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是旧交,银子足量不足量的又有何关系?碧羽,去拿一些新上的水晶糕来给江先生尝尝,丫头们都说这水晶糕制得能把门牙弹掉呢。”
“是,奴婢这就去。”碧羽答应着告退去通知衙门了。
天字号银庄是宫里的关系,在全国多处确实都有分号。但是托了“丰、足、兴、旺”四个字的名头,无人敢在京外称天。
只有久居京城的人才习惯把银庄都称作天字号。他一个长居湖广的人怎么得知这叫法?
“说起来你主子去湖广也有好些时日了,不知李府的小外孙现下可好?那是个可怜孩子呢,刚出生就没了娘。”我又试他一句。
“福晋说的是,不过我们夫人心善,对嫡曾孙也是当亲生的疼。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孩子都是跟养他的人亲,想必这孩子之后也记不得亲娘。”
呦,这话说得可奇怪,好似是为自己主子说话,里头的意思却像是不管谁养这孩子都能养好呢。
难不成他是李府里的人?
李大人好像是有个庶女正当嫁龄,却并未许人家,那庶女的妾室小娘还是个在府里浸淫多年的主。
“江先生是个男子,自是不知这养育儿女的艰辛。”我笑笑接下他的话。
“福晋有所不知,奴才已是有家室的人,自己也有个两三岁个娃娃,这养孩子的事也是略知一二。”这位江先生倒是健谈,不像碧羽说的那般踏实。
看来是装着一幅样子妄图骗过碧羽,没想到我会亲自料理这些铺子的事。如今应对不足在我面前露了马脚。
第78章 第 78 章
湖广并非遍地是黄金,他一个被掌柜压制多年的无名小厮也有足够的银钱早早地娶妻生子,孩子还养了两三岁上下。
这编故事也编得不像。
“我倒没看出江先生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岁。想是日子过得舒心,躲过了岁月催人老呢。”我笑他一句。
“福晋这话真是折煞奴才了,福晋才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恭维一句。
我看他不像个小厮出身,应该是个行骗惯了的半吊子书生。
他见惯了各行各业各色人等,在碧羽面前也能装模作样的唬住她。
“福晋,水晶糕来了。”碧羽端着一盘糕点进门,我扶着玢儿起身迎过去。
待我离这奴才有几米远了,碧羽才高声喊着让衙门的官兵进来三两下治服住这个骗子。
一众丫鬟护在我身前。
兵长见状开口说:“参见果亲王福晋。请福晋与微臣说些具体情况,小的们即刻便把他押进府衙审问。”
“我猜这个泼皮应是左都御史李府里一个妾室的亲信,如今托了李府嫡出二小姐的名义想骗取我嚼月阁的招牌,怕是还利用二小姐的名义在天字号贷了印子钱呢。李二小姐本是李府嫡出千金,如今已是湖广重臣的嫡妻,这是牵扯到朝廷命官的大事。还望兵长亲自去李府提审相关人等,只当是您自个儿抓住了个江湖骗子,保护了京中李府和湖广杨府两府的脸面。我亲王府可抢不得这功劳,你可明白?”我端起威严的神色告诉他。
“微臣遵命。”他行礼后就吩咐官兵绑了人离开。
“奴婢识人不清,还请福晋责罚。”碧羽跪下说。
“你毕竟年纪不经事,这有人存了心来坑害咱们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我扶她起来慢慢说。
“此事算是给你长个教训,我便罚你之后以两倍的仔细照看着嚼月阁,另外你注意着这案子,怕是李府里有得闹呢。你即刻便带上重礼去拜访李夫人,我让玢儿送了你拿着我的帖子。事涉她的儿女,你去看看她会以何方式处理这件事。”
“奴婢遵命,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福晋何以断定此事与李府的妾室有关?”碧羽问道。
“采O与我向来有书信联系,因何会忽然派一个人过来说要买嚼月阁的招牌却不提前知会与我?那既然不是她的意思,又有谁能得知如此详细的内情?左右这些私事只有咱们和李府里的人知道。那这生事的人就必定是李府里面不盼着采O好的人。采O是以李夫人嫡次女的身份嫁出去填房的,你们仔细想想,除了李大人庶女的生母,还有谁会不乐意看见采O过得好?她怕是做着想让自己女儿去湖广作正头夫人的美梦呢。”我跟她解释着。
“福晋英明,此事确实是奴婢欠考虑了,差点中了她的奸计。”碧羽又跪下说。
“那你可知道她们为何要连上咱们嚼月阁?”我问碧羽。
“莫不是……莫不是得知了采O原是嚼月阁的掌柜,所以特意算计着骗了咱们的招牌去,说不准还会弄个分店闹出人命来赖上采O和福晋呢。”
第79章 第 79 章
“这就是卖招牌最害怕的事了。碧羽,你可千万记着,此后咱们便放出风声去,京城之外无论谁买了咱们嚼月阁的招牌,一概是买定离手,他们如何经营与咱们再无关系,那些求点心方子的也要签字画押,事无巨细的找证人证明了,咱们卖出的方子所用之物几何。”我又嘱咐她。
“奴婢明白了,奴婢此后必定小心谨慎。”
“一时间除了金银你这里也没什么重礼,你便拿着我这支飘正阳绿翡翠雕凤尾簪子去吧,想必李夫人也不会收下。”我拔下一支簪子递给玢儿,让她去马车上找个首饰匣包好再带着碧羽直接坐王府的马车赶去李府。
待车夫和玢儿回来,我留了迎冬在嚼月阁看着下人们做事,带着玢儿和芍药回了王府。
一两日的功夫过后,迎冬回府来回禀说李夫人严惩了涉事的妾室和奴婢,料理了嘴碎的下人,顺藤摸瓜把那妾室派去湖广打听消息的奴才也揪了出来一并收拾了。
因此事未成,也无需府衙多嘴,只判了那骗子。主要是李府还要脸面,不想传出那妾室害了正室小姐的闲话去。
“那天字号的印子钱呢?他们可是利用采O的名头去贷了银子?”我问迎冬。
“福晋料事如神。碧羽说李夫人查出是那派去湖广的奴才买通了给夫人刻过私印的手艺人,仿了个私章出来,还偷了李夫人的字迹找人临摹呢。”迎冬回禀。
“这就是了。害人无非是这些手段,咱们见惯了宫里那更厉害高明的,她一个内宅妾身也敢骗到我头上来。”
“福晋说的是,她这是班门弄斧、韩门献丑,估错了自己的斤两。”芍药说。
“碧羽长了教训,也学了本事,对此后嚼月阁也有益处。”我对她们说。
“是呢,好在咱们福晋是最宽和大度的人,愿意多给她机会。”迎冬说着为我插上那根李夫人退回的簪子。
“李夫人还说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非让奴婢拿回来,说是送给琰世子的,让福晋留着之后给小世子刻个玉佩。”她又打开手里的匣子让我看。
“夫人有心了。”我赞了一句。
“今儿得空,你们陪我去看看侧福晋吧,也带上元佑和微遥去走走。”我吩咐她们。
“方才乳母来回禀说格格睡下了,不如福晋带了贝勒去吧。”玢儿回禀说。
“也好,别看他们才两岁多,这性子可都有苗头了。微遥喜静,乐意待在屋里。元佑是个小淘气鬼,我总瞧着他上蹿下跳像只猴子。”
丫头们笑着把元佑带过来,“给额娘请安。”这小猴子已经会流利地请安了。
“佑儿快起来吧。”我伸出双手准备抱他。
“不要抱抱,我自己走。”他摆摆手对我说。
“那额娘牵着走吧?”我起身问他。
“好好。”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
我们两人本就走得慢,身后又跟着一堆丫鬟仆从,这小猴子还喜欢东瞧瞧西看看,几乎内院里所有服侍着的下人都给我们请了安。
第80章 第 80 章
正室福晋领着嫡长子贝勒去探望侧福晋的病情。这可是利于家宅安宁的极贤惠的事。
“参见福晋。福晋怎么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佑儿。”孟静娴迎出来向我行礼。
“这不是听说你身上一直不好,我心里也时常记挂着。今日佑儿闹着出来转转,我便带着他一起来看看你。”我笑着关心她,做足了贤妻的样子。
“快请进来。我这里一直清净着,也没什么能给小孩子的吃食。”孟静娴对允礼的孩子自是喜爱的。
“不用给他什么吃食,这个皮猴子定是坐不住的。”
“额娘丢丢,不能笑话我。”元佑说着让乳母抱他坐到椅子上,用他能做出的最规矩的姿势想让我夸他乖巧。
“好好,佑儿最乖了。你也不用拘着自己,快下来玩一会儿吧。”
得了这话这小猴子才又活蹦乱跳的下了地,由乳母看着在室内四处转悠。
“福晋真是好福气。”孟静娴叹了一句。
我与她平日里不甚亲近,得知她病后为了施恩也免了晨昏定省,如今倒真没什么话讲。
“算着日子差不多还有一月时间王爷就能回京了,为着让王爷安心,你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我开口叮嘱她一句,瞧着她的脸色,这身子真是虚透了。
“多谢福晋。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怕是熬不过今冬呢。”她或许早就含了丧气。
这辈子我给她找了两个劲敌弹压着她,顾着自己产子和恢复,稳坐钓鱼台。她也算是拼力和那两人斗了一番,争过心悦之人的宠爱。
若论一个情字,怕是如今得到的与上辈子差不多的微薄。若论活着的日子,她竟还比上辈子多活些。
说到底,她也是个因着一时情爱耽误了自己一生的女子。可悲可叹可怜。
六月中,允礼述职的折子又递进京了,这次皇帝再也没有拦着的理由,便终于允了他回京。
得了这消息时,我正抱了琰儿进宫看望长姐。
“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耽搁了多少时日,如今终于能让你们夫妻团聚了。”长姐有感而发。
“皇恩浩荡,臣妾多谢皇上。”皇帝已现油尽灯枯之相,性情越发急躁起来,我如今在言行上是一句也不敢放肆了。
“卫临前日来回禀,皇帝怕是就在这一年里了。”长姐靠在我耳边说。
“这话的意思是过了冬天还是……”我不禁一惊。
毕竟富察氏有孕的消息才刚刚传出,如果我不加干扰,这嫡孙的名字还该由雍正起呢。
“这命数的事又有谁能完全算的准?”长姐轻叹一声。
“那立储之事……”我压低声音问。
“苏培盛与槿汐通了气,皇上已写了诏书传位于弘历。你离宫回府后也记得与玉娆说一声,咱们都该准备着了。”长姐交代我。
“臣妾明白。”我对她点点头,长姐握住我的手。
回府后我让丁香去给慎郡王府传个消息,明儿请她去嚼月阁三层入月雅间等我。
现在传些私密的消息我都要让丁香悄悄地办作采买女使从角门出去,这小丫头没跟着我进过宫是个生脸,不至于让皇上的探子发觉。
第81章 第 81 章
“玉娆来啦。”我笑着迎小妹进来。
“二姐姐因何事急着见我?还特意派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来传话。”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先让丫头们出去。
“小妹,我昨日进宫时长姐与我交代,皇帝已下旨立四阿哥继承大统。”我贴在玉娆耳边说。
“骤然立储?莫非皇帝他……”玉娆问道。
“太医的意思是就在这一年里了。”我又压低声音告诉她。
“那我也告诉允禧一声,咱们都准备着。”
“就是这意思。”
前世长姐心死,只顾着报仇,与弘历是虚与委蛇,也未及时给慎郡王府送消息,导致在停灵时慎郡王贸然支持弘啵之后受了弘历的不少冷落。
现在我保下了顺意,避免了皇帝发现长姐和允礼的往事。她也转过心思来,对以后有了些盼头,定了扶持弘历后,对他倒比前世更亲近些。
我既替了浣碧的身子,就必须替她保全甄氏一族的繁荣兴盛。
“玉娆,你可想过父亲与母亲只有咱们三个女儿,咱们又都入了皇家玉碟,此后祭拜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们现已年迈,我甄氏一族此后岂非无人可继?”我忽然提起一事。
“二姐姐说的是,还是姐姐考虑周全。”玉娆附和道。
“小妹曾与父母远上宁古塔,途中可遇见过愿意帮助一二的族人?”我又问她。
“二姐姐是想过继一个甄氏旁支的孩子进府吗?这倒是个最合时宜的法子。只是我年幼时并未受过旁支族人的恩惠。我记得父亲曾说过堂伯父仕途不顺并未进京,就回了老家生活。他们对咱们前些年的遭遇应也是无能为力吧。不过我甄家向来是清流门第,想必他的子孙也是读过书的。”玉娆慢慢地回忆着。
“这些我是无处探寻了,不如这事就交给小妹去办吧。你与父母商议着挑个快成年的老实稳重的孩子进府,咱们不求他于仕途上能有什么功名,只求一个安安稳稳度日。”我拍拍玉娆的手。
“姐姐放心吧,这事我一定办好。”玉娆对我展露出笑容。
我和她又闲谈了些京中趣事,临近晚膳才回到王府。
刚进府就瞧见丁香在路边站着似是在等我回来。
“奴婢参加福晋,福晋,侧福晋的母亲沛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在常青阁正厅等您。今儿您出了门国公夫人便来了,在漱玉轩坐了半晌才往常青阁走的。王嬷嬷见她往咱们那走才回禀了说是福晋有事出门了,国公夫人只说她今日无事,可以等您回来。”这一通话回禀完都把我说蒙了。
孟静娴的母亲来找我能有何事?
一行人往内院走着,还未进常青阁,又看到玢儿等着回话。
“福晋,王嬷嬷正在正厅陪着国公夫人,夫人面上倒看不出喜怒来。左右咱们贤名在外,一应物品吃食也没有苛待侧福晋,应该是无大事的。”玢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