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无论多么周密的战略都形同无物。」
「这才是本大爷想要的,绝对的胜利。」他说。
既然是开导部员,至少选一个温柔一点的例子吧喂。
我在心里叹气。作为负面教材本人,真的很难说有没有被安慰到。
「再说...」迹部的音量突然降下去。
我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挣扎着支起身子,下一刻眼前的光线忽然被外物遮蔽。冰凉粗糙的触感迫使我闭上眼睛,凌乱汗湿的刘海被拨向一边。力度适中的擦拭骤然消失,我睁开眼睛,对上了迹部景吾隐含半分嫌弃的脸。
「看看你现在的眼神,蓝田。」他提起嘴角:「即便这样,本大爷也不觉得你想认输。」
「你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说完这话后迹部景吾站起身,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把手中的毛巾扔给一旁的桦地,这才眨眨眼睛反应过来。
脑中闪过一系列诸如大少爷居然亲自帮我擦汗之类后知后觉的震惊,又瞬间从迹部的话中捕捉到关键的两个字。
合格?他是不是说我合格了?
我用球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与身体的疲累比起来更多的反而是心底的愉悦与释然。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少年们充满活力的声音。
我心下了然,没等回过头便听见凤的呼唤:
「有纪——」欲言又止。我完全可以想到是何原因。
「呜哇!你怎么搞成这样?」向日学长紧接着一脸震惊地接上了凤未说出口的话。
「喂迹部,再怎么说她也是新手,你未免也太认真了吧?」
没想到第一个为我出头的居然是之前对我的能力质疑最深的冥户学长。
「迹部,对淑女好歹也要展现一点绅士风度吧...」忍足学长打量了一下我的惨状,颇为头疼地扶了扶眼镜。
我本来还不觉得怎样,直到在众人之中对上日吉的眼睛。
淦,好丢人。
「啊嗯?关东大赛就要开始了,你们这些家伙在说什么梦话。」迹部不耐地皱起眉毛:「都给我抓紧时间练习,不练到抬不起胳膊的程度,一个都不许休息!」
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我默默退到一边的休息区,扭头看见日吉若有所思地拿起球拍,注视着迹部景吾的眸中闪过一丝野心。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或许是莫名的对抗心作祟,我收回视线,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便掏出纸笔,开始仔细观察正选们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
*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妈妈外出去还社区传览板,而爸爸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我用钥匙打开门,瘫在沙发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迹部家的司机在我下车时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医药箱,倒是挺符合迹部简单直接的做事风格。
我休息了一会儿,刚把药箱打开,门铃声突然响起。
本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打开门却看见菅原佑树熟悉又欠揍的脸。
「什么事?今天我们家可没饭吃哦。」我下意识地开口呛道。
只见那家伙迅速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神情由冷淡演变为诧异和震惊:
「你被青学的人群殴了?」
砰!
我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喂,我错了!快点开门!」
门又被敲响,隔着一层障壁隐约听到那家伙道歉的声音。
我没好气地拉开门,任凭他跟着我走到客厅,随后他一眼便注意到桌上的医药箱。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迹部给我的。」我刚回答完就被不算温柔地按在沙发上,菅原佑树开始轻车熟路地从我家的柜子里寻找消毒水和棉签。
「我帮你上药。」他一边找一边说道。
我指指桌上的药箱:「喂,用这个不就好了吗?」
这时他已经拿着找好的东西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下意识地曲起腿,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迹部说用这个好得快...」
「闭嘴。」
也不知道哪个字踩到了他的雷区,菅原佑树手脚格外麻利地将棉签怼上我的膝盖,冰凉的消毒水立即开始灼烧皮肤。
我颤抖着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我的反应刺激到一样,黑发少年抬起头看向我,神情中浮现出些许歉疚。
「抱歉,我会轻点的。」
我点点头,沉默地看着菅原佑树给我上药。
耳边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我望着他轻手轻脚的动作,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很多年以前,当他调皮惹真央受伤时,也是这样,在被菅原阿姨发现以前自己给妹妹上药。他手下没轻没重,真央动不动就要流眼泪,我只好在旁边跟真央说话,编些有趣的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转眼间,那个笨手笨脚的小男孩也学会如何控制给人上药的力道了。
菅原佑树本身就像刺猬一样,就算看起来桀骜不驯,也会把柔软的一面朝向需要依赖他的人。
包扎完后我道了声谢,菅原佑树放下药瓶叹了口气:「下次小心点。」
「你今天居然没有说我犯傻,真稀奇。」我咂咂嘴。
「你就算再傻也不会为了错误的事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淡淡说道:「反正你最多也就是被那个迹部景吾用花言巧语支使得团团转而已。」
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改改用词?比如领袖气质,人格魅力什么的...」
对面立刻甩来一个「你已经没救了」的鄙视眼神。
「网球部的关东大赛,我也会去看的。」他说。
「...哦。」我应了一声,对方紧接着竖起两根手指。
「一,离迹部景吾远一点。」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菅原佑树已经走到玄关。我看着他半个身子融进月色,又招招手示意我把耳朵凑过去。
「二...离我近一点。」
低沉的声线夹杂着温热从耳边拂过,我怔了怔,那家伙已经扑哧笑出声来:
「开玩笑的——」
我再次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这次没有再响起敲门声,我静静等了一会儿,即将转身离开前听到微乎其微的人声。如果不是对那家伙的声音太过熟悉,我几乎要以为是我的错觉。
——「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更新了一章比较长的,多谢读者小可爱们的支持~
写着写着发现一个冷笑话——日吉若有所思(草
第14章 矢车菊
*
随着日光的灼烧感愈发强烈,七月已经在转瞬之间过去大半。
距离关东大赛仅剩短短三天,而摆在我眼前的除了学生会与网球部堆积如山的杂事,自讨苦吃引来的麻烦也在这时找上门来。
我扶着额头扫视了一遍摆满桌面的应援用样品,痛苦万分地抬起头来:
「这些东西你们都准备带过去?」
「那是当然。」
黑崎夜夜子十分自豪地翘起一条腿,怡然自得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样?作为我们的名誉成员,我这个后援团团长也希望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既然说想听我的意见,那就别摆出这种自信满满的表情啊。
说起来,应援棒、应援扇或是彩色头带这种视觉上看起来可以起到应援作用的东西倒是可以理解...我揉揉眉心,从乱七八糟的道具里扯出一本杂志样的本册,让纸页从中间摊开:
「这是什么,写真集?」
「啊,那个是印来当作应援团成员的福利的。」黑崎像被提醒了似的。
「对了,这个你也有份,虽然资历短浅,好歹你也是这些珍贵写真的提供者之一。」她把手指按在迹部景吾高挺的鼻梁上翻了两页:「你看这张,简直就是杂志社水准。啧啧啧,真是绝了。」
「...嘛,只要不用来盈利,迹部学长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我忍下想要拒绝的话,默默把那本闪闪发光的写真集推回去,又补充道:「另外,为了正选们比赛中的身体状态,便当或者糖渍柠檬一类的食物就不需要准备了。我想说的就这些。」
「了解。」黑崎夜夜子配合地点点头,末了扔给我一本薄薄的册子:「拿好这个。」
我一头雾水地打开,上面用整齐的排版写下了一系列应对各种情况的不同应援词,像是『胜者是冰帝,胜者是迹部』这种还算正常,直到我的视线扫到最下方被标为粉红色的——『迹部大人,我们爱你!~』。
「这个应援手册会在比赛当天派发给到场的观众。」黑崎说道。
我沉默了两秒:「...你们有没有考虑到来观看比赛的还有男生?」
如果菅原佑树拿到了这种东西,一定会立刻被他嘲笑一番然后扔进垃圾箱。
「那又怎样?」黑崎夜夜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迹部大人的魅力难道会被性别这种肤浅的东西限制住吗?」
...你说得对,我无言以对。
罢了,反正万一真有什么意外,社死的也是迹部那家伙。
我想起升入中学前陪真央,日吉和凤去观看冰帝的比赛时某人那华丽万分的演出,立刻选择闭嘴默默将应援手册收好。
呵,如果知道社死为何物,那就不是迹部景吾了。
*
关东大赛当天,我在规定的集合时间之前便早早到达学校。在跟黑崎一起把清点完成的应援物资送上她准备的车辆后,才匆匆赶往网球部专属大巴的停靠地点。
今天上午冰帝网球部并没有比赛,所以只要在下午的比赛开始前登记入场就好了。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正选们对待比赛的热情,我上车时几乎已经全员到达。
我对着坐在第一排的迹部景吾点了下头便向后方走去,与此同时桦地拎着睡成一滩烂泥的芥川学长上了车,车门关闭,冒着鼻涕泡泡的卷毛少年被扔到迹部后面一排的座椅上。
前往比赛的除了现任正选,还有榊教练和泷学长。这位学长全名泷荻之介,虽然是准正选,却是个爱操心的性格,在网球部的日常事务上帮了我不少忙。
我简单瞥了一眼后排的座位分布,冥户学长和向日学长,忍足学长坐在同一排,再后面是日吉和凤,两个人之间刚好空了一个位置。
见我走过来,凤仰起头似乎想要招呼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另一侧的泷学长旁边。
我回头冲凤抱歉一笑。能跟他坐在一起固然很好,只是另一边是那个闷葫芦的话,绝对会影响我的旅程体验。
「早上好,有纪。」泷学长对我笑笑:「作为场外的后援同志,今天要一起加油哦。」
「嗯!」我也眯起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同样地处东京,前往比赛场地的路程并不长。
向日学长忙着向旁人分享手里的零食袋子,被忍足学长无奈地提醒「比赛前小心吃坏肚子哦」才讪讪缩回座位。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应援手册,给车上除了睡得正香的芥川学长以外的每个人发了一份。
「哇哦,这是什么?」向日学长兴奋地翻开印有冰帝校徽的封面:「获胜的是冰帝,胜者是向日...诶——挺直接的嘛,我喜欢!」
「是挺直接的,」忍足学长忍俊不禁地望向最前面的某人:「迹部似乎可以收获全场观众爱的表白呢。」
「切,逊毙了。」冥户学长一脸无语地把小册子扔给后排的凤:「给你了,长太郎。」
「这是你们后援团搞出来的东西吗?」
迹部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我直起身子,有些费力地从座椅上方探出头,没等开口便对上他自信扬起的笑容。
「还算华丽不是吗,啊嗯?」
...就是说,他真的很满意。
迹部景吾这样的人,就算一整个世界的爱意倾泻而来,也不会让他感到丝毫局促,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球场了。
大巴车在比赛场地附近的停车场停下,芥川学长在车门打开的前一秒格外准时地清醒过来,先迹部一步跳下了车。
这时上午的比赛刚刚结束,赛场周围有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稍作休息或是闲聊。
我们一行人走到比赛场地的入口,迹部和榊教练要进行参赛人员登记,吩咐我先和正选们去下午的比赛的球场看看。
我点点头应了,进入赛场范围后还没等脱离迹部的视线,芥川学长和向日学长已经跑得飞快,眨眼便不见踪影。
我望向忍足学长,面对这两人过于兴奋的行动对方依旧冷静沉着。我便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捏着背包带子有些心不在焉地缓步前行。
「有纪。」
日吉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他抿着唇,却并没有看我。
「你看。」他说。
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是人来人往的道路,路旁的自动贩卖机,还有在机器面前弯下身子的人影——那人抬起头来,用手将散落的亚麻色发丝挽至耳后,露出在阴影之下依旧白皙的侧脸。
在我反应过来以前,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我扑进少女柔软的怀中,发丝扬起,鼻间盈满了淡淡的药香。
「我好想你啊真央!」
少女眨眨眼睛,看了看我身后的一行人便反应过来,笑着跟日吉和凤打了招呼。
我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像海带一样张牙舞爪的黑发少年,根据身上的队服来看似乎是立海大的正选。
不过这家伙幼稚得要命,一发现我们是下午比赛的对手,几句话就跟冥户学长争执起来。
我忙着跟真央叙旧,谁知没过多久便被迹部景吾的到来无情打断。
「本大爷不在就是你偷懒的理由吗?啊嗯?」他打了下响指,桦地立刻从后面把我拎回了队伍中。
我欲哭无泪,又不敢奋起反抗,只好悻悻地与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告别。
「有纪,在网球部要继续加油哦。」
在我们离开前,真央笑着挥了挥手。
我从未见过有谁拥有跟真央一样沉默而坚定的温柔,就像包容一切的平静湖水,不含任何强加于人的意志,只是在吞没石子后回馈以浅浅涟漪。
我想起菅原佑树,大概真央来之前并未向他报告行踪。我没打算向他通风报信,如果只有我能偶然与真央碰面,那也只能说明我和真央之间的缘分更胜一筹。
我在迹部景吾的催促下花了好一阵才寻回芥川学长和向日学长。我们在附近的餐厅用完午饭后便来到球场旁的选手休息区进行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