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操心宋木,他今天跟着厂里其他职工的孩子在食堂外面玩了一天,一早就困了,洗漱完就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奶奶,明天阿木要去给新人压床,您觉得应该给他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说到这个,程奶奶打起精神,不假思索的说:“就穿我前段时间给他做的那个枣色的棉袄,红色喜庆。”
她回答完,又想起来问:“给哪家压床啊?”
宋清:“我们后厨的婶子,她前几天说儿子结婚,缺个男孩压床,就让阿木去。”
程致远:“赵婶吗?”
“对。”宋清扭头回答他完,又跟程奶奶继续说。
“奶奶,幸好您回来了,我正愁该怎么教阿木说压床的吉利话呢。”
随着两人的对话,程奶奶一点一点打起精神来,晚上睡觉时,还专门把宋木抱到她房间,好教他背吉利话。
院子里,北风呼呼的吹,宋清还在厨房里换炉子里的燃尽的木炭用铁棍夹出来,程致远从门外搬了筐煤块进来。
程致远接过铁棍,把煤块放进炉子,划开几根火柴扔进去,“快去睡吧,我看着烧水。”
“没事,我在这看着,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宋清看着煤块一点一点变红,眼见差不多了,把水壶提放上去。
程致远则在门后面的板凳上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水壶口慢慢冒出白烟,默默的叹了口气。
宋清立马抬头看先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问:“是不是不太顺利,我看程奶奶跟你心情都不是很好,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程致远摇完头又点头,宋清看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
“你已经帮过忙了。”程致远看的出来,晚上的时候宋清一直在设法调节奶奶的情绪。
“我们去看病的这个姨奶生了重病,没多少日子了,现在就想见见她丈夫,但是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宋清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歪头问:“为什么?”
程致远双手抱在胸前,头后仰靠在门上,闭着眼睛说:“她丈夫几个月前去世了,她还不知道,现在家里人怕她受刺激,只能瞒着。”
宋清听完沉默了,这种事确实不好帮忙。
“我奶奶可能也是想我爷爷了,心情不好。”这还是程致远第一次跟宋清提起他的家人。
宋清小心的问:“你爷爷,还在吗?”
程致远低声说:“大齐村。”
宋清静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望向程致远的眼神相当复杂,怪不得。
“你来这里是为了......”
“恩。”二人对这段对话中被隐藏的内容心知肚明。
接下来程致远还给宋清介绍了一下厂里的情况,问她对哪个部门感兴趣。
话题转的太快,加上他一大段话下来,宋清脑子有些发懵,也分不清自己对哪个部门感兴趣,只说要好好想想,等想好再告诉他。
待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把热水装进暖水壶后,两人一人拎着一个暖水瓶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在赵婶的强烈要求下,程致远陪着宋清两姐弟一起去赵婶儿子家的新房压床。
宋木和令一个压床的小姑娘都穿了身红色系的棉袄,脱掉鞋子一人滚一边,边滚边说吉利话。
“压床压床,喜气洋洋......儿孙满堂。”
这是昨晚程奶奶教宋木说的,早上起床检查了一遍,来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重视的不得了。
按照程奶奶的话说就是: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最好不出一点差错。
两个孩子都聪明,说吉祥话的时候一个磕绊都没有。
结束后,赵婶喜笑颜开留压床的两家人吃饭,桌上更是止不住的夸,程致远还被劝着喝了许多杯酒,说是为了感谢他当初帮他们家带的表。
吃完饭,赵婶给两个压床的孩子一人一个红包,两家人一开始都不好意思收,推脱了几次,直到赵婶说:“沾沾喜气。”
回去的时候,宋清骑着自行车,程致远抱着宋木坐在后座,跟她说:“像这种情况,明天的礼金可以给多一点。”
宋清点点头,表示受教了,但还是拿不准该给多少礼金,正要往下问,就听见宋木被程致远逗得“咯咯”笑的声音。
程致远瞳仁黑亮,看着很是清醒。他先是挠了挠宋木的痒痒肉,然后莫名其妙说起他小时候的糗事。
“我小时候调皮,跟二舅家的儿子爬到屋顶上放风筝,梯子倒了,我俩下不去,坐在屋顶上偷偷哭了一下午,晚上爷爷从学校回来后,才扶正了梯子把我们抱下来。”
他鼻音微哑,带着他这个年龄独有的少年气,宋清听的津津有味。
他越说越多,宋清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来扭头一看。
程致远两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但还是将宋木抱得紧紧的,宋木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见她回头,还歪头问:“怎么不走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
程致远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没喝醉,你要是不信,我给你走个直线。”
宋清:“......”
程致远见宋清不信,还真抱着宋木下车走起了直线,只是那直线走的歪歪扭扭,宋清推着自行车笑的直不起腰。
第30章 见义勇为
第二天参加赵婶儿子的婚宴前, 宋清着重提醒程致远,“能不喝酒尽量别喝。”昨晚她为了把程致远带回家,可是废了不小的功夫。
程致远脸色一僵,昨晚的记忆重新在他脑中重现, 难得捂着脸不敢看宋清。
他醉酒回家后一觉睡到中午, 睁开眼就对上三道炙热视线。
他不是酒量差的人, 但昨晚赵婶拿出来的酒是自家酿的高粱酒, 度数高不说,后劲还大,基本上是见风就倒,这才酒后失态。
赵婶的婚宴在纺织厂家属楼院子里办的,到了婚宴,份子钱是程致远给的, 他拿了5块钱上礼金。
本来宋清要给, 她刚发过工资, 手里正宽裕。
但程致远说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么多, 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清觉得有道理, 就没再纠结。
赵婶人缘不错,来了不少同事。在新人举行完仪式后, 众人落座吃席。
宋清两姐弟被程致远带去和他的同事坐一桌, 除了他办公室的四个人,其他人宋清都没见过。
他们一上桌, 其他人就开始起哄,引得其他桌往他们这里看。
宋清两姐弟开始还不知缘由, 茫然的看着他们。
宋清仔细观察后发现起哄声是对程致远和他右边女孩。
那女孩穿了身军绿色的收腰裙, 扎着两个麻花辫垂在颈侧, 皮肤白皙,明媚皓齿,面对众人的起哄,耳垂脸颊红了一片,只能羞涩的低头装作喝茶。
宋清看出是怎么回事,轻轻抿嘴憋笑,看向程致远的眼神里带着打趣。
程致远神情不变,“行啦,没必要这么欢迎我啊。”
众人哈哈大笑,“脸皮挺厚,谁欢迎你,我们欢迎书慧呢,书慧,你说是吧?”
女孩叫李书慧,是纺织厂的织布车间的职工,程致远是负责她那个机器的维修员之一,时不时要去查看机器的情况,记工作日志。
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交集了。
程致远今年18,外表高大帅气,工作认真负责,半年下来,李书慧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每次程致远轮值检修的当天都兴高采烈。
从上次程致远出差回来后,李书慧的心事就难以掩藏,很快被人看出了端倪。
今天两人挨得近,又是别人的婚宴,正好给旁人起哄的机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故意撮合他们俩。
李书慧羞的头都要埋进杯子了。
身后,上菜的师傅端着一个大盘子往他们桌的方向走来。
宋清见状,忙帮他解围:“致远哥,上菜了,你从后边接一下。”
说吧,程致远站起来,帮着上菜的师傅把菜放到桌上。凉菜热菜加起来上了八个盘,众人拿着筷子直接开吃。
等到桌上开始喝酒,众人劝程致远喝酒,程致远摆手,“回家还有事呢。”说完给宋清两姐弟夹了些菜。
其他人还不死心,“喝了杯,这酒自家酿的,才不错呢。”
程致远:“真不喝,你们喝吧。”
其他人也没再劝,酒就着花生米一杯杯下肚,喝到后面,有些晕乎。
走的时候,非拉着程致远要他把李书慧送回家,说是小姑娘住得远,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程致远倒是坦然,一口答应下来。
李书慧正温声细语的跟宋木说话,眼睛却止不住的瞟向程致远,见他应下来,脸上迅速漫上红晕。
宋清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阿姐?”宋木疑惑的眨眨眼睛,黑亮的瞳仁中映出宋清的笑脸。
见程致远瞥过来,宋清收敛笑容,把宋清往上抱了抱,小声说:“没事,回去给你弄烤红薯吃。”
“好。”宋木眼睛一亮。
今天婚宴上的菜,除了程致远给他们夹的那道以外,其他的都有些咸,他们吃不习惯,肚子还空了一些。
不过婚宴的菜大多如此,也没什么好说。
程致远应付完喝醉的同事,走过来跟宋清说:“我先送李同志回去,你俩在赵婶家待一会,我待会再回来接你们。”
宋清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巴不得催促他们赶紧走。
倒是李书慧,不好意思的问:“方便吗?”她鼓起勇气抬眼看程致远的眼睛。
程致远:“方便,走吧,我车子在外边停着呢。”说完抬脚往外走。
李书慧小跑着跟上,刚跑出去两步,又忽然停下回头,把她领的那份喜糖不容分说的塞给宋清,“给你们吃,我先走了,下次见。”
她的背影肉眼可见的雀跃,宋清看了都忍不住弯起眼睛。
赵婶送走最后一桌的人,看见宋清抱在弟弟站在纺织厂家属院外面,一拍脑袋:“哎呦,快进屋暖和暖和。”
宋清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他们,“没事,我们在这站会。”
“不行不行,小程得好一会才能回来呢,先跟婶子进去,这么冷得天别冻感冒了。”
程致远走前跟赵婶交代过,说先让宋清两姐弟在她这待一会,赵婶送客人忙乎了头,就把这事忘了。
赵婶把他们带进屋,宋清扫了两眼,这间房子是一室一厅,不算大,物品摆放有些杂乱,打扫的很干净。
家具有些简陋,该有的都有。
能看得出来,赵婶家庭条件一般,却愿意给儿媳妇买贵重的手表,听说赵婶还特意租了楼上的房子给儿子做婚房,显然是很看重她的。
赵婶从房间里拿出一包鸡蛋糕,打开放在宋清两姐弟面前的桌子上,“没吃饱吧,来尝尝。”
宋清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拿了一小块鸡蛋糕给到怀里的宋木。
宋木两手捧着,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谢谢婶婶。”
“不客气,多吃点。”赵婶看着宋木,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小宋你也吃啊。”
宋清摇头,“我在席上吃饱了。”
没过多久,程致远就回来了,宋清跟赵婶告别完坐上自行车后座。
鞭炮的碎片被自行车带起向前移动了一截,宋清回头,看见飘落在地上碎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木仰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程致远:“笑什么?”他一开口就被灌了满嘴寒风,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我想到你昨天说的话。”
“恩?”程致远有些不明白,他昨天说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是哪一件事戳中宋清的笑点。
“你昨天说,你小时候玩鞭炮,把姑姑家刚哄睡的妹妹吵醒,被你母亲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半条街。”
程致远愣了一下,想到从前,也仰头笑起来。
宋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跟着笑起来,他露出来的小米牙又逗笑了宋清,三人的笑声点亮漆黑的夜。
笑完,程致远说:“过完年二月中旬,厂里要招新人,会组织一场考试,你要是想离开后厨的话可以准备一下。”
宋清若有所思,“考试?那我得抓紧时间去夜校报个名,不知道临时抱佛脚来不来得及。”
程致远肯定的说:“来得及。”
“恩,好,不过你怎么知道年后招人啊,是不是问了刚才的——姐姐。”程致远看不见的后面,宋清眼中闪过狡黠,她拖长尾音,故意逗弄他。
“是啊。”程致远的确是从李书慧那里知道的,他刚才把人送回去,路上闲聊了几句,提起各车间招工的事。
见他感兴趣,李书慧也乐意说,就跟他透露了这个消息。
宋清轻笑,“那个姐姐挺好的,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你觉得呢?”
不想程致远突然回头,头顶着硕大的圆月,脸部忽明忽暗,双眼熠熠生辉,竟是说:“明天早上你们想吃什么?”
好生硬的转折,但宋清还是接过他的话题。
“豆腐脑。”
宋清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去她先前看好的夜校报了名,当天下完班就直接去夜校上课。
夜校放学晚,但离宋清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再加上有程致远接送,刚开始很是顺利。
直到临近春节的时候,镇里热闹了许多。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程致远去市里出差,晚上没能来接宋清。
宋清从夜校下完课回来,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女人的呼救声。
见声音的方向来自于一条漆黑的死巷,宋清环顾四周,她出来的晚,学校附近现下四下无人,没法求援。
可她又没办法置之不理,就从路边找了一块板砖状的石头握在手里,轻手轻脚的往巷子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