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嘉和想了想，片刻开口：“我暂时还不确定要选择哪一种，但我肯定我想学习的方向是有关数学和物理，如果选择在国内大学到时候还可以走公派留学的道路，这样花费的钱也会少很多。”
舒意惊：“为什么要考虑花费问题，家里一点都不穷呀。”
谈嘉和摇头，语气认真不作假。
“嫂嫂，哥哥有钱是他有钱，我不是哥哥，他那么努力才能赚到钱，我不想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切，我最近也有在帮别人做一些数学建模来赚钱，加上哥哥和你偶尔给的零花钱，我已经攒了快五十万了，等我高中毕业就是成年人了，不想过多依靠你和哥哥。”
第四十一章
舒意有些诧异，她不知道谈嘉和思考过这么多。
她当初留学的费用都是父母出，自己只需要安心学习，偶尔学习闲暇之余她会接一些活儿干，赚到的钱基本都花在了父母身上，虽说自己手中的积蓄很多，但她从没有为钱财这种事情烦忧过。
也是因此，她从未对父母的安排有过任何异样，毕竟是自己父母，总不可能盼着她进泥潭，给她添麻烦。
这一点是在她进公司后体会到的，学历背景的确就是她的敲门砖，即便再看不惯她空降公司甚至手握大权的那些人也根本没法造谣她的学历是虚假的。
她看着谈嘉和，语气欣慰：“我当然知道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可不管你多大，不管你多有钱，在我和谈宴眼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弟弟，求助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羞耻，如果你有需要，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谈嘉和点点头，眼眶隐隐有些红。
舒意把牛奶推给他，“快喝吧，温度刚好合适。”
等谈嘉和喝完，舒意这才说出另一个话题，“我可以多问你一些关于谈宴的情况吗？你……知道你哥哥身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吗？尤其是背部，从肩膀到腰，很长一道。”
还有……手腕上那道。
可这个肯定不能说。
“你哥哥发烧那天我给他换衣服时看到的，我觉得问他肯定得不到答案才想问问你。”舒意说。
谈嘉和却没如舒意料想那般解答，反而是皱起了眉，思考半天，缓缓摇了摇脑袋。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我记得我上小学时哥哥有段时间没回家，他让我住在宋临礼哥哥家，等他回家后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问他，他却不肯告诉我，但如果你说的是背部的伤痕，……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吧。”
他还记得消失了半个月后的哥哥突然出现来接他时的场景。
明明每次接过他的书包都会背在背上的谈宴却罕见地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拎着书包。
想起那样的画面，谈嘉和心脏不断收缩，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哥哥在努力赚钱养自己，从不知道自己哥哥经历了这么多，他为什么一定要拼命渴求和证明自己哥哥对自己的关心呢。
每次放学他都有来接他，学费生活费从不缺，这样还不够吗。
他为什么要怎么贪心。
谈嘉和攥紧自己手心，小幅度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好似被困住的野兽，只能无力地喘着粗气，眼中泛起一片水光。
舒意察觉不对劲，开口安抚他：“嘉和，我问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的，就算没有你，谈宴也需要赚钱养他自己，你已经很优秀了，没有给自己哥哥拖后腿，甚至学习成绩也如此优秀，对你哥哥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谈嘉和嗓音有些哑，他垂着脑袋，发丝跟着塌下去：“我想做得更好一些，想让他知道我不是拖油瓶，想让他偶尔也为我开心一回。”
舒意忽然明白为什么谈嘉和会遭受校园霸凌，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哥哥为自己担心，甚至温柔到跳楼的地点选的都是废弃的实验室大楼。
她摸了摸谈嘉和浓密的短发，低声说：“你已经很棒了。”
没有抱怨自己生活，没有埋怨过命运，永远在努力向上，这样就很棒了。
从书房出来，谈嘉和抱着那一摞资料上了楼，谈宴恰好从三楼书房下来，看到谈嘉和红着的眼，停住脚步问了句。
“你怎么了？”
谈嘉和摇摇头，有些哽咽，“哥，我这次月考又是第一。”
谈宴一怔，眼眸动了两下，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嗯，不错，继续保持。”
“我会的。”谈嘉和说。
谈宴看着自己弟弟和打了鸡血般的神情，视线掠过那摞资料，估计又是舒意说了些什么。
晚上睡觉时，他还没来得及问舒意，舒意却先开口：“这周五谈嘉和有家长会，你有时间吗？”
家长会下午五点开始，六点前会结束，顶多一小时，不算长。
“没有时间，明天晚上有饭局。”
谈宴有些不习惯和舒意商谈这种事情，就好像谈嘉和是他们两个的孩子，而他需要和自己妻子商量究竟是谁要去给孩子开家长会。
“你要去？”谈宴问。
“对啊，我明天提前下班去给他开家长会，谈嘉和即便没有主动要求我们去，但小孩子嘛，总希望家长能多关注关注他。”舒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我才不管你去不去，我肯定是要去的。”
“我睡了，晚安。”舒意没和他聊。
谈宴没动，手腕上的伤疤隐隐发热。
舒意看到了吗。
她肯定看到了。
旁边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谈宴慢慢把自己手伸进舒意的被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舒意的手很软，像是轻柔的云，会化作水从他指缝里溜走。
-
可还没等家长会开始，谈嘉和却在学校出事了。
周五下午，舒意提前下班开车去参加谈嘉和家长会，开完会顺便还能带他和他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吃那家预订好的美食餐厅。
她当然不会和那些小朋友凑热闹，她约了夏柠一起吃饭。
车开出一段路，谈宴打来电话。
舒意连通车内的蓝牙，谈宴的语气有些急促：“今天我去接谈嘉和。”
“诶？你改主意要去给他开家长会？”
“不是这个原因，班主任打电话说他和别人打架。”谈宴估计也在路上，能听到隐约的鸣笛声。
他从饭局上临时告退，将要商谈的合作事项推给了助理向杭。
如果是因为打架，那舒意更要去了。
谈嘉和不会无缘无故和人起冲突，谈宴那张冷脸估计也说不出安慰人的话，舒意更要去，发挥一个沟通的桥梁作用。
“那我也去，我都快到学校了。”舒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万一你一个人处理不好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你先不要急，开车注意安全，我们校门口集合。”
舒意这个时候还不忘安慰他，毕竟谈嘉和是他弟弟，他内心的着急程度肯定不比自己少。
“嗯。”谈宴沉默了一瞬才开口。
舒意给谈嘉和发了条消息，他没回，内心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校门口车辆有些多，放学后学生一股脑往外涌，整条街都是拥堵着的豪车，还有穿着荧光背心的交警指挥交通。
舒意挑了个离学校远的位置停车，匆匆往校门口跑去。
谈宴站在校门口，矜贵清隽的身影在一群校园气的学生中间尤为突出，舒意跑得快，微喘气，“走吧，刚刚停车费了点力气。”
她穿着一身羊绒粗花呢大衣，里面是杏灰色的钩花毛衣开衫，天气有些冷，将舒意鼻尖和脸冻得发红，她抬手揉了揉僵硬冰冷的脸，把手塞进口袋里取暖。
校园内热热闹闹的，香樟树矗立在路边，笔挺的树影如同身边的男人一般。
谈宴腿长，舒意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问他具体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嘉和班主任有说原因吗？”
谈宴看了眼舒意，步子慢了些，“只说了谈嘉和和另外两位同学打架的事情，其余的没说。”
“两位同学？”舒意半信半疑，“他不是那种主动挑事的人啊。”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你弟弟么。
“嗯，我确定。”舒意说。
十分肯定的语气，舒意甚至没有犹豫一刻。
谈宴没再说话。
进了会议室，舒意一眼就看到脸上带着伤的谈嘉和，似乎怕被她和谈宴看到，在两人走进来时下意识垂了脑袋。
会议室内有五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班主任，面容稍显严肃，额心有很明显的‘川’字皱纹。
圆桌旁还站着一位女同学，谈嘉和和另外两位男同学并肩站着，位置有些散，显然是闹得不太愉快。
“您好，我们是谈嘉和的家人。”舒意简单说了句，走到谈嘉和身前，细细打量他脸上的伤，低声问：“疼不疼？”
谈嘉和微垂着脑袋，那些委屈在心里颠来倒去，就差从眼里流出来，鼻尖越来越酸，他轻轻摇了摇头，嗓音有些哑：“……不疼。”
旁边许瑞洲侧目看了眼被舒意安慰着的谈嘉和，有些说不上的羡慕，距离拨打电话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他的父母还没过来。
工作就这么忙？
自己儿子在学校都快被人给打残了。
旁边曹威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嘲讽地笑出声，“装。”
他身上的伤比谈嘉和更明显，嘴角还有些血迹，他擦都没擦，就那么大大咧咧给众人看。
谈嘉和的班主任姓元，见状呵斥：“曹威！”
曹威手背在身后不屑地哼了一声，脸却高高昂起，整个人散发着混不吝的气息。
戚廿云看着走近来的舒意和谈宴，惊讶到话都说不出来，她虽然知道谈嘉和长得好看，可没人告诉她谈嘉和的嫂嫂长得更好看啊。
而且还这么温柔。
“您好，谈嘉和的哥哥。”谈宴同班主任握手，周身气压极强，“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您好您好，我是谈嘉和班主任，你们先坐，另外两位同学的家长待会就来，我先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元老师说。
他从高一就开始带谈嘉和，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温和沉静，不是那种会主动惹事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抓到他打架。
打架的事情在学校其实屡见不鲜，大部分人都会在看到老师或者学校主任时适可而止，不会把事情闹大。
但谈嘉和这回不是。
完全下了狠手。
第四十二章
被老师们拉开时仍旧红着一双眼紧紧盯着对方，似要将曹威撕碎，许瑞洲站在这里纯粹是意外，看到谈嘉和和曹威打架时上去劝架，被迫卷入，实在有些无辜。
但之所以也在这里站着，是因为帮着谈嘉和打曹威。
这样一来性质就恶劣了些，往群殴的方向发展，所以也叫了他的父母。适当的施压还是有必要的。
方才在办公室内他已经询问过一波了，问了三人打架的理由，三人谁都不肯说，一张嘴比蚌壳还紧，又问了一旁拉架的戚廿云，她也不肯说。
恰逢家长会，大部分同学都去校门口接自己家长，教室里的人不多，等几个老师赶来，那些学生跑得比谁都快。
只逮住了这四个没走的。
为顺利解决问题，他只好先让语文老师主持家长会，自己则在这里和几位学生周旋聊天。
谈宴听元老师说完，指尖轻敲了几下桌面，直接喊谈嘉和的名字，语气冰冷：“谈嘉和，怎么回事？”
舒意坐在谈宴旁边，把他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柔声说：“可以说原因吗？”
不能，也不想。
谈嘉和嘴里像是有强力胶水，张了几下嘴，最终艰难晦涩地开口：“……我不想说。”
气氛有一瞬的凝结。
元老师咳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来，“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但不了解学生矛盾爆发的原因就无法解决。”
家长会都快结束了，当事人还不愿意开口。
他有些束手无策。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曹威的母亲走了进来。
一身奢侈品衣着，拎着一只爱马仕的包包，戴着黑色的墨镜，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进门后直接忽略其他人走到自己儿子身边，“怎么回事？你的脸是谁打的？”
曹威把自己母亲伸来的手推开，一脸不耐烦：“滚，别碰我。”
元老师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他班主任，您坐，我们先来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话还没说话，曹威母亲就强势地打断：“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被打其次需要赔偿多少钱，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浪费，要知道我手上的流动资金分分钟上百万。”
元老师有些尴尬。
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家境非富即贵，可像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炫富的人实在不多，总是充斥着一股暴发户的痞气。
房间内气氛僵持，许瑞洲的父母还没来。
元老师手机振动了一下，许瑞洲的父亲发来消息说没时间赶来，叫自己家司机来处理。
元老师看向许瑞洲，又看了眼自己选出来的班长，“戚廿云，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家别让父母担心。”
舒意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扎着高马尾，爽朗利落，这是谈嘉和说的喜欢他的女孩子？
可看谈嘉和的样子，对她并不排斥啊。
戚廿云有些纠结，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出会议室大门，她的肩膀往下一沉。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听到声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几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打得难舍难分。
她跑上去要拉架，还不小心被人推开撞在桌角上，也就是那一推，几人才被班主任抓住，停止了打架。
现在她的腰还疼着，戚廿云揉了揉腰，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慢吞吞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又给谈嘉和发消息让他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