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有了和离书,皇后又自请离宫,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二人已经和离。”
“自愿离宫?”沈旷只问了一句。
容太后更是信誓旦旦,“哀家还能赶她出去不成?”
她是不可能如此蠢笨干出那种落人话柄的事情,废后也得顺理成章。
“皇后不可能自愿离宫。”沈旷斩钉截铁,对这件事坚信不疑。
她为什么要和离?
沈旷此生都没有发觉秦砚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容太后更是坚定自我,理直气壮地说:“不信可请皇后回来当面对峙!”
这也是沈旷所想,他恨不得立刻就去找秦砚问个明白。
“这是自然。”沈旷说道,脸色阴沉地已经不容人再说别的话了。
容太后见自己儿子那还是笃信皇后不可能与他和离的模样,更是气急。
她这个傻儿子!!!
皇后可把你卖了一百万两黄金!!!
再加一套五进院子!!!
容太后一着急,恨不得脱口而出。
但她霎时顿住,却不敢说出皇后与她的交易。
若说出来更加坐实了她这个婆母不待见皇后,现在这都是她的阴谋。
容太后暗自咬牙,怪不得皇后敢这么狮子大开口,就算计着她不可能跟皇帝说这事。
沈旷更是不想听亲生母亲辩白什么,挥了挥手,对康平道:“送容太后回宫。”
“不论这件事是误会还是蓄谋,如此大的事情竟无人知会朕,此番必定要水落石出。”
“有论断之前,各宫严禁出入。”沈旷盯着容太后下令道。
一切等皇后回宫,问个明白后再决断也不迟。
虽说并未针对的容太后,但这“各宫严禁出入”,此前皇帝从未下过这样的诏令。
容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这皇帝那是严令各宫出入,分明是提防着她长春宫。
她如何也没想到皇帝会因皇后如此对她,一时愣在原地,看向自己亲生的儿子仿佛更为陌生。
沈旷不再去看自己的生母,也许是在气头上不想再说任何,此刻恐怕会说出一些他不愿说的话语。
他偏过头,叫了康平进来,“中书省到现在还没来?”
“众位大人已到了广华门,等候陛下宣召。”康平此时更是谨慎,小心翼翼地回话。
“宣。”
中书省早间还兴致勃勃拟诏,当晚就在广华殿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和离你别管。
“朕看你们眼里是一点也没朕这个皇帝。”沈旷扫了一圈这不争气的臣子,气不打一处来。
“陛、陛下,臣等有罪。”
中书省来的路上就听说自己犯了什么事,更还有徐尚书那个首当其冲的给他们开路的。
当然是明智的一上来就认罪。
不过事情还得说清楚,人中书省也是占理的,中书令上前一步,咽了咽津液,平稳地说道:“但臣等也是见了和离书才敢奉太后懿旨拟诏的。”
沈旷嘴唇抿成一线,唯一拉住他的理智就是西B开国近二百年没出过暴君,他不可能当第一个。
他语气中几乎不含任何温度,向一地臣子砸去:“和离书是圣旨不成?让你们看了连朕问都不问?”
中书省一众大臣战战兢兢,你推我搡,终于决定出一个倒霉蛋,给沈旷呈上了那如假包换的和离书。
沈旷气得负手,本是都不愿看那一眼,但臣子虔诚举着,他还是抽了过来。
但打开那两页纸的和离书,那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他就觉得不妙。
[成婚三年,两厢相伤,良缘已成怨偶……]
没错,是皇后的颜体小楷,内容都一模一样。
但他这次翻到了第二页,眼神落在了那张末尾落款处。
秦砚。
朱红印记的玉玺加盖之上,还有刻有他名字的印记。
宫廷纸张与其他不同,不可能造假;玉玺他见过数千次,也不可能造假;皇后的颜体小楷,他再熟悉不过,更不可能造假。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就算海枯石烂,它也是真的。
沈旷回忆起那日的场景,皇后问他,“陛下,您再看一看这和离书?”
他答,“不必,朕已经看过了,盖印吧。”
盖印吧。
吧?
沈旷盯着这和离书,不自觉地有些手抖,甚至想要当场把这和离书撕了。
但是他不能,当着臣子的面,他不能如此失态。
“陛下,臣等罪该万死,但这和离……”
“出去。”沈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现在根本不想听到“和离”二字其中任何一个。
中书省还有不怕死的,还想问个明白,大胆上前问:“陛下……”
“出去!”
沈旷对着那和离书盯了半晌,恨不得当场入定。
那和离书写得如何动人他不知道,但那字字句句,字里行间都是写着――皇后要跟他和离。
不,已经和离了。
这真是夏日漫天飞雪,冬日晴空霹雳,简而言之四个字,难以置信!
但此时康平又得了个更难办的差事,轻步上前,“陛下。”
“说!”
“奴才派人去接皇后娘娘回来,但娘娘说……”
沈旷此时摒住了呼吸,暗自道康平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比得上这和离书刺眼。
但他还是想早了。
“说她已经不是皇后,不能再回宫,也不愿再回宫。”
作者有话说:
狗子:全天下都知道我和离了,但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秦砚在自家府不用点灯熬油看奏贴, 也不用数着黄历办宫宴,更不用给婆母晨昏定省请早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数着自己那五十万两黄金,开心一阵。
冬寻也看着高兴, 五十万两黄金呐!
那这真是穿金带银,还没人弹劾。
秦砚这一百万两还只是拿到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还要等事成,也就是沈旷真正接受和离这件事,她才会拿来另外五十万。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要沈旷没有非她不可,那就没有不能接受的。
不过过了半天, 容太后的人又来了一趟, 送了两个大箱子来。
“小姐, 这么快就给另一半了?”冬寻看着箱子纳闷。
“不是, 一箱就放在这吧,另一箱放在我房中。”秦砚淡淡地说道。
她从凤仪宫离开什么都没有带走, 唯一指定的就是这两个箱子, 里面装的并非是什么金银财宝。
说不定很快就用得上了。
秦砚本是想享受一下惬意的闲散废后生活, 至少要到明天废后诏书颁布,沈旷回宫才会发现此事。
但没想到隔天晚间, 宫里就来人了。
那广华殿的小太监进了门连口水都不敢喝, 直接到秦砚跟前哈着腰,“娘娘,那误会陛下都知道了, 特地派奴才接您回宫呢。”
秦砚悠然地抿着茶水, 广华殿来人了, 那就是沈旷提前回宫发现了此事。
那诏书没发出去, 那可就不怪她了, 但这也能离,无伤大雅。
“公公许是找错人了。”她淡淡地说道。
小太监吓懵了,这换了发饰,那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啊!
“娘娘您别吓奴才。”
秦砚笑道:“陛下如何说的?”
“是不是说的,接皇后回宫?”
小太监茫然点头。
“可我已经不是皇后,如何跟你回宫?”
“怎么、怎么会不是皇后呢!”小太监急忙反驳道,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套进去又无可奈何。
“和离书签了,怎么会是皇后呢?”秦砚笑着看他,依旧如还在宫中一样端庄温婉。
小太监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可、可……”
确实没有和离了以后,皇后还是皇后的。
秦砚也不会让小太监为难,柔声说道:“你回去复命说了我的原话即可。”
“臣女已不是皇后,不能再回宫,也不愿再回宫。”
“……什么意思?”
沈旷心中反复念了半天康平转述的那句话,字他都懂得,但这句话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不能再回宫,也不愿再回宫?
康平向后倾着身,想极力远离这是非之地一样,但是职责所在,他还得说完。
“就是……皇后娘娘,说……她不回来了。”康平抿着嘴唇,偷偷瞄了一眼皇帝。
方才看到那和离书之前还满腔愤懑,现在倒是像吓傻了一样。
不不不,这太大不敬了。
沈旷终于从那和离书上离开眼神,看了康平一眼,淡淡说道:“出去。”
康平默默退下,掩上殿门以后,拍着胸脯如释重负一般。
只是转眼见到在殿门外等着的中书省高官和礼部尚书,蜂拥而至,围着他眼睛眨巴着疯狂暗示。
您说您也不赛潘安,跟着挤眉弄眼什么呢。
“诸位,想问什么?”康平带了他们往远处走了走,拱手道。
中书省诸位往脖子上比划比划,意思是他们这脑袋还能挺到明天金乌当值不?
“陛下仁慈,从未诛杀言官,诸位放心。”康平摆摆手,让众位草包放心。
但众位提心吊胆,仍旧搓着手。
可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可是把皇后弄没了诶。
中书省不像御史台,虽然一样各个牙尖嘴利,但人御史台讽谏百官,刚骨不屈,动不动死谏,皇帝拿他们没办法。
那他们不一样,那是天子脚下做事,虽拿鼻孔看人,但也得是皇帝看你顺眼地时候,所以皇帝顺心是他们第一要务。
“这你我都知道,虽是不诛杀言官,但……若是去岭南,那也是有够受的。”
康平脸上笑着心中却想翻个白眼,您这真是得寸进尺了,给人媳妇弄没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不过他还是很好心地提醒道:“诸位若是实在安不下心,那不如想着如何请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娘娘一回宫,陛下一高兴,这事说不定就平了。
中书省恍然大悟,拍着康平的肩膀,低声称谢。
“这点小事情,今晚就办妥!”中书省扬言。
康平心中又白草包一眼,还今晚就办妥?那么容易办妥当他是吃白饭的?
“诸位今日还是先回吧,不如等明日再议。”康平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自家主子能干出什么事,今晚得去撞撞南墙。
众人七嘴八舌,吵着立刻开干,但只见广华殿殿门大开,一道明黄身影踱步而出。
大殿之前霎时寂静。
沈旷睇了一眼刚才还聚众吵嚷,但又瞬间变为石雕一样的草包们。
怒气冲霄的皇帝惜字如金,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宫外走去。
康平立刻跟上,回身跟中书省诸位高官挥手,让他们赶紧溜。
而后吩咐人去备了马车,殷勤地走到皇帝身前,“给您带路。”
“备马。”沈旷等不及,马车又跑不快。
康平连忙应下,得,这还是猴急。
长安城入夜之后也是灯火通明,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几匹急行骏马绕开繁华的街道,在无人窄巷中飞驰而过。
“吁――!”
沈旷勒马在近郊的一处宅邸停下,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向府门走去。
但到了府门前沈旷,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这宅邸是皇后祖宅,皇后就是从这里出嫁,到曾经的肃王王府要走很长一段路。
他尤为记得那天金缕罗扇后遮掩的面容,也记得拜堂礼成,许诺生死不弃,白头永偕。
迎娶王妃,对别的兄弟来说都是喜悦之事,但那日众人冷嘲热讽的样子,好似想要看些笑话,他们以为沈旷娶了秦家孤女会很不乐意。
但不是那样,这门婚事他从没有不愿意过,更不会放手。
他这辈子只娶一位妻子,也只有一位皇后。
只有这一点不可能退让。
康平见皇帝立在门前,半晌不动,便代为辛劳上前叩门。
府中好似已做准备,迅速的开了府门,冬寻等在一旁,先向皇帝行礼,再带人走入了正厅。
其余人识相屏退,都不愿变成殃及池鱼的池鱼。
正厅当中,女子翩然而立,鹅黄浅素裙,简约却与其气质相得益彰,好似点缀在画中明艳的花蕊。
沈旷站在正厅当中,望着只隔了一日才见到的皇后,倍觉陌生。
三年夫妻,多少有些默契,都未说话。
一个眼中压着愠气,一个佯装坦荡波澜不惊。
“回宫。”沈旷薄唇挤出两个字。
“臣女恕难从命。”秦砚分毫未动,钉在原地。
自称还改了,说得还挺顺?
沈旷上前拉住秦砚手腕,向前一带,不容人抗争一般再次命令道:“回宫。”
秦砚扭着手腕,奋力挣脱开,撤开一步,提防的眼神绕着沈旷打转。
意思很明显,不跟他回去。
“理由?”沈旷压着火。
“臣女无能,自觉无母仪天下之才干,不配皇后之位。”秦砚念着准备好的答案,声音尽量平稳。
“臣女不是不可替代,前朝此前也对臣女颇有不满,一国之母并非一介孤女能享有之誉,还望陛下谅解。”
“皇后,何必在意他人言论?”沈旷觉得那都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