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君做了天竺夫子交待她几轮呼吸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对众人说道:“本宫没什么能教你们的御夫之术,但能帮你们和离之后生财有道。”
“本宫今日这是帮你们和离,不想离的都请回吧。”
全场静默。
片刻之后,在场贵妇纷纷起身告退,决不多留。
沈熙君看着这火速离去的贵妇们叹了口气。
好像她搞错了帮忙的对象。
她刚想让侍女把棉垫都收起来,就见门口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人。
一看,是她前皇嫂。
“姐姐,你来的正好。”沈熙君招呼着她过来,“今日还未做完全套,一起?”
秦砚从府中出来衣衫都没换,更是不便运动,冲她摆摆手。
只是她坐在垫子上若有所思,刚刚从秦府坐了半晌,还是不能消化掉沈旷的那句话。
“那不如试试另一种。”
“纯洁的肌肤之间的往来。”
什么叫……纯洁的、肌肤之间的、往来?!
从没听说过!
沈熙君还做着那天竺诡异的秘术,只是整个人显得很平静,时不时看了她几眼。
秦砚从府中派人去公主府问人,结果问出来沈熙君原来是在别院。
那她立刻就可以肯定,今晚之事全都是出自沈旷的好兄弟,长公主的驸马,代中书令――傅庭安之手。
“你皇兄最近召见太医了吗?”秦砚问道。
能说出这话,病得不轻。
“没听说。”沈熙君回归座位拉伸肩膀,“又去烦你了?”
秦砚抿着嘴,“也不算。”
沈旷那话太过于离谱,根本说不出口。
“你说……我之前和离,是不是应该给他找好下一任皇后再和离?”
秦砚总觉得沈旷这么离奇,必定是因为宫中无人作陪,早知道她就应该把那选秀开完再走。
“你都要和离了管他干什么?”沈熙君立手在眼前,头随着手的运动而转动。
秦砚觉得这好像还掺了点太极,“但……我最近觉得他有点奇怪。”
干什么,有些需求解决不了?
没离之前没见他有什么需求啊?
“奇怪就奇怪,反正你也待不久。”沈熙君深深吸着气,“之后打算去哪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好去找你。”
秦砚一想也对,有病归有病,关她什么事。
但她反应过来沈熙君后面的那句,“你也要走?”
“嗯,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忙一阵就去找你。”沈熙君淡淡地说,这几日也想开了。
就算想不开就多做几套天竺秘术。
“你……跟驸马?”秦砚品出不对味了,狐疑地问一句。
“前驸马。”沈熙君淡淡说道。
“折子都批了,和离书也签了,那不是和离是什么?”
秦砚微微一惊,这不像是闹了这么多次和离的沈熙君,十分冷静,平静的吓人。
“那你们这段时间……?”
沈熙君忽然轻笑一声,自己也觉得很是离谱,“没什么瓜葛的人还住在一起,说起来也是可笑。”
秦砚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关系。”沈熙君也觉得自己还是糊涂,都不知道图什么。
“我知道怎么形容。”秦砚淡淡地说道。
“?”
秦砚也跟沈熙君比划了一阵,确实做完还是能平心静气,就像了却一切尘缘,世事无关。
从别院出来的时候,正好见了刚到别院门口的傅庭安。
秦砚冲傅庭安和善的一笑,登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心中笃定,这人的话以后不能信。
傅庭安看见秦砚心中咯噔一下,某些皇帝这是没办成?
行不行啊?
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揽着沈熙君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悠悠,沈熙君在马车内淡然的吃着傅庭安准备好的金丝党梅,往日她最喜欢这个了。
“你去别院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找了你好久。”
傅庭安回了府中想邀了自家公主去逛逛庙会,结果发现府中空无一人,但谁也不说去哪了。
他找了半个长安城才找到这。
“邀了人而已。”沈熙君淡淡说道,瞥了他一眼。
“月末……母亲生辰,想邀你去坐坐……”傅庭安试探问道。
“傅夫人不是邀我吧?”沈熙君眼中一沉。
“不过是回去吃顿饭而已。”傅庭安温声劝道。
想着这么长时间,火气也应该消了。
但没想到沈熙君却说:“傅庭安,你可还记得你我已经和离了吗?”
傅庭安瞬时愣住,牵着沈熙君的手也是一僵,垂下眼眸:“熙君,这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沈熙君挣开他的手,“不提归不提,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皇兄批下的折子在我这,和离书也在我这,这就是和离了。”
“你还想骗自己到几时?”
马车忽然顿住,但外面无人敢上前叫长公主夫妇。
傅庭安想过千万种沈熙君会同意和他和好的场景,但唯独就没想过这个。
他喃喃道:
“那你这几日……这几日都是什么?”
广华殿今日早早熄了灯,皇帝回来并未再碰任何公务。
但没过多久就又点起了宫灯。
“你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或是密报,明日御史台就能参你一本擅闯宫门。”沈旷披上了外衣,到了广华殿见了在刚刚宫禁却非要入宫的代中书令。
“没有十万火急也差不多了!”傅庭安的双拳紧握,在胸前挥舞。
“臣让您要那和离的折子,但这折子现在在熙君手中。”
“那折子,还有那和离书,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然后?”沈旷坐了下来。
“和离了!”傅庭安比划着手也难以表现自己现在的难以置信,“早就和离了!”
沈旷微微点头,和离确实是十万火急,他静静地听傅庭安往下说。
“这还不算完,我问她,这几日算什么?”傅庭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好似比和离了还要令人发疯。
“熙君说……她跟我已经和离,这几日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沈旷问。
傅庭安双手搓了一把脸,让自己平息下来,但无济于事,一字一顿地说出口。
“纯洁的!”
“肌肤之间的!”
“往来!”
沈旷听着这话甚是耳熟,但一想毕竟是亲兄妹,也合理。
沈旷想起他说过这句话以后,挨了秦砚甩来了一包金丝党梅,还有一句,“流氓!”
“这有什么不好?”他淡淡道:“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庭安:“?”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沈熙君一开始从没想过嫁人会是这么复杂。
她从记事起就认识傅庭安了, 只记得是个总摆着臭脸的哥哥,和她那个皇兄没什么两样。
满口之乎者也,明明年纪轻轻, 但那说话的腔调却像是五十岁的太傅。
伯府家的孩子怕不是生下来不用喂奶,直接喂四书五经就可以了。
皇兄对她有求必应, 但傅庭安不见得多爱搭理她,一开始也没跟傅庭安说两句话,也以为他不喜欢她这个吵闹的性子。
沈熙君虽然骄纵,但是会看人眼色,不喜欢她的绝不去多说一句话。
八岁进太学, 她和一群皇亲国戚的儿女们一起学习。
当今太傅是她外祖, 罗家那时候看着风头无两, 太学那地方真好。
在宫里她就骄纵, 在太学那更是横行霸……不是,众星捧月。
但是除了捧她以外, 沈熙君好似发现她那群小姐妹们更捧别人。
也是熟人, 就是她皇兄的伴读――傅庭安。
人人口口相传什么“岩岩如孤松之独立”、“若雪若皎, 人间难寻”,如此云云。
每每听到沈熙君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夸人貌美也不至于这样吧?
傅庭安跟她那冷脸皇兄比起来那还真是书生气浓厚, 白净隽雅,确实是小姑娘喜欢的模样。
呵,玉卮无当。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 她那群小姐妹见着傅庭安那真是痴迷的不行。
只是想约傅家的公子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沈熙君可以。
只要她磨一磨沈旷, 她皇兄抽不出空就会找傅庭安带她出宫后, 她那皇兄就不知道跑到哪忙了。
所以她那些小姐妹们都会赶着那时候与她偶遇, 或是直接说着好话送礼, 就为了让沈熙君出宫的时候带上她们。
这男子十六了虽然年轻,但那些高门贵府暗里定下亲事的也早。
谁家看中了谁的女儿,谁家看中了谁的儿子,那都心知肚明。
傅庭安他爹那时候还没从老伯爷那承爵,傅庭安他娘还没封诰命,但就凭着傅庭安那就已经有好些人家暗里试探。
沈熙君次次出宫,必定给他带去几个与伯府有意思的结亲的姑娘,傅庭安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虽是刻板,但脾气不错的傅公子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一日,他替太傅送书卷时叫了沈熙君出去说话。
沈熙君很少见傅庭安主动找她说话,近来她干了什么事她也清楚,还心虚地笑了两下。
父皇说她笑起来好看,要是多笑笑可能那不仅是霞光失色,这金銮殿都要重新粉装。
她知道这是哄她的,但要是有事笑起来准没错。
傅庭安刚要开口的话瞬时噎了回去。
沈熙君眨眼,但瞄见了墙角一众鬼鬼祟祟的较大的姐姐们,不禁又笑出声,“傅公子还真是受人欢迎。”
傅庭安皱眉,那好看的眼睛瞥了一眼墙角,淡淡地说:“在下多谢公主谬赞。”
呵,这人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傅庭安顿了顿,还是开门见山,“只是殿下以后能否不要为在下牵线搭桥?”
他才十六岁,虽然照常理,民间十六岁成亲的那都有不少了,但怎么样也要等他考了科举之后再说。
这沈旷的皇妹真是……日日上蹿下跳,天天鸡飞狗跳,她那群姐妹更是唧唧咋咋不绝于耳。
但沈旷邀他,他还不能拒绝。
不行,今日必须解决。
沈熙君也不是没想过傅庭安会找她说这事,给傅庭安牵线搭桥,那纯属是闲得慌,找点乐子。
但是傅庭安要是真定亲了,她那死心眼的皇兄都不知道把她甩给谁。
不过也不能如此便宜了这人。
“行啊。”沈熙君摇着团扇,眉梢轻挑,幽幽说道:“今日的课业帮我写了吧。”
“?”这一句让傅庭安手足无措,顿时义正言辞:“太傅所留课业怎可弄虚作……”
但沈熙君忽然向一旁招手,喊着:“皇兄!后日我想去……”
傅庭安顿时气得闭眼,立刻沉声道:“殿下想几时要?”
沈熙君顿时变脸,笑了出来,早有准备一样说出了一串。
“明日早课前,字迹不要太工整,也不要写的太深奥,具体可以参照我以前所交课业。”
“有劳庭安哥哥了!”
末了,还谢了一声。
傅庭安看着那身后廊桥空无一人,顿时唉声叹气,怎么让个丫头片子给骗了。
自那以后,沈熙君的课业全部由傅庭安承包,甚至沈熙君嫌他笔体仿的不像,亲自抓了他对着自己的那不太娟秀的字迹仿着写。
“殿下,您此前是练狂草的吗?”傅庭安看着那实在称赞不出的课业不禁问了一句。
这说什么跟沈旷都看不出来是有血缘的兄妹。
沈熙君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科考,练那么好看干什么?”
跟书呆子没什么好讲的,沈熙君拿了笔过去随手写了两笔,给傅庭安看。
“喏,就这样。”
但没想到傅庭安起身,绕到她身后,握住她的笔尾。
“哎,干什么?”
傅庭安捏着笔尾带着她的手在纸张上轻轻移动,片刻之间写下她的名字。
他盯着纸上的字,“抬笔过速,字易浮躁。只要稳住最后一笔,殿下的字不输旁人。”
沈熙君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不出话了,只是眼睛反复看着傅庭安好似发现了与以前不同的东西了一般。
若雪若皎,人间难求。
心间火花瞬时燃起,沈熙君喜欢什么从不保留自己的爱意。
但她的爱意,多半都是磨人。
“庭安哥哥,这书太难读了,教教我吧!”
“庭安哥哥,明日去城东逛个庙会吧,听说有好多好玩的!”
傅庭安听着就是后脑穿凉,看着那扬着笑脸多半没安好心,恨不得见了她就跑。
那时都疯传,一定是傅庭安惹了公主不悦,所以才天天折磨他。
沈熙君浑然不知,仍旧每天追着傅庭安鸡飞狗跳,还纳闷,这他都不动心的吗?
那话本上不都讲喊两声哥哥男人就到手了吗?
在太学虽然是鸡飞狗跳,沈熙君回想起来也是漾着笑意。
只是傅庭安与她心意不相通,她还有些少女怀春的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