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这些年我还从未见过堂堂陛下迎过亲呢!”
这些年来成亲的神仙不计其数可是能请到黑崽催一同为其迎亲的也只有棠祜了。虽然只是我一时的调侃,却没想到黑崽原本深邃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催抿抿唇,神情已然是释然,道:“棠祜是她生前最好的知己,若是我和陛下一起为棠祜迎亲她会很开心的。”
看着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模样,催道:“衡柰,陛下的妹妹,已经不在了。”
催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其实棠祜成亲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裂口,只是再次提起她的名字刺激更大些。
我像是碰到了一个不可谈论的话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来了便同我们一路吧。”
黑崽似是看透我的不自在,隐去了哀伤的双眸主动替我解了围。
蓦然,我的身后出现了阜弁与殷。
“主上!”两人齐声道。
“嗯。”颔首后,两人直起身,看向黑崽和催一前一后地拱手后分别蜻蜓点水般点了点头。
“阜弁,你竟然也在,别忘了之前我们的约定!”催此刻又传出豪爽的语气,阜弁嘴角上扬,双眼皆是悦色,回道:“没忘!”
我一头雾水,定然是上次同郗卣析影去了九州这两个在天界的时候认识的催。
事后从阜弁口中才知晓当初在天界偶然间催阜弁打了起来,七日七夜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只好相约三年之后重新打一场直至分出胜负为止。
催的实力我可有听说,仅次于黑崽算是天界的常胜将军。
如此,催阜弁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主上,属下见您与天帝叙旧便没有同阜弁打扰。”殷眼是极尖的,眼底所有事皆逃不过他的法眼。
“无妨,正巧赶上南渊王迎亲,也算是沾了喜气。”
殷颔首。
棠祜迎来新娘,身披凤冠霞帔的故梦。
徐徐而至,棠祜特意准备了花轿迎娶。听催说,这是棠祜强烈要求的。想必是姝的缘故,绥劭以凡世之礼迎娶了姝,成为长久不衰的佳话。
“既然故梦愿意同我在一起,我便要办一场比先西州王还要盛大的婚礼。既给她归宿,也要向故去的岳父岳母证明我一定可以给她幸福。”
当棠祜谈起原因时是那样自豪敞亮,盖头下隐约出现哽咽声,只见棠祜悄声安慰:“新娘的妆花了,还怎么入洞房?”
“没想到棠祜还能有这么成熟的一面!”催在一旁感叹道,黑崽听后也点了点头。
南渊宫内,我入了宴席,转眼就碰到熟人。
“沧笙,我们还真是有缘!”
来人正是少辞,一袭蓝衫温润如玉,谈吐文雅,气质从容,却携有一丝俏皮,想来是与我熟络起来后渐渐开朗了起来。
“少辞仙子。”
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少辞唇角微动,扯出一丝笑意,朝一旁的殷阜弁点头道:“两位长老,幸会!”
“少辞上仙不必如此如此客气!”
“对对,不敢当!”
阜弁附和着殷的话,学得有模有样,不过在我看来就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第34章 九州行4
少辞继而又盯着一寸目光也未曾离开我的脸,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准备质问他,不料他皱眉一本正经道:“沧笙,你考虑得如何?”
我知晓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多次劝我跟着心走,看我一直没有动静才如此心急。
“急什么,他未娶我也未嫁,一切皆有可能不是?”
“今日要紧的是南渊西州联姻,改日再提吧!”
“我们不是得向前看才是?”
经我一番说解,少辞定下心入了宴席。
南渊棠祜西州故梦,终成眷属。
万年前相见,她便将心意藏进心里。
成年之夜,她一如平常魂魄出窍,飘荡于九州。
最终落到南渊一处假山后。
“王上,你这是做什么?”男仙侍的急切与不解落入她的耳中。
只见一道声音穿荡到她的心间。
“万物皆有灵。”
“若是没有灵性与死物又有何区别?”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话中甚有道理,故梦落到地面,穿过假山看到说话的男子。
万物有灵是逝去的母后说过的词。母后走后,虽有父王却大不如之前。
只见那人英眉俊眼,仪表堂堂,自带威态。
“王上,那石头犯了什么错?”怎么唯独与石头过不去,南渊宫里的石头是大大的不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王上将石头吃了。
可是谁能知道石头在王上手里碎成粉末散入空气里,消散殆尽。
南渊王棠祜虽年少但威名远扬,她也是知晓的。
棠祜眉头一扬,“就是看它不顺眼,你不觉得它在此处十分碍眼吗?”
“你心情不好跟这石头犯得着……”
他一记目光让身后仙侍闭上了嘴,虽然嘴上说着万物有灵却将石头破坏得尸骨无存,也只有他自己能干出这种事了。
“彦无修他以为他是谁?还冲我摆脸子!”
“婚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何况衡柰喜欢催,这是有目共睹的。天帝定婚,六界皆知。他不顺,本王也是不顺心的很。”
因为他,
亦喜欢衡柰。
故梦才得知原来他正处于恼火状态,不过这个发泄方式幼稚极了。
雨歇微凉,入夜寒风渗骨髓。寒颤未能自己,棠祜打了个喷嚏,身后的仙侍权道:“王上,不然回屋吧!”
“不去不去,那些政务搞得我心烦意乱,你先退下吧!”
仙侍退下后,棠祜坐在石阶上,阖上双眸静思。
故梦缓缓靠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脸,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翕动嘟囔着:“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心里反复地默念,故梦当然知晓这是何意。母后当年醉心诗书,自然也被耳濡目染了不少。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惆怅地望着远处。
“我以真心待人,何人又能以真心待我?”
衡柰将他视为知己,他不敢露出自己半分的心意,只得默默相随无欲无求。他一直都是一个表面开朗内心脆弱不堪的人,只敢一人在此排遣。
故梦看到了一个眼底尽是哀伤的伤情人,心有有所不忍。
父王重情,也许她是跟了父王。母后离开之后,她从未释怀过,看着画满痕迹的西风墙她知晓父王从未一日忘记她,她不知如何安慰父王,看着父王一日日对自己的严厉都是包含着对自己的期待,她不敢轻易懈怠努力使他脸上的笑容多些,可是在他脸上很难寻到。
故梦晓得身侧的男子心底装满了心事,平时都不愿倾诉,可是此刻她愿意当一抹风拂去他心里所有的伤痛。
月,正好。
只影一人。
棠祜诉说着自己心里所有的痛苦……
“九州王里只有我阅历最浅,以为不在意便好。可是,残酷的现实就是摆在面前,我的能力的的确确不如他们……”
“怎么能不在意呢?若有一日南渊在我手里毁掉,我又有面目对得起推我上位的那些人呢!”
……
头脑沉沉,嘴里嘟囔着:“衡柰,我要怎样才可以忘了你!”
他在此坐了一晚,直到有了困意慢慢睡去。
守了他一夜,看了他一晚,故梦悄然为他披上衣裳,默然离去。
故梦以为再无机会见面,没想到在西州登基大典上再次遇见了他,上天似乎给她与棠祜相识的机会。
宴会上他只坐在席位上,不曾打量四处和他人打交道。但屡次低头还是引起了故梦的疑心,从走进大殿之时,她的余光就未曾离开过棠祜。
他的星眸热烈生辉,只在低头的那时候。她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他喜欢的衡柰公主就在此处,而且隐去了仙身,同他在一处待着。
抬头之时,他的脆弱、他的失意在宴席上表现得十分明显。尽管他无比地掩饰着自己无所谓地模样但都没有逃过她的眼。那时候她只是好奇,到底他喜欢的人张何模样,只见其背影便知那定是个倾城绝美的女子,怪不得能使棠祜倾心许之。
“故梦。”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正式的道出自己的名字已是在此之后的平常之时了。
这时的他依旧潇洒豪气,超凡脱俗,可他现下眼中的哀思故梦还是能够敏锐地感知到。
前不久衡柰离去,棠祜像受凌迟处死的罪犯,活生生地剐下一层层皮肉,那颗心脏的跳动也没有之前那般的热烈。
他所谓守护也如梦幻泡影一去不复返。
故梦将所有细腻的心思皆放在他身上,就连昔日学法术都没有如此用心的钻研过。
他注意到她是在南渊与西州的边境处。她骑着骏马驰骋,同他见过的女子皆不一样,她干脆热烈,如赤诚的日光洒向大地,照亮他本该的孤独。
“吁――”
夕阳下,她同天色合为一体。
马前蹄抬起,缰绳紧紧握在她手里,更显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这片草地广阔,他早有所耳闻。没想到还有人来此处策马,她随意一瞥便追随了他的目光,四目相视。
“姑娘马技高超,在下佩服!”
故梦利落地下马,牵着马径直走到他面前,听到他的夸赞,淡淡扬唇:“南渊王幸会!”
“你认识我,你是?”
似乎他印象里没有她。
“故梦。”
棠祜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这才反应过来,“西州王!!”
“正是在下!”
她英眉轻挑,“我与南渊王仅有几面之缘,南渊王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西州王好兴致,男子都不一定比你骑得好。”
她上前两步,“哦?”
“那南渊王可会骑马?”她眸光一亮,期待着他的答案。
棠祜对此嗤之以鼻,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他无一不精,这应是他多年前就已经得心应手的技艺。
谦虚道:“只是接触过。”
而且当初衡柰也最喜欢射御,他还特意在她面前露了两手得到了夸赞,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催的射御也不在话下,甚至比他更甚精通。
“你我今日相识也算未晚,不如同我一起骑马如何?”
“你这就只有一匹马,我又如何我同你一起呢?”
棠祜说罢,却见故梦一脸运筹帷幄的笑,“这偌大的草原,怎么可能就只有我这一匹马?”
“稍等!”
一个翻身踏马而上,与棠祜擦边而过。
“驾!”
五彩斑斓的戎装驾着马奔向远处,入了他的眼。
“吁――”
马停下后,故梦拿出口哨,吸了大口气哨声传入方圆百里。
只见百匹马轰轰烈烈飞奔而来,故梦随即驾马奔腾,将所有的马都呼唤到此。
棠祜震惊,不知道的还以为故梦是牧马女。
谁会相信眼前的女子是西州王呢?
故梦在马背上朝下看着棠祜,“你选个趁你心意的,我送给你。”
棠祜看着面前的百匹马,这些马壮硕有力,丝毫不输战马,有些不知所措,“送我?”
“他们都是经我手养大的,不过都是散养,性情还算温顺,你若不嫌弃便挑一匹骑着。”
“怎么会嫌弃呢?这些都是西州王亲自养着的,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批棕色的马一下就入了他的眼,三两步便上了此马,抓紧缰绳,不到顷刻这马就被驯服。
“只要我骑马的时候他们都会从马厩里放出来,有时候还是得让他们自由自在。”
“毕竟,万物皆有灵。”
随后,故梦意味深长地看了棠祜一眼。
棠祜淡淡地望向前方,风吹得他很舒服。
“你倒是第一个养马的九州王!”
“那当真是我的荣幸!”
“也是唯一的一个。”故梦补充道,棠祜被这句话惹得笑得不能自己。
“南渊王为何会来此处?”
故梦一直在都在这里却未曾见过他来此。
“散心。”
淡淡两字,满含哀愁。
“我听说棠祜君是九州最为开朗的九州王,怎么你也会有烦心事?”
棠祜君?棠祜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称呼他了,显然愣了许久。
“棠祜君?棠祜君?”
她又试图叫他,棠祜反应过来时,压着哽咽的声音:“抱歉,棠祜君这个称呼想起一个故人。”
故梦猜测那个故人就是衡柰,所以抿抿唇随后没有问他故人详情。
“棠祜君若是介意我可以重新为你换个称呼。”
“不必。”
“就这样叫吧。”
棠祜没有拒绝,看着故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衡柰在冲自己挥手,棠祜怕再开口那道影子就要离开了,所以后半程他一直没有开口。
故梦心里像是裹了蜜,暗暗发笑。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片草原她根本从未来过,只是因为他的行程故梦都了如指掌特意等着他,只为遇到他,让他结识她,了解她。不过自小养马这件事她可未曾欺骗过棠祜,毕竟在哪骑马不是骑马?只要现下在这片草原上骑过马,可不就是熟悉的领域。西州草原甚多,自小她便纵横驰骋,天赋尤为高超,在马背上来回自如,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