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珊下意识看向舒意，低头继续用镊子调整钻的位置，轻声嗯了声。
“合同里应该有说过，在二十年签约期间，没有允许不可以谈恋爱。”舒意提醒，“偷偷摸摸的也好，似有若无的也好，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意思是公司会出于炒cp的目的让陆佳珊被迫谈恋爱，但陆佳珊不能主动谈恋爱，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前者可以给公司带来利益，后者只能让公司割舍陆佳珊。
二十年的确很长，相当于古代的卖身契，从妙龄花季少女到步入中年的妇女，如果陆佳珊没能最终从偶像转型演员，恐怕不需要等合同到期，陆佳珊便会自然而然地意识到娱乐圈的残酷。
舒意打量着做好的美甲，看着对方从她问起周淮景就开始安静的陆佳珊，挑眉有些讶异：“你不会真的喜欢周淮景吧，就是那种从小到大的竹马掌控欲十分强，于是喜欢上了明月风清的谈嘉和，最终发现兜兜转转，还是你的小竹马最好。”
“不是，”陆佳珊摇头，“我确信我签订那份合同只是为了我的自身利益，如果顾忌他，他恐怕是不会让我签约。”
可她不得不。
谈恋爱对她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
她需要赚钱，需要钱这种不会背叛她且能给她带来快乐的东西。
母亲因为爱情结婚，可爱情给她带来了什么？
那天签订合同后她和妈妈坦诚公布地聊了一次，爸爸不是因为谈宴而从公司离职，而是因为他嗜赌成性后挪用公司公款被发现不得不变卖家产抵债，而后看到她和妈妈没有利用价值才捐款逃跑的。
甚至爸爸，不，她不想将他称为爸爸，那个男人还想将她用于换取财富和地位，妈妈就是在那次争吵中被推搡下楼的。
整整一天那个男人都没有下去查看，妈妈摔倒后躺了一整天才被送去医院。
即便她知道舒意最开始的目的算不上友好，是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向她发出邀请，手中掌握威胁她的证据，可那又怎么样，如果舒意没有任何功利性地对她好才会让她抵抗吧。
舒意似乎很满意陆佳珊的态度，对着光仔仔细细打量自己新做的美甲，喝了一口陆佳珊泡的茶，“嗯，这回懂礼貌多了，还知道给我泡杯茶，进步很大，继续保持，不过，远远不够。”
陆佳珊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把舒意送走后，陆佳珊收拾起美甲工具，今天妈妈去医院检查了，医生打电话说最好住院观察几天，她煲了些排骨汤，待会就得去医院。
刚收拾好她就看到了桌面上一精美的盒子，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说明文字，翻开一看，里面是两盒护手霜，一盒补水精华。
所以舒意今天特意背着个大包包进来，上楼的时候还让她帮忙提着。
陆佳珊捏着盒子，缓慢躬下身，抱着自己膝盖哭了起来。
这边舒意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就看到了某个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身强体壮，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穿着白色背心，两只手臂上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长得……
舒意想，难不成陆佳珊是因为看不上对方外貌才不和自己小竹马在一起的吗。
不能说周淮景长得不帅，面部轮廓刚硬利落，但如果和陆佳珊走在一起，真的很像大小姐身后的拎包小弟或者保镖。
舒意勾唇一笑，或许过段时间两人就要见面了。
舒意又换了辆车，敞篷跑车内，能清楚看到阳光下舒意黑棕色的秀发随风飞舞，远处，树后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周淮景注视着舒意发动车辆离开。
眸子又黑又亮，他的手无意识捏紧，那辆车多少钱？他记得他服务过的某位老板曾说过，他奋斗一辈子或许都只能买个壳子。
难怪。
难怪陆佳珊会选择她。
周淮景像是认清了什么，眼眸中挣扎着愤怒、不甘心、痛苦和妥协，他垂下眼帘，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黄仔的声音传来：“喂老大，待会有兄弟组局请喝酒你来不来？”
“来。”周淮景声音有些滞涩，往日的他都会大方说他请，那些他靠打架转来的钱又全部花在了兄弟身上，可不知怎么，他突然说不出请这种话。
他需要钱，需要攒钱。
开车进别墅后舒意碰到了在别墅和朋友散步的孟解夏，舒意摇下车窗和她热情打招呼：“孟姐姐下午好呀！今天的妆容格外适合你呢，优雅又靓丽。”
江太太听了舒意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真的吗舒意？”
“当然呀！这条明黄色的裙子超级衬你的肤色，是好看到随时都可以拍时尚大片的程度哦。”舒意笑着回答。
别墅附近居住的人舒意都混了个脸熟，甚至还画了个大概的平面图，将居住在别墅内的人名字都标注了上去，托002给她弄了一份详细的资料。
这也是她降低反派值的另一条路线，事业线。
为谈宴侧面打造良好的人际关系网以及坚实可靠的人脉力量。
上次罗文蕊发来消息，舒意足足拖到晚上临睡前才回，估计是知道舒意最近在公司上班，又或者是怕舒意像上次那样刷她的卡，所以并没有向她发送什么邀约，就像是路边的野狗，时不时冒出来冲她吠几声。
舒意实在不想和她维持什么脸面，不过主动和人撕破关系和被动撕破关系可不一样，暂且就这么晾着她吧。
晚上十点，谈宴书房内。
舒意还在对明天要上台汇报的PPT做最后的修改，宿醉的头疼感也在王姨和笑笑时不时端上来的温水中消弭。
她戴着防蓝光的黑框眼镜，侧脸沉着冷静，对着电脑键盘噼里啪啦一阵敲。
敲得谈宴脑仁疼。
刚要开口，舒意就‘啪’地扔掉鼠标，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手臂落下来时故意在谈宴的左边肩膀上调皮又放肆地轻点了好几下。
“休闲娱乐来一个，全家团聚来一个，欢喜节庆来一个。”舒意顶着谈宴愈发黑的脸，在最后一刻转了话题，表情也严肃几分。
她卷起桌上的资料当话筒，清清嗓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谈先生，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您带领着您职业生涯中最为优秀的学生舒意，共同经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终于在这激动人心的一天迎来了曙光，明天将是见证舒意学员人生中最重要的高光时刻，那么……”
“唔唔唔。”舒意嘴里被谈宴塞进了一小块青色珑瓜，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她嚼了几下吞进肚子，摘了眼镜扔在书桌上，抱怨：“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聒噪。”谈宴翻了页文件。
舒意伸手握拳，愤愤在谈宴面前挥：“看到了吗？这是拳头，再反对我一句就会落到你的……”
谈宴轻轻一瞥，舒意大拇指瞬间弹了起来，手势变成了点赞。
第二十四章
在认怂这一方面，舒意颇有心得。
后槽牙磨了磨，扔下一句“等着。”，舒意像只矫健的兔子从书房跳了出去，片刻拿着礼盒走进来。
“学费。”舒意双手将礼盒捧到谈宴面前，姿态诚恳，“就当感谢你最近为我答疑解惑，打开看看？”
谈宴面上没什么表情，椅子往后滑了些，同舒意拉开了些距离，手肘半撑在桌面上，袖口衣服向下滑，露出一截分明的腕骨，禁欲而冷淡。
一双狭长的眸子带着漫不经心，轻轻抬眸看着舒意，几乎能透过舒意看清她的灵魂。
舒意被这样注视着，莫名想起了阿尔达克的一句话：
“你的眼睛是银河不落星系，你的呼吸仿佛是海浪风起。”
她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心中的海浪声。
谈宴稍微直起身，视线从舒意额头那快结痂的小伤口滑到礼盒上。
接过礼盒，白皙的手指拆开上面的金色丝带，打开礼盒，一枚金色的领带环，一共三圈，每一圈上面都镶嵌着一枚纯天然宝石，花纹繁复却朴重，带着一种经由岁月沉淀的绅士气息，低调又奢华。
是老贵族常用的饰品。
舒意初次刷到这个饰品的时候就觉得超级适合谈宴，只有谈宴那副‘别人欠我五百万’、‘对不起，我平等的憎恶每一个人’、‘世界是由我主宰’的表情才配得上这枚领带环，天生的上位者压迫感加上荷尔蒙炸裂的冲动感。
想想就让人流口水，舒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还好还好。
她还是能克制住自己欲望的女人。
谈宴将舒意的表情动作收入眼底，缓缓合上礼盒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全程没说一个字。
舒意对他收了礼却不表达感谢的行为相当不满，这礼物的钱还是她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呢，都没有刷他的卡。
舒意不停眨眼暗示：“没有什么夸奖我的话要说吗？”
“你说的，学费。”
意思是，应该的，不需要说夸奖她的话。
谈宴摘了眼镜，用柔软的眼镜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双眼眸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愈发的深邃漂亮。
男妖精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谈宴，丝毫不突兀。
舒意又瞪了他一眼，想起上午谈宴用那种怪异眼神看着自己的画面，舒意问：“你早上为什么要瞪我，难不成就因为我昨天晚上喝醉了？”
“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肯定句。
“当然不记得了，不过就算我真的闹出了什么糗事那也只能怪老公你。”舒意振振有词，“是你要带我去参加同学聚会的，那我喝醉了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我没有计较因为陪你聚会喝醉导致今天头还晕着的事情，你作为我的老公自然更不能怪罪我。”
谈宴放下眼镜，将视线放在舒意脸上，昨晚鼻涕眼泪全擦他身上的人一脸正然地说理由。
三言两语，最终还成了他的错。
“如果只是喝醉了倒也还好。”
舒意一喜，这狗男人，表面不在乎，心底还是有她的嘛。
谈宴慢悠悠的又加了一句，“可你不光是喝醉了，你还会动，可怕得很。”
后面半句是之前舒意在他旁边看电视剧时不小心外放出来的台词，现在倒被这狗男人阴阳怪气地用了起来。
“……”
拳头硬了。
“笑笑说我虽然喝醉了，可是我也没有闹，还是很乖的。”舒意闷红了脸，梗着脖子不认。
“乖？”谈宴重复了这个完全和舒意不搭边的词汇，轻哂一声：“乖会半夜去酒吧惹一身难闻的烟酒味？”
舒意瞳孔地震，脑子里一片嗡鸣。
她这次买领带环没有刷谈宴的卡，可是，她上回去酒吧刷的是谈宴的卡啊！舒意后知后觉抖了一下身子。
难怪上次回家谈宴睨了她一眼，难怪她昨天撒谎说自己没做什么的时候谈宴冷哼了一声。
靠！
舒意大脑一片空白，趴在桌上半天没回神。
也就是说，谈宴什么都知道，却还在看自己演戏！！
舒意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缓缓把自己埋进了双臂之间，短暂地当起了缩头乌龟，大脑飞速运转――
谈宴只是知道她去了酒吧，但不知道她去酒吧是干什么，所以她还是安全的。
不让谈宴知道自己是去处理陆佳珊这件事也很简单，她不了解谈宴的态度，如果谈宴抗拒她的插手，反派值说不定不降反增。
就如同最初穿来的那晚，反派值增加了一个。
这一个就让人很难猜透。
谈宴看着一旁没精神气的舒意，眸子沉了沉。
晚上睡觉舒意把被子整理了一下，划分出明显的三八线，不愿再看谈宴，埋头就要往被子里钻，和周公去约会，忽地被一双大手拦住。
舒意扭头看着旁边的男人：？？？
谈宴感受到舒意眼中的怒意，装作漠然的模样：“下次还交学费吗？”
舒意眼睛瞪得更大了，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这狗男人。
“我呸！你要点脸！”
谈宴：“……”
002：【……】
骂完，舒意心情突然畅快了些，想起前两天夏柠和她分享圈内八卦，两人哈哈哈哈哈足足笑了三十秒语音后发来的那句话：
扣1佛祖原谅你。
临睡前谈宴习惯性地清空手机消息，看到顶部舒意发来的一条消息，点进去，一个不知所谓的数字。
舒肤佳：【1】
002看着谈宴的表情从困惑到困惑到困惑，最后谈宴看了眼早就睡着的舒意，转头搜索起了数字1的含义而后误入了某个交友网站，他看着里面各种足以让人长针眼的东西，猛地删掉搜索记录扔了手机，呼了很长一口气。
躺进被窝，谈宴好半天没睡着，起身喝了一杯水后，没忍住，又使劲捏了旁边舒意的脸一下。
舒意迷迷糊糊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隔天上班，舒意坐进车后座就察觉了不对劲，谈宴今天没坐他旁边，反而坐在了驾驶座。
家里只有两位司机，由于两人上班时间和谈嘉和上课时间差不多，所以两人基本是默认了乘坐同一辆车去公司。
不过偶尔谈宴有急事要去公司，舒意就会自己开车去。
舒意从座椅中间伸出一个脑袋探头看他，一脸狐疑：“今天乔叔也请假了？”
谈宴顶着舒意审视的目光，处变不惊：“嗯。”
“行吧。”
舒意虽然自己有车，但工作日她从不开车，一是工作累，根本不想开车，二是司机开车的话路上还能看看工作文件，她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撑起一个大公司的运转并不容易，舒意现在既然充当着舒观海女儿这个角色，就更不敢让他失望。
谈宴见舒意坐在后座老老实实翻起文件，也没喊她坐到前排，微叹口气当起了她的司机。
舒意这次下车没说任何话，背对着他摆摆手，只留给了他一个酷酷的背影和一句冷冰冰的话：“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