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林赴年,和现在他,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谈礼找不出理由,又或者是她不愿意相信。
他到底为什么会走。
其实很简单吧,因为被她的负面情绪逼走,被她这副样子无语,讨厌她的孤僻和奇怪。
他应该爱上一个乐观明艳的女孩子,而不是她这个灰旧,破碎了无数次的人。
她是不值得被爱的人,从头到尾她都应该清楚的。
是她不死心,想抓住生命里施舍进来的光,是她不自量力,她就该一辈子都呆在永无天日的黑暗里。
谈礼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哭了多久,她哭的很累,累到眼睛都快睁不开。
直到深夜医院走廊突然一阵阵地骚动,OO@@的声音里她听到了沈鸿的声音。
“医生,你们快看看我妈,她情况不太好!”
沈鸿的声音焦急又崩溃。
医院长廊传来着急的脚步声和移动病床滚轮滚动的声音,谈礼在病房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大脑“轰”地一声呆滞住,身体却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她坐在地上太久了,旧伤隐隐作痛,她没有半点力气让自己起来。
那一股无助和害怕再次席卷她的全身,她站不起来,什么都做不了,从头到尾都只能添乱。
可她真的好害怕,害怕外婆会离她而去,她不知道如果外婆出事了,自己还能怎么活下去。
她内心的很多东西都在这一刻一起崩塌,所有的情绪都在往最负面极端的地方走,她的心口很疼,浑身都像是凌迟了一般疼,疼到她冒了一身冷汗。
她的心底本就是一片废墟枯木,她等不到枯木逢春的那天了。
最后,在洁白的月光下,她瞥见了身旁放在病房桌上的水果刀,刀尖锋利正反着光。
鲜红的血划开了手腕,血迹染红了这个黑夜。
她不是不想活了。
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失去一切寄托的人,无法给自己正确的求生道路。
-
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闭上眼的前一秒。
她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
好像是徐落沉。
“谈礼!”
她尖叫地打开门,不停呼叫医生。
谈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三根半夜过来,她渐渐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闭上眼没了意识。
她真的太累了。
累到她撑不住了。
就这样吧,让她安静地,慢慢死去。
第40章 再见啦
可惜一切并不能如她愿。
谈礼最后还是痛苦地活了下来,唯一值得她庆幸的,是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外婆。
她的手上留下了最长最深的一道伤疤。
那天沈鸿和谈芝满眼通红,愧疚又自责地站在她的病床边。
他们终于意识到她生病了。
也终于意识到,这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儿,早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萌生了不想活的念头。
他们开始找心理医生给谈礼的治病。
但能不能治好,都看她自己了。
不过谈礼后续配合治疗的态度很好,她在疼痛里死去过一回没成功,后面反倒也不是那么敢死了。
人就是这样,想死的念头一旦萌生,总会在崩溃的一刻愈发浓烈。
同样,人一旦尝试过自杀没成功,就会失去再死去的勇气。
由着血液流逝,割开的伤口疼的她逼出生理泪水,她等着自己的身体温度慢慢变冷,在等死的过程中,也是另一种死亡。
至少在她没找到不痛苦的死法前,她还能好好活一阵子。
谈礼伤好后,一直都在积极配合复健和心理治疗。
她是在自杀自残那么多病人里,难得会那么积极配合的病人。
她的心理医生也曾问过她原因。
“别着急,虽然你那么着急是好事,但我们还是要慢慢来。”她的心理医生温柔地劝着她,问她:“是打算等病好了之后去做什么吗?”
她的话倒是把谈礼给问愣住了。
谈礼闻言,虚弱地笑一下,随后摇着头:“不是。
只是曾经......有个人叫我要活下去。
我想快点治好病,然后告诉他,我会好的,我真的会好的。”
她只是想,治好自己这一身不好的病和情绪,然后......
也就没有然后了。
也许她能做的,只是等病好了后,去见见林赴年,和他说声对不起。
让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被她这样悲观的人折磨那么久,辛苦他了。
然后也要和他说声谢谢,告诉他自己真的好了。
她会好的,只是一切都有点晚。
如果她能早点好就好了,可能那样,他们至少还能做个朋友。
他也不会,那么急着逃开她了吧。
现在她这个灰暗的人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了,那么,她想。
他的未来,一定是向着光的吧。
-
关于沈辞蓄意伤害她的这件事,警察局是在这一年一月抓到的沈辞。
那天谈礼被谈芝几个人护着去了警察局,她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沈辞。
最先看到的是沈榆沈辞的妈妈。
沈榆的妈妈是个温柔知性的人,过去初中那会她经常能见到她,沈妈妈也很喜欢她,尤其是后来知道她家里情况后,更加心疼她。
她是真心把谈礼当做自己亲女儿来对待的。
那年沈榆出事,她也从来没有怪过谈礼一句,她只让她好好生活,不要受这些事情影响。
可她们一家,才是在噩梦里永远都出不来的人。
很快,沈母就带着沈辞搬了家,后面她们也再没见过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们会在警察局再见。
“阿礼。”沈母肿着眼睛,语气哀求她:“阿姨知道自己这样很过分,但阿姨能不能求求你,放沈辞一马,我真的只有小辞这么一个女儿了。”
“是我的错,我没有管好她。
当初我只顾着为小榆的死难过,甚至不知道她后面居然还去找你的麻烦了......”
沈母死死拽着她的手说了很多话。
谈礼也才知道原来当年沈榆死后,沈辞因为太过自责,得了精神疾病。
她早两年都在医院里治病,怪不得那会她看不见沈辞的人。
但她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从医院里偷逃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她的踪迹。
直到这次,她险些造成大祸,她四处跑了好多城市,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城,在江城被抓捕。
“阿姨......”谈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语气犹豫。
沈母快也察觉到了她的为难,她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曾经也是被她视为亲生女儿对待的孩子,居然现在比初中那会还要瘦。
她的腿站着还是有些吃力,她拽着谈礼的手,意外地瞥见了她手腕上错落的划痕。
见此,沈母突然像是泄气了一般,深深叹了口气:“阿礼,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太好吧。”
“当年是阿姨的错,没管好小辞,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沈母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她哽咽着声音,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封皱巴巴的信来,把其中一封塞进了谈礼的手里:“是阿姨自私,那时候的事情实在太突然,没来得及把小榆给你们两个留的遗书交到你们手上,或许如果当时这封信被小辞看到了,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她当年丧女,早已悲痛欲绝。
沈榆留下了三封信,两封给家人,一封给谈礼。
沈母当时不希望这封信再揭开任何一个人的伤疤,又出于私心这是女儿唯一留下的遗物,她想好好存着。
却不想,这番私心,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刚刚是阿姨太着急,不该逼你的。
是沈辞做错了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阿姨都能接受。
但这封信你一定要打开看看。
好孩子,你前边还有未来呢,别困在过去里了。”沈母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语气心疼又不措。
她原本想求谈礼的话,再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后,顿时无言。
她怎么能再去逼一个伤害自己的孩子,明明是她们家的错。
谈礼听着眼前沈母的话,眼圈瞬间红了。
她面前的沈母明明在为沈辞担忧,甚至不惜求她,谈礼都已经做好沈母要和她撕破脸的准备了。
可是没有,她只是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脸色绝望惨白,她还在担心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谈礼想到这,羞愧地低下头,手里的那封遗书分外沉重。
她就站在警察局的门口,沈鸿谈芝徐落沉几个人都在她的身边,她支开了所有人。
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手指颤抖地拆开了那封信。
陈旧泛黄的信件,周转多年,终于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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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礼在警察局见到沈辞的时候,她的脸色很平静,只是眼睛无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
“听这儿的警察说,她死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推了你,还说自己什么都忘了。”徐落沉跟在她身边,用眼神狠狠剐了一眼沈辞。
她是有精神疾病的,只要她一口咬定那是自己犯病后的行为,那他们都没有办法。
然而谈礼很清楚,清楚沈辞推她下楼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犯病。
此刻的她正无所谓地坐在椅子上,直到看见谈礼的出现,她的眼神轻蔑地扫过她的腿,脸色露出了一抹笑。
她这副样子直接就把徐落沉给气到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推了人还不承认是吧。”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她,大概徐落沉会上去把沈辞给打一顿。
沈辞不回答她,只是脸上的笑更甚。
她戏谑地盯着谈礼,等待她开口。
“我可以同意私下和解。”谈礼没如她愿说任何一句难听的话,她甚至都没有多看沈辞几眼,她淡淡地看着旁边的沈母,语气很平。
“?”
“什么?谈礼不行!”
“绝对不行,她这是蓄意谋杀未遂,我们不会同意和解的!”
她这话一出,不止沈辞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沈鸿谈芝还有徐落沉三个人,也跳出来极力反对。
沈辞的笑容呆滞住,她转头看着沈母,见她也是错愕的表情,更是一怔。
她不明白谈礼是什么意思,但她不甘示弱地恶狠狠盯着她,语气不善:“谈礼,我劝你少在这个时候当圣母。
如果你今天放过我,我以后一定还会来找你!”
沈辞的话音一落,谈礼旁边的人就都炸了,徐落沉更是气的撸袖子要动手,沈母听着自己女儿那么恶毒的话,心里比谁都冷。
只有谈礼的反应如常,她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伸手拦住了徐落沉。
她抿了抿嘴,态度冰冷:“你想多了,我没那种圣母心,也更不想放过你。
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一半了,沈辞,我是真的挺恨你的。”
她的话像是十二月的大雪,冷的让人发怵:“可是,偏偏是你,偏偏你是沈榆的姐姐,也是沈阿姨现在唯一的女儿。”
谈礼说完低头无奈地嗤笑了声,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封信的内容,那是沈榆最后的遗愿。
再开口时,她收回了脸上的笑,眼底净是漠然:“一切都是我欠沈榆的,今天就当做我还给她了。”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顾沈辞的表情,转身慢慢离开了。
沈辞似乎被她这番话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整个人发怔在原地,看着前边远去的背影。
沈鸿一行人还在努力劝着她。
可她的背影落寞又凄凉,像是已经没力气和她再纠缠了。
莫名地,沈辞居然觉得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死去了。
她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了不对劲。
想起来面前这帮人里少了谁。
那个......一直跟在谈礼旁边的男生?
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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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礼,你是不是疯了啊?怎么能接受和解呢?”
徐落沉跟着她一路,看她一言不发地手里只紧紧攥着那封信,她愈发着急。
沈鸿和谈芝也在边上劝她,可见她脸色惨白,话又不敢说重。
谈礼不知道,她此刻在所有人的眼里,就好像一层薄纱,即将飞走。
“是啊阿礼,你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同意呢?”谈芝小心翼翼地问着她。
沈鸿见状也跟着接话:“是啊,你妈说得对,你还是得再想想。”
谈礼闻声回过头,看着面前三人焦急的声色,外头阳光下起了一阵风,风在阳光下意外地有些暖和。
她眯了眯眼,居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前不久沈鸿和谈芝还很不合呢,后来因为谈芝帮忙付了一部分手术费后,他们的关系才缓和,这次因为她自杀这事,两人像是达成了某个共识,在她面前成为了一对合格的父母。
可惜,谈礼现在看着他们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她的情绪像是跟着那一晚上一起死去了。
所以她听着所有的劝阻,没说话,只是在风里,更加攥紧了手里的信。
徐落沉看她还是不讲话,更加着急:“谈礼你说话啊,你不会就是为了这封信才答应和解的吧?
你就不怕她到时候出来了,然后又来对你不利!”
“不会了。”谈礼慢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她伸出手,遮住头顶光芒万丈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她的声音笃定又苦涩:“不会了。一切都结束了。”
次日,谈礼在病房里休息,徐落沉推开她的病房门,语气急切:“阿礼!警察局那边说沈辞自首了。
她承认自己一直在威胁你,还把你推下楼。”
徐落沉说着又忍不住骂:“这沈辞可算有道德一会,不然我真的要去揍她了!”
她嘴边絮絮叨叨说着,可从她进门到现在,谈礼听到这个消息反应都很平淡,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