不肯回。他也不回隔壁自己家去,就一个人在她家院子里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苏俞气消了,背着包准备回去时,发现他在她家院子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苏俞当时差点没吓死。
苏俞跑过去叫了他一声,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惊醒,接着迅速起身一把抱住苏俞,说:“老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语气委屈,总是让苏俞有种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无理取闹的感觉。
他总是这般,会让苏俞忍不住心疼他。十四年的携手成长变成之后八年的婚姻,无数次回想时,苏俞都有种在照顾一个孩子的感觉。当然,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对人的心是赤诚的。
所以,苏俞从未想过胡斌会出轨。
他更没想到,自己会隐忍。
在这之前,偶尔在家跟他讨论网上经常出现的小三事件,苏俞都会一脸得意说出要是我,一定会拿好自己应得的东西,然后潇洒地跟这个男人说再见的话。可是,真等到她面对此事时,却像无数自己以前瞧不起的家庭主妇那样,选择了弱懦地不去戳破,一次次原谅他。
苏俞就想,人大概便是如此,总是以圣母要求别人,自己却自甘堕落做个婊/子。
三年前的一天,胡斌出差回来。
他洗澡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苏俞顺手拿起来后看到了那条短信,以亲爱的开始,以再约结束。
狗血的苏俞不知道跟谁去诉说。
耻辱,悲愤,伤心,无数情绪一下子冲上心头,却在飓风即将形成的那一刹那,被苏俞强压下去。
镇定,一定要镇定――
苏俞一遍遍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将胡斌的手机放回原位,接着起身去给胡小宝热牛奶。尽管脸上强行维持着平静,但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她在颤抖,当胡斌洗完澡出来时,她还在颤抖。
奶粉罐在她手上像个急于挣脱的猫,晃来晃去。
这时候胡斌走过来按了按她的肩膀,语气柔和:“怎么了,没休息好?”
苏俞因为他的触碰差点从原地蹦起来。
脏,好脏!她想着,转身一把将奶粉罐塞到他怀里,说:“你给小宝冲奶粉,我去休息一下。”接着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