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相吾【完结】
时间:2023-03-13 10:32:33

  至于那些话,也确实是桑萝的真心话,她就是觉得宝珠一日为妓,终生为妓。
  因为前世,桑萝赎唤月不成时,赎出来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确实不愿再卖笑,自己也在攒银子,想给自己换个活法,所以碰上桑萝自然也是感恩戴德地和她离开了。
  起初,那个姑娘很积极,在馄饨摊帮忙也好,收拾家务也好,都很乐意做,桑萝也很欣慰,觉得那个姑娘的存在也算是填补了些没有救出唤月的遗憾。
  但是很快,似乎连七天都不到,那个姑娘就厌弃了当时的生活。
  无他,就是因为太辛苦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下辈子再让她选,她也宁可做红袖阁的妓子,也不想跟桑萝一样,做个劳碌命的女人。
  那个姑娘是妓子没错,可为了伺候男人,红袖阁也精心把她养着,养得细皮嫩肉平素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一样不缺,生活上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呼奴唤婢的,和千金小姐没什么区别,更
  不说还有那些文人墨客的追捧。
  接客时确实屈辱难熬,还损伤身体,可是至少还有这些来补足,而不像赎身之后的生活,只剩了辛苦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贫穷。
  那个姑娘就觉得,在红袖阁里虽然活不长,可是至少在她最美的时候,能活得痛快肆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扑扑的,与那些灰尘无异。
  何况还有那些知道她出身的男人,总是借机要了揩她的油,她因为不做那种生意了,连银子都不能收,只能被人平白占便宜,很亏。
  于是她趁着桑萝不注意——其实这不难,因为她确实干不来活,馄饨摊和家里的大部分的活还是桑萝一人包了的——卷了桑萝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另外赁了屋子,从操旧业,做了暗娼。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叶唐有了桑萝的供给后,慢慢地不着家了,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就因为她跑去做了暗娼,让叶唐的一个老相好知道了,把这事说给了叶唐听,叶唐大怒,跑回来找
  桑萝算账。
  叶唐生气的点很简单,桑萝口口声声说没钱,连进货的五十文银子都要问他要,结果,她竟然去红袖阁买了个妓子回来?
  她哪来的银子?
  叶唐拽着桑萝的头发,破口大骂:“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问过你那些邻摊了,都说你卖馄饨挣不了多少银子,那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你哑巴了你说话啊?”
  桑萝打不过他,她试过,也亲身经历过那些下场,因此只能选择闭口不言做反抗。
  叶唐见她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别再想瞒着我了,你不知道多的是人会给我告状吗?啊?你忘了你之前没跑掉的几次,是怎么没跑掉吗?就这样你还不老实,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和燕王的那个世子爷勾搭上了?他去你摊上吃过不少次的馄饨对不对?他还给你银子,足足五两呢?”
  桑萝这才沙哑开口道:“我和他没关系,你不要乱猜。”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他不是你以前的未婚夫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看不上我,就又回去找他了?”叶唐往她脸上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不老实,嫁给我之前就不是处,你就
  是不找男人就不舒服,我不在家,你就熬不住了是不是?”
  桑萝脸色发白,终于不管不顾又和叶唐厮打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
  她有时候也很恨,明明从小吃过苦,也不是什么肩不能扛的千金小姐,但比起叶唐这个男人,她的力气总是小了许多许多,所以总是输得那么惨。
  前世的那次经历给桑萝最大的教训就是,她可以同情任何人,但永远不要因为同情而盲目地把任何人放置于弱势地位,更不要随便施加自以为是的救助。
  所以她确实同情那些妓子,这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善心。
  可是她也不会忽略宝珠看向岑妄的目光,以及那双精心护养过,说是洒扫的粗活也能做,却连指甲都舍不得剪短的手。
  作者有话说:
  我下本有点想开个甜文了,你们瞅瞅文案,看可不可以《诱枝》:
  有人告诉咬枝,其实她的爱人已经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
  咬枝不相信。
  如果她的爱人已经死了,那个夜晚抱着她,会温柔地叫她“枝枝”的男人又是谁。
  ps:女主有眼疾,后面会恢复。
  男主替身&嫂子文学,兄终弟及
 
 
第三十四章 
  岑妄走出桑萝房门时, 宝珠仍旧与叠音等在外面,等他出来,忙赶了过来, 只是预备的诸如‘是我连累你和世子妃争执’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岑妄脸色一变。
  宝珠还不曾反应过来,岑妄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掀帘进了屋, 脚步着急中竟然还带了几分踉跄。
  宝珠与叠音面面相觑着, 岑妄却已经一路冲到了桑萝的桌案前。
  桑萝见他离去,自以为有了清净正与唤月闲话, 又见他去而复返,扑在了自己的桌案前, 手正往前伸去, 似乎要拿什么, 桑萝眉头皱起来,不想他碰自己的东西, 连忙喝道:“你干什么?”
  唤月已经先她一步上前要把岑妄拽开, 岑妄却置若罔闻地抽出了被桑萝压在书本下的纸, 他脸色有些白, 转身问桑萝:“这是谁?”
  桑萝怔了下。
  那纸上素白一片,只在角落点着个名字, 林深。
  桑萝一面走上前, 一面道:“不是谁,只是一句诗,写了个开头就撂了笔而已, 林深时见鹿, 就是那句诗。”
  她的指尖已然触碰到了纸缘, 但岑妄轻轻后撤, 显然在拒绝桑萝,桑萝拧眉,但见岑妄的脸色已经是不同寻常的难看了,这怪异的情景让桑萝迟疑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指责岑妄。
  但她还未开口,岑妄便先发制人了:“你骗我。”
  一字一顿,仿佛还堵着气。
  桑萝却要反驳,岑妄忽然俯下/身去,吐出一口血来。
  桑萝唬得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岑妄抬眼,那目光复杂到让桑萝有些心颤,他唇边是吐出的未尽鲜血,他又喃喃一句:“你骗我。”
  然后就这般直挺挺地向桑萝倒去,桑萝下意识又躲开了,就是不想让岑妄沾她身,还是唤月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
  唤月吃力地撑着岑妄的身体,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桑萝冷静道:“屋外不是有他两个忠仆吗?交给她们去照看。”
  她走出去,把叠音与宝珠叫了进来,两个丫鬟看到岑妄那摊血都吓了一跳,又看到岑妄双眼紧闭,昏迷的模样,更是惊得无以复加,叠音忙问道:“世子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桑萝道:“不知道。”
  过于冷淡的三个字引来叠音侧目,但见桑萝神色平静,并无半点关切之意,更是生气,道:“不说世子爷是与你争吵后才吐血晕倒,单说他是你的夫君,世子妃你也不该这般冷漠无情。就算世子妃你不喜世子爷,可是这也是条命啊,你当可怜一个人一样可怜可怜世子爷,别这样气着他了。”
  桑萝没说话,唤月先跳起来,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就这样怪到我们家姑娘身上了?你刚才就在门外站着,你有听到屋里头有什么争吵声了不得到能把你家世子爷气吐血吗?依我看,还是请了大夫好生把个脉,查查世子爷究竟有什么宿疾吧,这样容易就气到,还是什么将军呢,身子这样弱……”
  “唤月。”桑萝见她逐渐口无遮拦起来,忙制止她,又转头对叠音道,“还是先去请大夫吧。”
  于是一下子又闹了起来,从桑萝住的院子到正房,俱是灯火通明的,王妃急忙赶来,也问桑萝:“怎么好端端地就吐血昏迷了?”
  桑萝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她可真没那本事,能把岑妄气晕迷过去。
  王妃见在她这儿问不出来,只能去问叠音和宝珠,听叠音讲完后,王妃一愣,转头看了眼桑萝,桑萝仍旧挺直腰背站着,似乎没听到这边的说话声。
  此时大夫已经赶到,王妃就先请他进去给岑妄把脉了,只是这一回却连大夫都找不出毛病,只说岑妄脉象沉稳有力,很健康。但他的昏迷确实没法解释,大夫也只能斟酌着建议等等看,看岑妄究竟何时会醒来。
  结果,岑妄这一昏迷,昏迷了三天三夜。
  *
  岑妄做了个很长的梦,长到足够看完他的前世。
  那次与桑萝在馄饨摊前分开后,岑妄便有很长时间没再见过桑萝,一来是桑萝不再出摊,失去了给岑妄‘偶遇’的机会,二来是岑妄问心有愧。
  李枕早发现自从带他去了馄饨摊后,他便常常背着自己去,还意图给桑萝塞钱,有些风流韵事就这样偷偷流传开,李枕听不过耳后,跑去问岑妄:“你怎么突然想做曹阿瞒,也觊觎起人/妻来?”
  岑妄被他说得一愣,进而恼羞成怒道:“你胡乱说什么?”
  只是这恼羞成怒中,究竟还是带了几分心虚。
  李枕道:“外头可都传遍了,我且问你,你常去那小娘子的摊上吃馄饨可有假?你与她在街上拉拉扯扯可有假?”
  都无假,因此越发显得岑妄却有觊觎之心来,岑妄道:“胡说什么,你当她是谁,她就是桑叔叔的女儿,我是看我们两家关系不错,她夫君待她又不好,实在可怜,所以才帮衬了一把。”
  李枕意外极了:“她啊?怎么会是她?那些新仇旧恨你都不在意了?”
  岑妄嘟囔道:“有什么仇?”
  李枕嗤笑:“看来确实忘了,你可是查准了,她究竟是如何不安于世,背弃婚约的。”
  岑妄沉默下来。
  李枕又道:“她现在过得再惨,也都是当时她的选择,不都是咎由自取的吗?你何必同情她。”
  岑妄烦躁道:“你不知道,我总觉得她不像是能喜欢上叶唐那种人的人。”
  “哦,都把人家夫君的名字记得这样劳,没少在夜里恨恨地念叨吧。”李枕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又道,“不谙世事的小姐遇上惯会甜言蜜语的书生,略骗骗就能被得手,浓情蜜意时哪里会顾得上书生的真面目,等成了亲终于看清了人,再直呼上当,也是她蠢,不安分的缘故,若是她知晓规矩些,哪里能走到今天这地步。”
  岑妄没说话,但他那副样子,显然是不大认同的。
  李枕道:“我可替你去打听过了,这几日她夫君回了家,同进同出的,小日子过得很亲密,可轮不到你插足。”
  岑妄下意识道:“不可能。”
  他亲眼见过叶唐如何对待桑萝的,又怎么可能相信桑萝会对叶唐好。
  但事实是由不得岑妄不相信,李枕见他死鸭子嘴硬,把岑妄带去了桑萝的家,青天白日的,就听见叶唐在和别人聊天。
  聊生养的事。
  叶唐道:“是得要个孩子,不然老了都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为了这个,最近老子可努力了,夜里都要弄个三四遍……受不了也得受,而且也没什么好受不了的,老子都不嫌累,这天底下哪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然后就是几句污言秽语,岑妄没听下去,沉了脸色转身就走。
  岑妄脸色沉沉地走出了巷子,偏李枕还顶他的肩:“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岑妄烦闷地错开。
  他想不通,回去问了王妃:“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被夫君虐待了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吗?”
  王妃道:“有啊,怎么没有,你要说起这个,我可真的气。”
  是的,确实有,王妃随口就举了几个例子,边骂那些女人拎不清,边跟岑妄说,婚前再没了解,娶回来了就是自己的娘子,一定要对自己娘子好,真过不下去可以和离,反正绝对不能欺负娘子,不然就是个人渣败类。
  岑妄频频点头,心思却飘远了。
  原来真的有啊。
  可桑萝怎么会是呢。
  他总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所以后来他觑了个空,独自又去了那条巷子。
  正巧叶唐不在,桑萝一人在家。
  她在补衣服,低着头,半边发垂落在锁骨处,依然能看到脖颈处隐隐若现的痕迹。
  岑妄死命盯着那痕迹看,同样的痕迹他小时候也在王妃脖颈上看到过,王妃骗他是蚊子咬出来的,后来和李枕研究了很久,问了一些男人才知道那是什么。
  他看的眼睛都酸起来了。
  桑萝终于抬起了头。
  其实她早该发现岑妄的,毕竟他站在跟前,遮下的阴影一大块,只是桑萝此时却很麻木,对外界的感知都要弱了很多,如果岑妄能注意到她手里的针线活就应该发现那些针线穿得很潦草,阵脚时而松时而密,被人很心不在焉地钉在上面而已。
  但岑妄眼里只有桑萝脖颈处的痕迹。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桑萝原本麻木的目光在看到他后立刻活过来,像是死寂的荒野里投入的火把,火线毫无理智地顺着野草烧了开来,如此旺盛的火焰。
  桑萝道:“你来干什么?”
  岑妄被她如见仇人的质问声惊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怎么回答。
  其实也不是不记得该怎么回答,只是那答案在此时显得格外尤为可笑。
  桑萝却已经放下缝补的衣服,道:“你走,你赶紧走。”
  她从门里出来,这是桑萝第一次主动碰他,却是为了把他推开来:“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三番两次来找我?你是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吗?”
  岑妄被她推搡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桑萝已经转身快步回了房间里,关上门不说,连窗都关上了,只给岑妄留了个剪影。
  岑妄还在徘徊时,叶唐的声音传来:“这不是世子爷吗?怎么有雅兴来我们寒舍了?”
  岑妄抿唇。
  叶唐的目光往那紧闭的房门和窗扉上一看,就笑了:“别是来找我娘子的吧?我还是劝世子爷不要再费这个心了,世子爷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当初她便宁可和我在一起都不要跟世子爷在一起,足见得她多么爱我,她都那么爱我,难道还会跟世子爷你在一起?别想了,世子爷,你永远都给我戴不了绿帽子。”
  岑妄只觉那些浊气堵在胸口,再不呼出去,胸口就要爆炸了:“不安于室的女人,我向来瞧不上,别自作多情了,要不是因为桑叔叔的关系,我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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