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气势汹汹地拉扯着女人往前走，两人走远了还能听到女声在斥责：“把手松开，我要摔倒了。”
随后是一声惊呼。
摄影师壮着胆探出脑袋，瞧见男人直接把女人打横抱起，余妍张皇失措的脸就这么闯入镜头，鬼使神差的，他按下了快门，忘记自己是给谁在打工。
余妍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并不太舒服，感到荒唐的同时还有些恼怒——江冶凭什么不由分说地抱她？他是谁啊？
这么多年的戏不是白拍的，她也马上忘掉了什么端庄风范，顾不上走没走光，正准备给他来一记肘击，手臂快要落下的刹那，目光触及他心碎的眼神，动作又凝滞。
江冶说：“打啊，你不是一直都挺狠得下心的？——不，应该说是没有心。男朋友孤身一人跑到国外来找你，你说甩就甩，真把别人当个玩具？”
他把她放下，依靠在门上。
“发什么神经。”余妍跨坐上阳台的栏杆，拍了拍裙尾沾上的灰，然而怎么拍都无济于事，这条裙子注定是要买下来的了。
一想到底下有公司和几个团队要养，花高价买条穿不到几次的裙子余妍就觉得肉痛，丧气地把手垂下，她咬着牙说：“能直入正题吗？”
江冶一只手插在兜里，脸色黑得像是要吃人：“我问你，你之所以跟我分手，是因为又看上了伊浩延吗？”
“什么伊浩延？”余妍蹙眉，继续道：“江冶，你不会把我当成了那种仗着自己资历厚就在圈子里开后宫专睡小鲜肉的女艺人吧？”
江冶呛道：“你又不是没睡过。”
余妍炸了：“你什么意思？”如果说之前她还对他抱有一丝愧疚的话，那这一丝愧疚全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冶看起来气得比她还厉害，说得又急又快：“难怪……谈得好好的，突然翻脸不认人，感情是有了新欢，亏我还那么卖力地讨好你。”
余妍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江冶还在对这事耿耿于怀。也许是当时结束得太仓促，很多话没摊开来说，结束得稀里糊涂，她在耍脾气，他也是。
抬头对着夜空想了想，余妍忽然一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种事情。三年过去了，因为什么分手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余妍深吸一口气：“那好，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我之所以会分手，只是受不了你把逃避的借口甩到我身上。真的，哪怕你正大光明地说当歌手压力太大，灰溜溜的跑回家当个二世祖我都不会看不起你。”
“可是你说什么为了我，我需要你这样吗？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我那还不是怕你因为我出事。”他气急。
“我都不怕，你何必多此一举。”余妍嘲笑他，“我出道这么多年，收到的死亡威胁还少了？人要是该死，怎么躲都该死。如果我能在影史上留下点什么作品，死了也值。”
“余妍姐，江冶，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门忽的被推开一小道缝，伊浩延在门口探头探脑。刚才江冶看他的眼神一改之前邀请他去演唱会的和善，这让他隐隐觉得似乎与自己有牵连。
纠结许久后，伊浩延终于鼓足勇气追上来，得到的回答却是异口同声的“出去。”
察觉到自己对后辈的态度有点凶，余妍揉着眉心补充道：“小伊，你先回去，我们这有些事要谈。”
“好的。”伊浩延悻悻地关上门。
阳台上又只剩下二人。
江冶回过神来笑道：“对小男友还挺温柔的啊？”
“都已经分手三年了，你还在乱吃什么飞醋？江冶。”
余妍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江冶冷静了下来，他豁然意识到——尽管自己极力掩饰，可每次见面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关注她。
终究是意难平。
他狼狈地移开目光，嘴硬道：“谁要吃你的醋？我只是气不过一片真心喂了狗，你把我当个傻子耍。”
看着他这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的模样，余妍也来了脾气：“好好好，我是狗。你说的都对，伊浩延是我的小男友。现在麻烦你让一让，我还得去哄我的小男友。”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是火上浇油，江冶原本无端猜忌引来的心虚很快散得一干二净。
拎着鞋从他旁边路过，手刚搭上门把手，乍听得他一句：“晚了。”还未来得及反应，连人带鞋被他往怀里拽，生硬的吻覆在唇边。
余妍又惊又怒，往后接连退两步，江冶靠过来，掰过她的脸往楼下一指，两个明晃晃的摄像头对准他们的方向在狂拍。
“怎么办啊大姐？这下跟小男友有得解释了。”江冶幸灾乐祸道。
这个恶作剧让他阴沉的心情一下多云转晴。
“能别这么幼稚吗？”
江冶充耳不闻，还在嬉皮笑脸地朝那两个狗仔打招呼，余妍不可理喻地拍了下他的胸口，这一幕在镜头里成了打情骂俏。
这略微喜感的两张照片明晃晃的挂上热搜，与几年前激烈的舆论不同，今年的粉丝和路人淡定许多，不少人点赞祝福。
@安妮的小熊：【祝福。两位艺人持续产出好的作品就行。至于谈不谈，跟谁谈，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徐徐徐：【三年了还能复合，也是真爱了吧，赶紧结婚得了。】
这莫名其妙的，因为一张照片被打上情侣复合的印记。任凭余妍团队在媒体上解释得口干舌燥，却没什么人肯信。
江冶那边的公关则一声不吭。
不过，不管再怎么和乐融融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人跑出来唱衰。
@LAN蓝：【这哥们怎么说呢？每次事业有点起色就开始恋爱脑。】
@玉米：【楼上，专辑销量登顶十二国的成绩才算有点起色吗？那你家真主岂不是算是糊穿地心哦！还有，别拿你那套恋爱有罪论绑架江冶。他现在已经用实力证明自己不是偶像了，艺人也是人，想要被爱有错吗？】
过去的CP党一夜之间涌了出来。本以为这种绯闻带来的影响会让本就劣势的风评雪上加霜，没想到还替余妍涨了不少粉，对比三年前绯闻刚爆出来那一阵铺天盖地的谩骂，不可谓不魔幻。
然而就算没有这小插曲，今年对余妍来说也是很魔幻的一年，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的霉运，半年来余妍的风评都不太好。
近上映的电影《教室》本是最有希望摘得金相影后的一届，若说前两年抱憾是因为棋逢对手，这一年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惜没找好发行商，在游说方面还是玩不转本土的老油条，最后与桂冠失之交臂，金相最出名的一届“水后”也在这年诞生，余妍成了海外影评人最惋惜的演员。
与外面的舆论相比较，国内却是铺天盖地的奚落。不少影迷都指望着她能在好莱坞争回光，捧个金相影后的奖杯回来，结果接连的失利，让专挑文艺片出演的余妍像个小丑——她越是努力想要得到的认可，越得不到。
最后连余妍自己也开始疑惑，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被这个奖PUA，认为自己非得争个影后不可的？
第一年，运气好被提名了，余妍知道自己拿不上奖，本着凑热闹的心理去走个场。
第二年，两部电影被提名，女主加女配。心想怎么得中一个，她信心满满的去了，一个也没捞着。
第三年，《教室》票房口碑双爆，对教育行业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唯一一个称得上竞争对手的历史片《十二夜》口碑失利，按理说今年只能是她了，找发行商游说过了，那边也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结果又被戏耍一番。
其实好莱坞顶级演员被溜奖项，甚至陪跑十几年的都有。只是对方最后这手耍人的把戏实在不讲章法。
余妍算不上惨，但她接受不了被放鸽子的理由，于是决定暂时不接戏约，转向幕后发力，和沈廷欢成立的影业公司专门负责培养有潜力的演员，扶持新人导演。
这本该是最风平浪静的一段时间，可她却达成了“姐不在江湖，江湖却到处都有姐的传说。”的成就。没有新作还能天天住在热搜上的，可能就她一个了。
“过度的曝光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变相的损耗，艺人形象这一块我们真的不能再失利。”钟奇忧心忡忡地放下平板，回过头，他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第65章 曾经拥有
“如果你实在没有问题采访的话呢，是可以不采访的。”
暗含不爽的话语从余妍口中吐露，着实让对面的记者吃惊。拿着录音设备的男记者抬起头，瞧见一向以庄敬形象示人的女演员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表上的手链，态度散漫。
钟奇飞快地走了过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她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刚才那句话绝对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余妍抬起头，抿嘴一笑，笑容张扬：“打着采访新人扶持计划的名号来问八卦，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能不能专业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啊？”
“余妍！”眼见场面越来越难看，钟奇不得已拔高了声音打断她的话。一个眼神示意，小徐立马心领神会，嘴上不住说着抱歉开始清人。
虽然采访中途赶人算是把人得罪得更彻底，但余妍现在这幅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好好回答剩下问题的模样。明天娱乐版块上少不得会有个余妍采访发脾气的头条新闻，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虱子多了不怕痒。
房间里的人被清了个干净。钟奇疲惫地坐到余妍身旁，问道：“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叛逆期到了？形象还要不要了？”
钟奇心里清楚，余妍能走到今天绝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可自从她碰到江冶后开始，就有点隐约的不对劲来。
“我只是觉得烦而已。”余妍抱起膝盖，倒在了沙发上。“一天到晚都这些问题，江冶来江冶去的。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现在做了什么，只关心我是不是真的跟江冶有过一腿。”
“你又不是第一天进娱乐圈的新人，以前处理这些东西都没问题，为什么凡是跟江冶扯上关系的事情就会变得这么毛躁？”家里女儿也没少叛逆，钟奇很是自然地从一个商业伙伴切换成了老父亲，沉住气开始寻找问题的根源。
“可能是因为……我累了吧。”余妍望着天花板出神，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么些年，一直感觉像是在被巨轮撵着跑，跑到最后，却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跑。”
“你喜欢演戏不是吗？”钟奇说。
“假的。我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学不起了才跑去娱乐圈打工。不自己骗自己，怎么铆足了劲儿出头？”
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转投另一个陌生的专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能做到干一行爱一行，也比很多人了不起了。
钟奇这么想着，听她继续说：
“有时候我会想，我一直在镜头里表达别人，什么时候才能表达自己？”
“经营形象是每个公众人物都无法避免的事。”钟奇还抱着期望干巴巴地劝道。
“所以我累了。”一滴泪从她眼角划过，“回想起来，也就只有和江冶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人样。”因为坏脾气全给了他，他竟然还死皮赖脸地全盘接受了。
“息影吧。暂时性的，给自己放个长假。”钟奇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余妍自己都没有坚持下去的信念，他更不能再强迫她去扮演那个完美明星。
他站起身，在落地窗旁转了转，踱步道：“去哪玩都行，什么都不用管，去表达自己。如果你信得过我，公司的事我来打理，哪怕你不想演戏了，都能做到衣食无忧。”
余妍坐起身：“真的？”
“真的。”钟奇很认真。
其实余妍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息影是不可能息影的，身上那么多代言背着，这时候突然息影，品牌方那边会很难处理。然而就算是放个小长假也够她兴奋很久了，因为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意义上的假期。
没有工作，充足的私人空间。余妍选择孤身一人来场说走就走的旅游，这个胆大的决定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钟奇多次劝告无果，只能选择妥协：“如果情况不对劲，千万记得——”
“千万记得要第一时间联系你和大使馆。”余妍将行李箱搬进后备箱，翻了个白眼“念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车子行驶进车流，鬼使神差的，余妍想在离开之前回那套公寓楼看看，于是又半路掉头往吊桥的方向开。
车屁股后面跟着一辆狗仔的汽车。余妍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车速。
刚回国那几天他们跟拍的也没这么狠，只不过这些天她和江冶的绯闻又开始炒得沸沸扬扬，让这些狗仔像闻到了腐肉的乌鸦，又开始穷追不舍起来。
横竖也拍不到什么东西，晚上她就走了。
狗仔车跟到小区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余妍毫不忌讳地下了车往楼上走。
住在对面的老太太似乎搬走了，门大大咧咧地开着，一对年轻夫妇拉扯着孩子往外面走，看见余妍的瞬间激动地捂住了嘴。
“我的妈呀，你是余妍吗？”
明星效应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大惊小怪。余妍淡淡地点了点头，摸出钥匙犹豫片刻后问道：“那个老太太搬走了吗？”
男人稍微收敛了下快要失控的表情，回道：“那个老太太是我妈，她去年过世了。你也住在这吗？加个微信呗，互相照应。”
原来如此。
余妍在心里简短地感叹过世事无常后，回过身继续开门，对方兴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加微信，那签个名总行吧？”
签名不过举手之劳。
若放在以前，余妍大概会顾念形象，耐着性子给对方签一个。可现在也许是叛逆期到了，她心里想的是：你谁啊？你说加微信就加微信，你说签名就签名？
于是她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道：“不行。”
对方没想到余妍会拒绝得这么直白，连句“不好意思”也没有，只好悻悻道：“……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