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箐继续道：“韩澄，如果有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教着一定要嫁给另一个人，只有嫁给这个人，她的人生才算完整。你觉得如何？”
韩澄盯着郑明悦看了几刻，作为男主，他非常聪明，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郑明悦经历过什么，于是神色古怪地关怀郑明悦道：“你们家全是脑瘫吗？”
郑明悦：“……”
韩澄拿出手机给郑父打了个电话过去，打断对方受宠若惊的寒暄，直接道：“你脖子上那是肿瘤还是脑子？你就这一个女儿，不好好教导着继承家业，让她天天跟着我转干什么？你死了，我能给你披麻戴孝送终不成？从今天起，你和你女儿都离我远点，再敢出现在我面前，韩家立马断了跟郑家的一切合作。我说到做到。”
说罢，韩澄挂断电话。
“烦人。”他啧了一声，看着字母表走远了。
郑明悦傻傻地看着韩澄走远，以往她总是被逼着追逐他，看过白眼，见过讥讽，这还是第一次有被维护。
但郑明悦心中没有半点属于少女的心动，反而觉得肩膀上轻了些，有种想哭的冲动。
似乎有人劈开她黑暗的世界，将她从原本的生活中扯了出来，这个人就是……
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郑明悦抓出手机，顺带抽出来了些什么，她没注意，只听着手机那头的父亲紧张兮兮地说道：“明悦啊，你不要跟韩澄接触了。不然咱们家企业不保啊。你不是爱拍照片嘛，你拍照片去吧。”
郑明悦从包里带出来的是被撕碎的照片，似乎是张风景照。
撕得并不是很碎，杨箐很快将它拼好，照片上记录着一片蓝天白云。镜头从一个楼梯拐角的窗口出发，将窗口、蓝天、白云、金灿灿的阳光一并纳入照片中。光是看着就让人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杨箐拿胶带将照片贴好，看向郑明悦刚刚递给自己的照片。被撕碎的照片上这个窗口莫名熟悉――
如果没有家人的畸形教导，其实郑明悦想拍的只是这一方面被阳光眷顾的窗吧。
杨箐将粘好的照片送回郑明悦手边，诚恳夸道：“郑同学，第一次收到你拍的照片，我就已经十分惊为天人。今天一看更为惊讶，实不相瞒，老师曾经也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各种技巧课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拍出来的只能说是图片罢了。可能精心折腾八个小时，比不过你随手一拍。可能这就是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渣渣吧。”
郑明悦收起手机，抽噎一声，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富家大小姐姿态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听完杨箐的夸赞，瞧着杨箐欲言又止好几次，她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箐：“下个月就要开运动会了，我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每个班拍赛前照。”
郑明悦冷笑一声：她郑明悦是何其尊贵的身份？这帮学生又是什么身份？让她给他们拍照？呵。
郑明悦想都不想就准备拒绝，杨箐赶紧夸道：“本来确实不该麻烦我们如花似玉、贵气万分的明悦同学的。但是要是在没看过你的作品前，我还能坦然接受其他摄影师拍的照片，但自从看过你的作品，其他人的著作都变得拙劣。而且这些照片拍出来还要在校园里挂好久，让明悦同学这样一个摄影大师和一沓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照片处在一个环境里……”
“哎……”杨箐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沉痛道：“我心痛啊！”
郑明悦让杨箐这一番话夸得舒坦极了，嘴角都忍不住要翘起来，但她很快注意到，强行将嘴抿成一条直线。
沉吟片刻，郑明悦才跟太后赐赏似的，端着一份大发慈悲的神情对杨箐道：“行吧。但是――”
郑明悦话锋一转，眼含警告，“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拍照的，就算你这次帮了我，但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我是不会感激你的。你也好好当你的小教导主任，不要准备持宠而娇。”
杨箐看着自己的傲娇学生，将她的话翻译了一遍：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拍照的。你这次狠狠帮了我，我非常感激你。以后你就当你的教导主任去吧，我罩着，你可以持宠而娇了。
怎么翻译出霸道总裁那味儿了。
杨箐不准备出演霸总的小娇妻，于是老实本分地点了点头，“好的。”
看她这般识趣，郑明悦哼了一声就仰着骄傲的头，十分拽气的离开了。
杨箐的午饭继续，但是好吃的小鸡炖蘑菇已经彻底凉了。
杨箐为自己的99块钱含泪，正准备找个地方回个锅，便见侍者们流水般端着餐盘往她这边过来。
鸡鸭鱼肉、蒸炒煎炸，很快摆了一桌，香气扑人。
领头的侍者一改当初看到杨箐选99块打折套餐的鄙夷，毕恭毕敬道：“杨老师，郑小姐让您不要吃冷饭。”
杨箐：“……”我是小娇妻，耶！
*
杨箐狠狠享受了一顿极为丰盛的午餐便往高二教学楼走去，准备照例开始巡班。
走到一半，在高三教学楼前，杨箐看到了在一楼自动售卖机前的一个少年。
在昨天杨箐的巡班演讲中，有不少让杨箐影响深刻的学生。罗恩便是其中一个。
杨箐早在通知板上看过他的照片：全海市数学竞赛金奖。
在任何一个高中，罗恩都算得上是天才级别的学霸。放在圣耀，他的学霸光环上还要加一层“出淤泥而不染”的神圣。
但就是这样一个学霸，竟然出现在了高三（2）班的教室里。杨箐看到他的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班级了。
后来杨箐特意找二班的班主任了解了情况，才知道这样的分班安排是罗恩自己要求的。
“而且，”二班班主任神神秘秘地在杨箐耳边道：“罗恩同学他妈的夺命连环CALL你是没见识过，不分时间和地点，想打就打，打不通就连环轰炸。罗恩在一班待了半天，一班的学生就怨声载道的。”
杨箐在离开二班时倒是看到了罗恩在接电话，高高瘦瘦一个少年独自坐在靠近门口的第一排，没有同桌，后排离他一米远。
罗恩接通电话的瞬间，后排的男生不耐地踹了下桌子，怒气显然有所指。但罗恩仍旧冷静到冷漠地接着电话。
杨箐从班主任办公室离开，路过高三（2）班，是数学课。
老师对着下面或昏昏欲睡的学生或打游戏的学生讲着昨天的卷子，罗恩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顶着老师和学生们的不满，罗恩淡然地接起电话，“喂，妈妈。”
“是数学课。在讲卷子。”
“满分。”
“有认真听课。”
“好的，妈妈再见。”
真是够让人窒息的。
第6章
虽说高三不是杨箐的管辖范围，但以她的性格，根本不能对这样明显的问题学生视若无睹。
看罗恩弯腰取出售卖机里滚出来的可乐，杨箐快步上前，“罗恩同学。”
罗恩转过来看了眼杨箐，又垂下眼睑，不冷不热道：“杨老师。”
“罗同学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老师的讲课速度和你的学习速度还适配吗？”杨箐连着问了许多。
罗恩抬眼看了她一下，一个都没回答，“老师，我该回教室学习了。”
杨箐有一点尴尬地挠了挠脸，还没说什么，罗恩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没走几步，电话铃声又响起。
罗恩接起电话，“喂，妈妈。”
“在买水。嗯，是纯净水。”罗恩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可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纯净水？？
杨箐看了眼身边的可乐贩卖机。
可能吧。
杨箐继续往高二教学楼走，从一楼巡逻到顶楼。同学们的学习情况依然担得起一句稀碎，不过今天并不似之前般打游戏、吃饭、聊天、做美甲，什么都有，今天大多数捣蛋分子都死狗样趴在桌上。跟刚跑完一千米似的。
杨箐摸了摸下巴，琢磨孩子们可能真的在响应全民健身的号召吧。
在一群死狗样的班级里，十班同学的表现极为亮眼。具体表现为韩澄脊背挺得笔直，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
这本没什么，可要命的是韩澄他老人家坐在全班的最后一排啊。每次看老师，目光都会扫过整个教室所有人。
一节课被大佬求知若渴的目光从头顶上扫过去很多遍，其他人：……他妈的，我学还不行吗？
于是在韩澄的影（荼）响（毒）下，十班其他人也哼哧哼哧做起了笔记。
上面的语文老师从没见过这盛况，一边讲课一边腿软，眼看就要哭出来，又被学生一个“老师，这个字怎么读”的问题给堵了回去。
捏马的，这群字都认不全的二世祖！
是虽然稀碎但努力认字中的同学们一群吖。
杨箐非常满意自己看到的，进电梯按下二楼，准备去高二的教师办公室看一圈。
刚走到门口，杨箐就听到里面尖锐的争吵声。
“你好好说，你到底是几班的？我的钢笔是不是也被你偷了？”
“这不是我们二班的学生。”
“谎话连篇，真是可笑！”
杨箐推开办公室门，就看到几个老师围在一起，审判着几人对面的少年。每个老师的脸上都带着怒意，站在最中间的黄兴黄老师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反观那少年被这么多人围攻，跟被夜雨打了一整晚的丧家犬似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杨箐清了清嗓子，“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她上前不动声色地护在了少年面前。
黄兴扫了杨箐一眼，跟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扭头冷嗤了一声。
其余几个老师也并不待见杨箐，各干各事，并不应声。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杨老师。”角落里冒出个年轻老师的脸，孔馨扶了扶眼镜走上前来，“今天这件事是这样……”
原来办公室里有个老师结婚，在工位上放了许多喜糖。这少年昨天来拿了许多，今天又来拿。
隔壁工位的二班老师就觉得奇怪，问少年是哪个班的。
少年答是二班。
二班老师顿时觉得不对劲，毕竟她就教的是二班，班上根本没这个学生。于是二班老师又问少年是几班的。
少年意识到不对，改口自己是四班的。
正巧四班的班主任就进来了，这么一核对，四班当然是没这个人。
少年于是说是一班一个学生听了黄兴老师的吩咐，要来拿喜糖，但是这学生有事，就让他代劳。
少年说到此处还落了泪，说是那学生让他不许往外说的。
见少年哭得凄惨，两个老师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逼迫的太紧，将人家好好一个男孩子都逼哭了。两个老师刚开口安慰了一句。
话音刚落，黄兴老师就带着一班班长进来了。
再一核对，这少年竟然还在说谎！！
新婚的老师接到通知也回了办公室，这几日她桌上的喜糖总是消失的格外快，但毕竟是喜糖，谁要吃就吃了吧，散散喜气。但就在刚刚，保洁阿姨在学校角落的垃圾桶发现了她消失的喜糖。竟然全都被扔了！甚至包装都不曾打开过！
这边新婚老师气得要死，那边的黄兴老师发现自己最宝贝的钢笔不见了。
矛头当然指向这少年。
杨箐知道他，高二（6）班，慕容晗。
慕容晗抽噎着扯了扯杨箐的衣角，“老师，我真的没偷钢笔。”
“撒谎！”黄兴怒不可遏，伸手恶狠狠指着慕容晗，“整个办公室，哪个老师不知道我最珍惜我那支钢笔？你是今天第一个进办公室的学生，不是你还能是谁？撒谎精！谎话连篇！你别站在我工位前，滚开！”
说罢，黄兴就伸手要将慕容晗从她工位前撕开。
眼看要爆发肢体冲突，杨箐赶紧去拦，“黄老师，你冷静一点。谁主张谁举证，慕容晗偷了糖是被人看到了。但是你的钢笔有谁看到了？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要乱说。”
不是她无脑护学生，而是黄兴这罪名确实没证据啊，全是主观臆断。
黄兴愤愤地将手腕从杨箐手中抽开，冷笑道：“好啊，那就让警察来调查吧。”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警察就警察，也比老师打学生来的好。
杨箐刚松了一口气，谁料黄兴掏手机的动作根本是虚晃一招，这只手突然就越过杨箐一把抓住了慕容晗的头发，将他猛地一甩。
慕容晗呼痛一声，身体被整个掼出去，连带着将黄兴的工位整个撞翻。
室内所有人都因为黄兴这动作而大惊失色。
但还没等所有人有所动作，就见一本散落的书本里咕噜噜滚出了一支钢笔。
正是黄兴宝贝的不得了、说是慕容晗偷走的那支。
室内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杨箐是没管这些的，她在慕容晗被掼出去的那一刻就赶紧飞身上前要护着。但慕容晗再怎么瘦也是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就她那小身板，给慕容晗当个垫背的都护不全。
两人一起被甩在地上。杨箐赶紧爬起来问慕容晗，“孩子，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哪里痛啊？啊？”
慕容晗摇了摇头。
杨箐这才转头，愤怒地看向黄兴。这下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那支钢笔，显然只是被黄兴夹在了书里而已。
黄兴不仅没有证据就诬赖学生，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杨箐怒道：“黄老师这会又怎么说？”
“要我说什么？”黄兴捡起钢笔，怒指慕容晗，手指都在抖，“是他，肯定是他！是他偷了我的钢笔，刚刚又趁机塞进去的！”
杨箐拉着慕容晗站起来，怒极反笑，“对！慕容同学多厉害啊，不仅提前预判了黄老师要动手打学生，还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完成了从裤兜把钢笔抽出来、塞进书里这么多的动作。虽然魔术师都不一定能做到，但我们慕容同学这么个高中生一定能做到。因为――黄老师已经把罪名定好了，他就算呼吸都是罪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