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嘴巴一瘪,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宋清根本不吃她这一套,黑亮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不愿意,那去派出所吧。”
听着派出所,陈婉晶莹的泪珠收了回去,不情不愿站起来,左顾右盼像是在找纪云的身影。
“快点。”
陈婉找不到纪云,耳边又有宋清的催促,最后只能委屈地走到取药窗口,交钱的时候她磨磨蹭蹭从兜里摸出几张零散的钱,依依不舍递到窗口,手指因为用力显得有些青白。
从医院出来后,宋清没再管陈婉,也没注意到角落里陈婉愤恨的眼神。
她背着筐费劲地抱起宋木。只是刚把小宋木抱起来,就被人抽走。
程致远凭借身高的优势把宋木单手抱起来,宋木睁着圆溜溜的眸子乖乖抱着他的脖颈。
少年扭头冲宋清咧嘴一笑:“去哪?”
“我,”宋清本想自己抱,但对上对方真诚的眼神,咽下拒绝的话,“邮局。”
到了邮局后,宋清报出母亲的名字和大概的日期,值班的工作人员翻了翻本子,告诉宋清:
“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宋清仰着瘦削的脸问:“哥哥,能知道谁拿的吗?”
那人还记得刚才发生的闹剧,又见她这么礼貌懂事,想了想翻出两本记事本子放到她面前,翻开用手指点了点代表取货那一行后面的签字。
“喏,苏圆,你看你认不认识。”
宋清心下一沉,苏圆是原身母亲的名字。
原身母亲两年前就去世了,所以肯定是有人冒充,取走了这两年寄给他们的包裹。
现在这个签名的字迹十分稚嫩,像是出自孩童的手笔,说明冒领包裹的人文化水平有限。
是谁呢?
宋清想了一会,没有办法立即确定是谁冒领,只能先回家再慢慢细想。
程致远把宋木放在凳子上,扭头对宋清说:“我有点事,你们等我一会,我待会就回来。”
等她的这段时间,宋清抱着宋木站在邮局外面,背筐放在脚边,眼神在过往牛车上停留,试图从中找出眼熟的面孔。
下午这么一折腾,邮局的包裹没拿到,就连村里的牛车也赶不上了。
只可惜,红河大队的生活水平相比其他队伍落后一截,不仅没有公车,拖拉机等交通工具,就连牛车也屈指可数。
好在运气不错,找到附近大队的牛车,能顺道带他们一程,宋清等着程致远回来好跟他道别。
程致远推着车来到宋清面前:“我送你们。”
宋清摆手,将刚才借着背筐拿出空间里还带着微微热意的肉包子塞到他手里:“不用了,今天也谢谢你,你帮了我们两回,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看到宋清的精气神相较上次好了不少,程致远也没说拒绝的话,反而咧嘴一笑:“好啊。”
他五官俊朗,眼睛晶亮,一举一动中都带着种激情澎湃,积极向上的少年气。
说完他打开包着肉包子的牛皮纸,当着他们的面咬了一口,眉毛一扬,说:“味道不错。”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却不显得粗鲁。
随后将剩下的肉包放入包中,冲着宋木拍了拍手,宋木犹豫了一下朝他张开双臂,程致远长臂一伸,把他抱在怀里,对宋清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就当谢谢你们的包子。”
见程致远这番举动,宋清没再推脱,拿上背筐爬上后座,点了点他的背,程致远单脚撑地,回身把宋木放在她前面,扭头蹬上脚踏板:“走喽。”
第9章 怎么是你!
还跟上回一样,到了红河大队,宋清抱着宋木同程致远道了别。
离开时,程致远说:“你下次来镇上,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我家就在邮局后面的巷子第二户房子里。”
宋清特意抬脸瞧了他一眼,见他咧着两排大白牙,笑得灿烂又傻气,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单纯热心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想了半天,再次郑重地道谢:“谢谢。”
程致远见她比起上次,眼眸清润明亮,整个人流露出磅礴的生命力,心中放心了许多,于是轻轻摆手,潇洒离去。
刚过秋分,土路两边的稻田一片灿黄,风轻轻一吹,便掀起了稻浪,这是宋清从未见过的场景。
宋木的小脑袋跟着路边的蜻蜓转,时不时伸手想要去触碰。
宋清看见,将他放下来,随手揪片叶子,给他编只蜻蜓,见他开心地笑弯眼,宋清也舒心一笑。
眼前缤纷,耳边喧嚣,心里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直到今天,宋清好像才真正从昏暗残酷的末世中脱离出来。
一直到下河村口,宋清嘴边都挂着浅笑,同村人看见,不由感到稀奇。
这两天宋家发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四丫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对外,她依旧沉默寡言,不爱与人往来。
对内,她将以前苛待她的宋家人治的服服帖帖,尤其是张菊花,像是被吓破了胆,今天也没去上工,听说病了。
村里人丝毫不同情张菊花,甚至暗地嘲笑,上次四丫鼻青脸肿的样子他们还没忘呢,活该。
宋清迎面撞上之前翻她背篓的李长红,对方眼睛越过她怀里的宋木,控制不住地瞟向她身后,声音尖亮:“四丫,你上镇上买啥了?”
下午上工的时候,李长红遇上早上跟宋清坐一个牛车的刘花,听刘花说,这两姐弟到镇上还去了国营饭店。
都去国营饭店了,这背篓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
李长红看不到背篓里的东西,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挠得她心痒极了。
宋清轻瞥她一眼,说:“关你啥事。”然后直接抬脚绕过她。
李长红气得跳脚,嘴里怒骂:“死丫头,赔钱货,早晚有人收拾你。”
宋清第二天割猪草回来后,便发现村里暗地里多了不少打探的眼神,连着好几天,都有村民在他们家院子外徘徊。
就连她带着宋木上山都有人跟着,她在山上设下的那些陷阱圈套里捕获的猎物被人提前拿走不说,就连山上的野果野菜蘑菇等东西也所剩无几。
宋清心里奇怪,也无可奈何,毕竟她又不可能去限制村民上山。
只见这上山的村民越来越多,每日所能采摘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宋清也不可能日日都冒险往深山中走。
索性就休息一段时间,改成在小河里捉鱼摸虾,成功将捕鱼技能刷到二级。
抓来的小鱼则按照生存食物图鉴中的做法,裹上精白面,放上大量的油,炸成小鱼干。不仅宋木爱吃,宋清也很爱吃。
这天,天空阴沉,风带凉意。
宋清割完猪草喂完猪,在村头水井旁遇上了妇女主任刘萍萍。
刘萍萍看见她眼前一亮,上前将她拦下。
这几天宋清不用起早贪黑去山上,喂完猪就在家里休息或是陪宋木玩耍,再加上吃食水平也稳定跟上,整个人不仅白了还胖了一些,小脸上能够看出两分婴儿肥,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刘萍萍拉着她走到树荫下,见四下无人,小声问:“四丫,你这几天上山抓鸡了吗?”
宋清老实说:“没有呢。”
“那就好,这段时间别去了,免得被人盯上。”
“刘婶怎么了?”
刘萍萍本就看宋清可怜,前几天又收了宋清的野鸡,现在对她是无限的爱怜,一说起这事,脸上便带着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都怪那李长红那张嘴,她非说你在山上捡到钱,现在人人都上山去找嘞。”
“这都有人信?”宋清倒是有些没想到村里的人这么好骗。
李长红记恨着宋清,知道他们两姐弟现在靠山上的野果野菜果腹,故意将村里的人引去山上。
这个理由算不上可信,可总有些人见宋清两姐弟的生活一天天改善,竟鬼使神差地相信了。
他们忘记之前山里冲下来的野兽,抱着侥幸心理上山在外围翻找,钱没找到,倒是留意到了山上陷阱里的猎物和野果。
秋天,山里的野果树比田里的粮食更早迎来丰收季。
就这样,挖野菜寻猎物的一茬一茬,村里总有人眼热,吸引了更多人上山。
刘萍萍说完满脸担心地望着宋清,然后叹了口气:“你们两姐弟之后怎么办啊。”一副担心他们吃不上饭的表情。
宋清对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关心还是有些不适应,只能用笑来掩饰内心的无措和尴尬,说:“刘婶,你别担心我们,过几天不久秋收了吗,我跟阿木省点吃,应该够撑到明年的。”
说起这事,刘萍萍眉间的忧愁散去,一脸高兴:“是啊,过两天就秋收了,还有你负责养的这些猪,每家每户还能分点肉。”
“好了,四丫我不跟你说了,村里还有一堆事等我去处理呢,这些城里来的人事真多,说好妇女能顶半边天,结果来这天天吵架,忙死我了。”
“好,刘婶你去吧。”
宋清看她人走远了,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群孩子在大榕树下玩着丢石子,其中年龄最小的孩子时不时抬头看村口的方向。
“阿木,你姐待会就来接你,别着急。”年纪最大的铁蛋发现他不专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出声安慰。
自从上次和解后,这群孩子关系日益变好,宋木沉闷敏感的性格也外向不少。
而且宋清发现,铁蛋这孩子虽说皮得厉害,但是特别有责任心,作为孩子们的老大哥,每天玩耍结束后,都会把剩下的孩子安全送回家里。
所以,宋清已经能放心地让宋木跟着他们在村里到处跑着玩。
作为报答,宋清也经常请他吃一些山里的野果,自己做的小鱼干,和供销社卖的糖。
“阿姐。”
宋清一出现,宋木便扔下石子,“噌”的一下站起来跑过去。
他的脚伤得不算严重,年纪又小,养了几天便好得差不多。
“四丫姐。”剩下的孩子也齐刷刷喊道。
宋清挥手,铁蛋带他们跑过去,一群孩子围绕在宋清身边七嘴八舌地说:
“四丫姐,今天咱们还去抓鱼吗?”
“去田里抓泥鳅吧,烤泥鳅好吃。”
“摸田螺,田螺香。”
宋清休息的这几天,有天在河道边遇上他们带他们摸过一次鱼,摸完直接在原地烤了吃,味道意外得不错。
从那之后,这些孩子只要看见宋清就想让她带他们去摸鱼。
宋木看见伙伴们都围着姐姐,他下意识抓紧宋清的衣角,露出紧张的表情,嘴里喊:“阿姐。”
宋清像是感觉到他不开心,立马摸摸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然后才扭头跟其他孩子说:“要下雨了,你们也抓紧回家,不要在树底下玩,过两天再带你们去。”
“四丫姐你过两天别忘了。”
铁蛋抹了把鼻涕,双手抱在胸前,酷酷地说:“过两天要收稻了,咱们都要去田里捡稻穗,不能出去玩。”
宋清被他现在这副老成的样子逗得直乐,点头附和:“是,铁蛋说得对。”
“走,我送你们回家吃饭去。”说完,铁蛋领着一群跟屁虫离开。
回去的路上,宋清看宋木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阿木,今天跟铁蛋哥在一起玩不开心吗?”
宋木被她这么一问,嘴巴一瘪,眼泪啪啪地落下来。
宋清有些意外,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把他抱起来哄;“阿木怎么了。”
宋木摇摇头,眼眶里包着泪,什么都不说,只是委屈地把头埋在宋清颈间。
“是不是脚疼?”
“不,不疼,嗝。”
宋清从前没养过孩子,再加上宋木又是第一次这样,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随口哄了几句:“别哭,中午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中午吃的是宋清空间里留最后一只鸡,他们吃完这顿,她就要再找时间上山找点野鸡,他们两姐弟的身体还是瘦弱,还得再补。
最好能再找点鸡蛋。
说起来,他们院子里不如养两只鸡,这样就不用费劲去山上找,宋清将这些事记在心里,准备下回去问问这事。
带着宋木回到家,宋清先去看了院子里种下的蔬果情况。
自这些蔬果苗种下,宋清日日看护,早晚两遍浇水,在她精心看护下,蔬果苗已经开了花苞,一排一排,一星一点,看着十分好看。
想着下午要下雨,宋清担心这些菜叶茎细弱,被雨水冲倒,削了些树枝插在叶茎两边,以作支撑。
做这些时,细密的雨点已经落下来了,宋木蹲在地上看蜗牛,雨点落在他发旋处,感觉到下雨,他跑到宋清旁边,用手给她挡雨。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宋清喂完猪,站在水井旁边提水洗桶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纤细身影。
宋清以为是跟她轮班的知青,也没抬头,说:“今天是我打扫猪圈,你记错了,雨太大了,你先回去吧。”
听见宋清的声音,来人一愣,漂亮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呼道:“怎么是你!”
第10章 告状
她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有些尖利,将猪吓得往角落里边躲边哼哼。
宋清将水井里的吊桶提上来,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映眼的那张脸格外地熟悉,正是前不久跟宋清结下梁子,最后不欢而散的陈婉。
她穿着米黄色的衬衫和黑色喇叭裤,手上还拿着一油纸包,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这身打扮在臭烘烘的猪棚里格外显眼。
反观宋清,一身灰色的衣服,上面还打满了补丁,裤脚处有许多泥点,看上去寒酸至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从镇上买的是布料,需要裁剪接缝制成成衣才能上身。
宋清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准备下次去镇上找找会做衣服的裁缝。
陈婉表情僵硬,将手里的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