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房间，丛丛盯着电子表，犹豫着拿出平板按下通话键。
坐在主位的男人侧头望向助理手里闪烁的手机，微微向会议室里的众人欠身，握住手机走出会议室。
“丛丛？怎么还没睡觉？”看着那头眉毛都皱到一起的女儿，他有些好笑，看了一眼时间，关切道。
“爸爸，”丛丛很懂事，看着他身后的背景，礼貌询问，“你在忙吗？”
小孩子的思维偶尔很简单，总是喜欢模仿大人的模样说话。父女俩同一位置的酒窝同时闪烁，他耐心引导丛丛：“不忙，怎么了宝贝？”
看着余遄那边的天光，丛丛想尽可能快地把一天的事讲完，话却越讲越多。
助理几次三番来催，余遄连眼风都没给一个。直到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丛丛。
这是余遄第一次见女儿一秒变脸，小姑娘水润的眼睛里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她来找我了！我决定继续考察她，再见爸爸！”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余遄哭笑不得，收起脸上的笑意，起身疾步往外走，交代助理：“帮我盯着江簇簇和她的公司，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挂了视频的丛丛把平板放好，脚步雀跃地往门口跑去，到了门口，又矜持地压慢步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这位小朋友怎么鬼鬼祟祟的？”江簇簇蹲在门口，等丛丛开门的第一时间点了点丛丛的鼻尖，逗得小姑娘原本严肃的脸上绽放出笑意，却仍尽力板着小脸。
丛丛避过江簇簇想牵她的手，目光有些游移，绕过她往目的地进发。
见状，江簇簇也不勉强，跟在丛丛身后往房间走。
到了门口，小姑娘六亲不认的步伐逐渐迟疑，一双小手在身侧蹭了又蹭，却又倔强地不肯回头。看得江簇簇心头一酸，她弯着腰，轻声说：“门没锁，你以后随时可以来找我，好不好？”
丛丛没回答，总算伸手将门推开。
这是她第一次进江簇簇的房间。
屋里有股让她无比留恋的味道，是专属于妈妈的味道，哪怕之前只短暂地出现过一次。丛丛眼里噙着水光，径直上床，小小的身影陷在床里，被大片的夏凉被吞噬，只留给江簇簇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江簇簇关了灯，伸手想把丛丛的小身板揽进自己怀里，感受到怀里小人儿的抵触，她只得改变战略，伸手圈住小姑娘的小身板。
丛丛一直没转身，始终保持着背对江簇簇的姿势，直到江簇簇把冰凉的脚丫靠近她。
“你的脚好冷，需要我帮你暖吗？”丛丛被冰了个激灵，原来江簇簇真的没骗她，干脆伸出助人为乐的手手，皱皱鼻子补充道，“我是觉得你身上太冰了，影响我睡觉。”
刚过了5岁生日的小宝贝声音还有几分稚嫩，小大人般的口吻引得江簇簇难以自持，悄悄勾起嘴角。
傲娇的小宝贝总算转了个身，允许江簇簇把自己团进怀里，扭扭捏捏道：“就今天哦。”
江簇簇趁机抱紧她，感受小孩呼吸之间扑到她身上的热气，忍着笑应了。等丛丛睡着，江簇簇钻进被窝里跟她齐平，仔细用眼睛记录她的眉眼。
小姑娘已经睡熟，小嘴微张，鼻尖挺翘。借着夜色，江簇簇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顺着往下描摹，浓密纤长的睫毛蹭过手心，乱蓬蓬搭在脸上的头发被轻轻拨开，顺到耳后。
江簇簇心头软成一片，听着丛丛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悄悄凑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很快，她就后悔跟丛丛一起睡觉了。
这是江簇簇成年后第一次和人一起睡觉，她怎么也没想到，小朋友睡觉这么有创意。
丛丛睡觉不是一般的不老实，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丛丛的小脚丫砸上胸口，江簇簇在即将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一想到录综艺要跟这漏风小棉袄一起睡觉，她人麻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的江簇簇决定，为了不在节目上当场表演猝死，她在正式开始录节目前的这几天都要跟丛丛一起睡，让自己尽快适应这么一个睡着了就六亲不认的娃。
丛丛身体里像是住了个闹钟，一到七点就准时响起，睁开眼，就看见瞪着眼观察她的江簇簇。
身体的本能想靠近香香软软的妈妈，丛丛还迷糊着，娇声说了句：“抱。”
江簇簇把丛丛拢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用气声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昨天辛苦了宝贝。”
丛丛没回答，在江簇簇身上趴了一会儿之后果断变脸：“太热了。”
母女俩一起起床，丛丛像只欢快的小鸟，刷牙时跟江簇簇在镜子里对上视线，别别扭扭地避开。
吃饭时，一旁的管家提醒道：“十点钟小姐有节生物课，要在花房上。”
没养过娃的江簇簇稀奇道：“这么小的小孩儿就上生物课？能听懂吗？”
“可以听懂，”这下丛丛就不愿意了，“花房里很多东西都是朱老师带我一起种的，都长得很好，朱老师说万物有灵，我等会儿可以带她来看小黑吗？”
这并非是什么无理要求，江簇簇应了，问：“那我晚点可以去看看你们一起种的花吗？”
小姑娘闻言翘起嘴唇，颊边的酒窝盛满快乐，她矜持地点头：“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不能随便碰我的东西。”
江簇簇赶忙点头。
丛丛先去花房等老师，江簇簇总算有时间处理杨莲。她侧头跟管家交代：“前天让杨莲整理衣帽间的监控找出来，我东西丢了，然后报警。”
管家神色一凛，嗫嚅着开口：“可是主楼内没装摄像头。”
江簇簇闻言皱眉，操作着手机去二手平台挂上悬赏，一刻不停地刷新着消息，一边冲管家摆手：“那你去报警，就说家里丢了值钱东西。”
然后又交代其余几位：“你们几个把人都喊过来，专门去一个叫杨莲。”
第10章
杨莲此时正美滋滋地在房间跟认识的二手奢侈品供货商联系。
她的孙子只比江丛丛小一点，一家人节衣缩食才能给孙子提供不错的生活条件，江丛丛一个小丫头片子，生来什么都有，偏偏母亲不爱、父亲顾不上。
一开始她对江丛丛这个亲人都不怎么在意的小姑娘还有些疼惜，孙子出生之后，她老公突然问：“能不能把丛丛的口粮给咱们大孙子匀一些？咱们也喝不了多少，他们漏漏手罢了。”
为了照顾丛丛，她儿媳花了钱去住月子中心，因为奶水不多，一家人为给金孙选购奶粉伤透了脑筋，他们时不时就给杨莲发来一段孙子饿得直哭的视频。
很多事情有一就有二，做得多了心里那份愧疚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应当。杨莲从一开始偷偷往家带奶粉，逐渐发展为偷厨房给丛丛准备的食材、偷丛丛的玩具。
江丛丛是个很好带的小孩，只有有需求时才会扯着嗓子嚎两把，作息准时，并且不闹人。
之前带她的育婴师是余遄父母送来的，经验非常丰富，带孩子处处妥帖、专业。
可惜休息日时她与家人出游碰上车祸，女儿女婿都不在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外孙。她向余遄请辞，杨莲就是这时趁虚而入的。
保姆好找，真正专业又妥帖的保姆却不好找。江簇簇什么都不管，余遄只得矮子里拔高个儿，选出了杨莲。
哪怕知道余遄留下她就是因为“老实本分”，杨莲还是为了孙子铤而走险。
余遄平时工作忙，在丛丛的很多事上都做不到亲力亲为。每次他在家，杨莲非常安分，哪怕家里人不停催促她，甚至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江丛丛说话要比别的小朋友晚，杨莲在家人那里受了气，想到了绝佳的撒气方式——
拿针扎江丛丛，伤口细微，只要她足够小心，没人会发现。
一开始江丛丛还躲，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在成年人看来，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宛如一只小鸡崽，杨莲想到一个绝佳的惩治江丛丛的主意，把她逼得躲进柜子里，从外面把柜子堵住，让她求生不能。
几次之后，被黑暗裹挟的小女孩发现没人会救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从被扎后浑身发抖仍咬着牙坚持不哭，逐渐演变为看见针就会不受控制地战栗。杨莲从她的反应中找到无上的畅快：有钱人家的小孩还不是要在她手里做个任人宰割的小玩意儿。
等江丛丛逐渐开始说话，杨莲就不敢了，因为担心丛丛会告状。从她收手后，丛丛好像全然不记得被她扎过，她夹着尾巴低调了一段时间，发现没人找她秋后算账，一颗心也逐渐放下。
每次捻起针，看到江丛丛不受控制颤抖的模样，她心里就一阵畅快。
“杨莲，夫人找你。”门口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杨莲一跳，她应了一声，收起嘴边的笑容，把手机放好，往主楼走去。
上次江簇簇那个傻子叫她帮忙收拾衣帽间，她顺了不少好东西，已经让儿子儿媳拿走不少，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好事发生。
到了客厅，江簇簇冷冷清清的眼神扫来，一手撑着脑袋，看她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警察同志，就是这位女士，从我衣帽间摸了不少东西，她丈夫为了转移财产，甚至直接放到小三名下。”
江簇簇的每句话都直接戳进杨莲心底，她不可置信道：“你胡说！他不可能背叛我。”
来调查的警察抓住重点：“所以你承认自己偷窃？”
管家按照江簇簇的吩咐，把杨莲偷东西的视频放出来，杨莲反应不大，直到他们拿出另一段视频。
双目呆滞地看着枕边人都是如何算计她的，杨莲精神崩溃道：“警察同志，我举报，他十年前肇事逃逸，至今那案子还没破！”
“嚯，”江簇簇坐直身体，打量着杨莲：“进去慢慢反省吧，狗咬狗也别在我家门前，脏了我家门楣。”
送走容色疯癫的杨莲，江簇簇总算松了口气。
书里后期江簇簇虐待丛丛，也有杨莲出的一份力。这种一家都心术不正的，就该在铁窗里团聚。
“杨奶奶怎么走了？”丛丛跑进来，身后紧跟年轻漂亮的女人，目光放在丛丛身上，双手也护在她身边。
江簇簇歪头看着丛丛，不答反问：“你喜欢她吗？”
丛丛摇头：“杨奶奶每次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我不喜欢。”
“以后你由我带，不需要她照顾你了。”江簇簇这才笑眯眯地回答她，又起身打招呼：“朱老师，你好，我是丛丛的监护人。”
朱老师神色有些微妙，冲着江簇簇伸手：“我是朱信佳，z大古生物学在读博士，带丛丛已经一年。”
“丛丛是不是个很好带的小孩？”江簇簇笑着道谢，“辛苦朱老师了。”
朱信佳倒是很实诚：“丛丛很好带，一点也不辛苦，你们给的也多，付出和收获成正比。”
江簇簇被她逗笑，丛丛倒是不愿意了：“你们不要聊了，朱老师还没见过我的小黑。”
“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江簇簇摆手，“朱老师随意点。”
这还是朱信佳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丛丛的家人，此前只有面试时见过一次余遄。
她不追星，余遄和江簇簇闹得满城风雨时她在国外求学，更不知道这些事情，只当这家男主人长得格外英俊。
他闭口不提太太，只有无名指的婚戒和对丛丛的关心，能表明他是个已婚男人。这对父女容貌出色，按照长相，这位“监护人”应该是丛丛妈，但她偏不直说，朱信佳有些好奇。
“朱老师，我的小黑是不是很漂亮？”丛丛的小手握住朱信佳的几根手指，带她来到饲养箱前。
朱信佳回过神，听丛丛介绍：“我觉得她有点毛病，明明很怕小黑，还要同意我养，还跟我夸小黑很好看，她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11章
被丛丛义愤填膺的话逗笑，朱信佳安慰她：“说不定丛丛妈妈只是想让丛丛开心，就像丛丛为了不让爸爸担心，每天都要去照顾花房里的花一样。”
对上丛丛狐疑的眼神，朱信佳拍拍她的背：“不然丛丛去问问妈妈？”
丛丛没反驳“妈妈”的称呼，只把头摇成拨浪鼓否定另一件事：“我要偷偷观察她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这么说着，眼睛却落在小黑身上，带了些许希冀：“她跟我说，如果我能把小黑养好，就答应再给我买一只守宫。”
“所以丛丛可以把这次约定当成一次考验，你努力把小黑养好，看看妈妈会不会兑现诺言，再决定要不要跟她一起交流，好不好？”朱信佳看着丛丛，忍着笑帮忙出主意。
等师生俩从楼上下来，江簇簇已经收拾妥当，正在一楼玩丛丛的机器人。
丛丛虽是独生女，余遄真的把她教得很好，哪怕是江簇簇未经允许玩她的玩具，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因此跟江簇簇闹别扭，反而别扭地发出邀请：“要一起去花房吗？”
这还是江簇簇第一次踏足丛丛的花房。
占地面积不小，从外面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圆顶城堡。为了让丛丛的花花草草能够茁壮成长，余遄为女儿装了全套的恒温设备，有些对温度要求比较高的，还额外设置了房中房。
其中的花草蓊郁，错落有致，不同温度的小花房被遮蔽，丝毫不突兀。外面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天，里面却是意外的清凉，像是进入了二十多度的恒温箱，角落里还有刚刚被翻过的一块新土。
整个花房都是朱信佳带着丛丛设计的，看着江簇簇投来敬佩的眼神，她谦虚道：“本科是学环艺的，后来改行，感谢丛丛让我有机会把之前落下的专业拾起来。”
这位素未谋面的过气影帝，看来过气之后混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钱给丛丛请这么专业的生物老师，还如此精通语言的艺术。
丛丛跟了朱信佳一年，这也是朱信佳第一次给人当老师，一开始丛丛只是想了解恐龙知识，一大一小都没想到，这段师生情分居然能维持这么久。
“我来给你讲讲。”丛丛自信满满地开口。她的表达能力非常出色，从土壤到温度，甚至害虫防治都能说个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