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晏来到桌旁，拿起香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烟。
他走到通风的窗边，懒散的倚着墙，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莫黎。
莫黎埋下脑袋，不言不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清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在一室寂静中悄然流逝。
陆清晏的手机铃声响起。
不停响动的手机，仿佛将他从一个沉沦的梦中拉出来。
他挂断电话，手里那根烟抽完后，走到床边。
莫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清幽的月光中，两人视线交汇。
陆清晏沉声道：“我不需要你这一晚上。”
说完，他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离去。
莫黎茫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大门被再次关上。
房里只剩下她一人，彻底陷入死寂。
莫黎低下头，目光没有聚焦的看着地面某处，眼泪突然滑落。
窗外星云游移，室内一片昏暗，浅淡的星光落在地板上。
莫黎独自坐了十几分钟后，站起身，整理衣服，收拾心情，离开了房间。
她找到助理，去洗手间补妆后，再次回到晚宴大厅。
她知道，即使她再努力工作，也追不上两人之间天堑鸿沟般的差距。
但她还是要努力，努力前进，努力奔跑。
哪怕只是把距离缩短那么一点点……
……
颂歌总部园区，总经理办公室内。
宋佑安面对突然到来的陆清晏，不知意欲何为。
上次他的警告言犹在耳，但眼下一个季度还没到，不至于急着采取措施吧？
他亲自给陆清晏倒了一杯茶，恭敬又客气道：“晏总，喝茶。”
陆清晏没有碰茶杯，敞腿靠在大班椅上，道：“长话短说，颂歌的海外业务至关重要，出海顺利与否，决定接下来十年的发展。”
宋佑安愣了下，点头，“是。”
所以，他非常重视这方面的布局。
要做一流车企，必须打开全球市场。
“但颂歌在这方面经验不足。”陆清晏道，“东星要安排一名高管协助管理。”
宋佑安又愣住了。
他这是要插手内部事务？
以陆清晏投入的股份，他的确有资格安排自己的高管和监事。
但谁愿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其他人介入，一不小心就被资本蚕食……
宋佑安委婉道：“当初谈好的是东星不干涉颂歌具体经营……”
“当初谈的时候，两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清晏唇形优美，语气不紧不慢，透着上位者天然威慑力，“如今只是纯粹的利益合作关系，颂歌凭什么保证投资方的利益？”
宋佑安：“……”
“我认为，把郭子韬安排过来，并不亏待颂歌，这是为所有股东的利益考虑。”
“晏总，这样太突然了……”宋佑安试图周旋，“要不我们再商议一下，采取一个最合理的方式……”
陆清晏站起身，俯视宋佑安，不屑于商量，也不给他打太极的机会，淡道，“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你考虑一下安排什么职位。”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相信你不会让股东们失望。”
陆清晏离开后，宋佑安坐在办公桌前，头痛欲裂。
郭子韬，他知道，这个名字也算名动商界，是东星一员猛将，当初为东星的海外扩张之路立下汗马功劳。平心而论，以他的实力，为颂歌把关，确实不亏待颂歌。
但他还是担心。
他已经弄不懂，陆清晏到底是什么心思。
说到底，就是怕他报复。
宋佑安回去后，将这事儿告诉了宋朝贤。
宋朝贤自知形势不可逆转，本就做了对不起陆家的事情，人家现在要求保障自身利益，合情合理。
宋朝贤道：“就这样吧，我相信以陆清晏的格局，不会对颂歌不利。如今姻亲关系没了，他总得保证自己能挣钱。”
宋佑安：“……”
说起来也是这么个理儿。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可是……”
“行了，别把人彻底得罪了，这已经是折中方案。”宋朝贤道。
宋佑安半是无奈半是被迫的给郭子韬安排了职位，作为集团监事及海外业务高管。
决议通过后，身在泰国的莫黎也看到了公司内网任职文件。
对于这项任命，她和其他人一样，丝毫不感到意外。
大股东出了那么多钱，安排个人进来监管，是人之常情。
不过，她上面又多了一位顶头上司了。
颂歌在海外有多个分公司，莫黎这边处于刚起步的阶段，由她带队负责。宋佑安给了她很大的权利和空间，希望她放开手脚干。
公司这项任命，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打工人，好好干活就行，与资本方的利益瓜葛无关。
半个月后，莫黎接到消息，顶头上司要来这边视察工作了。
她跟郭总的秘书对接，被告知郭总在酒店下榻。
莫黎准备好这段时间的工作资料，前往酒店做汇报工作。
她穿着职业套裙，长发挽起，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耳坠，淡淡的妆容点缀，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又干练。
当她来到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轻轻敲门。
房门被里面打开，秘书恭敬的将她迎入，转身离开，替她关上房门。
莫黎走入房中，看到大班椅朝着窗户那边，她只能瞧见搭在扶手上的手臂。
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口道：“郭总，您好，我是这边的负责人莫黎。”
第45章
莫黎在得知这位顶头上司要来视察时, 跟宋佑安通过电话。
宋佑安的指示是，多请教多吸收多学习, 一切以领导意思为主。
莫黎查阅过郭子韬的履历, 为东星集团在海外耕耘二十年，从普通员工走到如今持有东星股份的高管，靠自己的能力实现了阶层跨越。这的确是一位非常值得学习的领导和前辈。
此时，莫黎抱着虔诚的心态, 站在总统套房内。
她的话落音后, 大班椅转了过来。
“……”莫黎蓦地收紧双臂, 才使得手里的文件资料没有因为过分惊讶掉下去。
坐在她眼前的人不是郭子韬，而是半个月前见过一次的陆清晏。
陆清晏眉目英挺, 过分帅气的脸庞透着冷意，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涌入房中，为他笼上一层光晕，深邃立体的五官, 清晰的下颚线, 看起来张扬又冷淡。
莫黎垂下眼, 恭敬道：“晏总, 您好。”
顿了顿，她又道：“我听说是郭总来视察, 没想到是您在这里……”
“他有事，我替他过来一趟。”陆清晏淡道, “向我汇报是一样。”
莫黎点头, 走上前, 将准备好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分门别类呈现在陆清晏眼前, 为她介绍这边的市场情况。
陆清晏一边翻阅资料数据, 一边听她陈述。
“……整体来说，本土市场不大，但政府在大力发展充电基础设施，并对购买和使用新能源车制定减税等激励措施，后续会有强大的市场引力，眼下是布局的良好时机。我们考虑与当地头部汽车经销商Western Automotive形成战略合作，逐步完善在东南亚市场的销售与服务网络。后面根据市场规模，可以考虑在特定区域试行直营，加强品牌整体运营优势。”
莫黎停下来，等待陆清晏的指示。
这是她头一次，以打工人的身份面对他。没有任何胡思乱想的空间，因为不说话的陆清晏，浑身透着领导者的威压。
陆清晏淡道：“你的想法没什么问题。”
莫黎暗自吁了一口气，道：“如果确定跟Western Automotive合作的话，会举办一个签约仪式，为颂歌正式进入泰国市场做宣传。到时候，还得请郭总作为颂歌代表出席。”
“这就没必要了。”陆清晏阖上资料，说，“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去完成。”
莫黎面露难色，“我可能级别不够，还是郭总比较合适。”
如今她上面有了一个顶头上司，这种形象工程当然是领导出面。
陆清晏淡道：“他没空。”
“……”莫黎只能应道，“好的。”
郭总的确是大忙人，在颂歌任职也不可能全身心扑在这边。
陆清晏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站起身，道：“我要去曼谷一趟，劳烦莫总监送我一程。”
莫黎怔了下，很快，委婉提议道：“晏总，我下午还有工作，要不，我安排司机师傅送您？”
陆清晏睨她一眼，“莫总监，你认为随便喊个人，就能作为我的陪同人员吗？”
莫黎顿时觉得自己太情绪化了，在职场上，这样的大领导过来，本该她亲自陪同接送。如果她只想跟陆清晏谈工作，就不该带有私人感情。
莫黎当即道：“抱歉，我把工作交代一下，马上送您出发。”
片刻后，莫黎带上她的助理，用公司的车送陆清晏出发。
她打开后座车门，“晏总，请上车。”
陆清晏看一眼站在莫黎身旁的男性，脸上没什么情绪，对莫黎道：“莫总监，我这趟行程，不希望有无关人士同行。”
莫黎只能对助理道：“那你去忙你的，我陪晏总走一趟。”
助理离开后，陆清晏才不紧不慢的上车。
莫黎去驾驶位，打开导航，启动车子。
车厢内只有两人，莫黎沉默的开着车。
陆清晏靠在座椅上，同样没有说话。
车行漫长又无聊，莫黎脑子里绷着一根弦，浑身拘谨，连呼吸都是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途径市区路段时，一辆车突然强势的横插过来，莫黎紧急刹车，还是避让不及，两辆车发生碰撞。
一声巨响，莫黎紧握方向盘，身体被惯性推着前倾。
她稳住自己，迅速往后排看，陆清晏已经扶着前排座椅探过身来。
两人的脸庞突然间靠的很近。
莫黎猝不及防的心脏狂跳，她往后退开些许，不动声色的看了陆清晏一眼，确认他没事，开口道：“陆先生，您稍等，我下车看一下。”
说完，不等他回话，匆忙的推开车门下车。
另一边的男车主下车后，发现撞到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还是个华人女孩，顿时气焰嚣张起来，冲到莫黎跟前叫嚷。
莫黎过来的这段时间，学习了一些基本的交流用语，但面对本地人狂轰乱炸的一通输出，还是晕头转向。精通当地语言的助理又不在身边。
莫黎不打算跟他沟通，拿出手机，准备拍摄现场照片，找保险公司和警方处理。
谁料她刚把手机解锁，打开拍照界面，对方猛地从她手里夺过手机。
莫黎用英文严肃道：“手机，还给我。”
男人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口水四溅的骂着，用力推搡了她一下。
莫黎被推的往后退去，差点摔倒时，撞到一堵人墙，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身体稳住。
莫黎抬眼，看到陆清晏冰冷的脸庞。男人阴沉的眼神里，带了一股她从没见过的戾气。
陆清晏将莫黎松开，走上前，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矜贵不凡。
对方的表情变了下，似乎觉得这是讹外国人的好机会。
他正要开口说话，走到跟前的陆清晏拽着他的衣领，毫不客气的揍了他一拳。
后方的莫黎一愣，没想到陆清晏这么冲动。
异国他乡惹出事端怎么说都很麻烦……
在她晃神的功夫，陆清晏再次揍向对方，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惨叫。
莫黎赶忙上前，拉住陆清晏的胳膊，劝阻道：“咱们先解决问题。”
陆清晏整了整衣领和袖扣，又恢复了那副优雅矜贵的模样，他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片刻后，警方来到现场，了解事故情况。
肇事车主喝了酒，属于酒驾，被他们拷走。
现场问题并不严重，只是小擦挂，车前撞掉了一块漆和些许凹陷。
后续维修费用将由肇事车主全权负责。
办事警员不断向陆清晏和莫黎道歉，留下莫黎的联系方式后，好声好气的送他们上车。
莫黎正要去驾驶位，陆清晏率先上了车。
大老板坐在那儿，她总不能去后座，只能坐上副驾驶。
车厢内，莫黎道：“晏总，还是我来开车吧。”
陆清晏淡道：“你刚发生车祸，状态不好，把车交给你不安全。”
莫黎：“……”
也不算什么车祸吧，车子都能继续开着走。
莫黎坐在副驾驶，比刚才开车还要拘谨。
车子开了没一会儿，陆清晏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着前方道路，双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对莫黎道：“帮我接一下。”
莫黎循着声音看去，手机装在陆清晏的西装裤兜里。
她抿了抿唇，倾过身，不太自在的伸出手，从他裤兜边缘抽出那个薄薄的手机。
车子突然右转弯，莫黎身体一晃，为了拿稳手机，手腕下意识撑在他大腿上。
她像碰到烫手山芋般，立马起身，手背不小心又在他大腿上蹭了一下。
莫黎再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耳根子还是泛起红晕。
她接通手机，放在座椅中间的储物盒里，随即端正坐好，很刻意的扭头看窗外风景。
听筒里传来流利的英文跟陆清晏打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