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门口，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正岔开腿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正对着她房门口。
白嫩的脸蛋,乌黑的大眼睛，再配上软乎乎的刘海，这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程傅野。
不，这就是小时候的程傅野。
程傅野四五岁的时候，夏时当年已经病入膏荒连意识都不怎么清醒了，这个年纪大小的儿子，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突然间，夏时有些感慨。
虽然她已经是妈妈这个身份这么多年，儿子程傅野也十六七了，但回过头看看，实际上她真正当妈妈带孩子的经历和日子屈指可数。
现在她回到了这时候，倒新鲜到像是第一次当妈妈一样。
夏时突然起了兴致。
就像重头来过的又一次机会一样。
这次，她没病没灾，可以以一个健康妈妈的身份跟四五岁的儿子相处，就像她自己真的参与到了儿子的成长过程里一样。
打定主意后，夏时温柔一笑。
学着那些善解人意的妈妈，温柔地看向地上坐着的年仅四岁的程傅野，体贴道：“小野，为什么坐在地上？屁股不凉吗？”
地上，程傅野摇头。
夏时又问：“那你为什么坐在地上，是有什么事要跟妈妈说吗？”
“有！”
程傅野点头，坚定道。
夏时松了口气，“是什么事，可以和妈妈说吗？”
“我不想上学。”
简单利落五个字，直接打的夏时愣在了原地。
夏时额角跳了跳，最后还是压了下去，耐着性子继续问，“妈妈能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上学你要干什么？小小年纪，你要造反啊！
程傅野摇头拒绝，什么都不说，然后直接屁股一转，用背对着夏时。
拒绝沟通。
夏时突然愣住了。
这好像……还是程傅野这孩子第一次拒绝她。
她回来后，程傅野一直一直都很听话，听话到以至于她忘了孩子都会叛逆，小男生的叛逆期更是又长又不讲道理。
例如现在……
年仅四五岁的小男生，已经会闹脾气闹别扭了。
夏时：“……”
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已经长大了的儿子了，起码凡事都不需要她操心了。
无奈，都是她儿子，她不能因为长大后的儿子听话就嫌弃小时候不听话的他。
夏时重新装上耐心，哄道：“幼儿园有很多小伙伴可以一起玩哦。”
程傅野童声倔强道：“我不要！”
夏时：“幼儿园还会有好吃的小饼干哦。”
程傅野：“我不要，家里的阿姨做的比幼儿园好吃一百倍。”
夏时：“幼儿园老师还会教你折纸，你不想学吗？折小猪小飞机？”
程傅野：“不想！”
“……”
反正任凭夏时说什么，程傅野就是不肯答应去幼儿园。
“我就是不想去幼儿园，我会想妈妈的，我不要睡午觉，我不要看不到妈妈，我不要……”
程傅野边哭边嚎，嚎到夏时六神无主。
时间也快来不及了。
最后，夏时用“路上给他平板玩游戏”“放学爸爸和妈妈一起去接他”“给他带糖葫芦”“晚上一起睡觉”等各种允诺，这才把这小祖宗哄上了车。
*
到了幼儿园门口。
司机把车门拉开。
“到幼儿园了，小野去上学吧。”
夏时看向一旁的程傅野。
谁知下一秒，程傅野直接耍赖抱住夏时的小腿不撒手了。
夏时：？
程傅野：“妈妈跟我一起去幼儿园。”
夏时耐心解释，“妈妈已经长大了，不能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都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才能去的。”
“那我也不上了！”程傅野坚定道，说着手里搂得更紧了。
夏时：“……”
因为程傅野大早上在家里折腾的那一通，他们本来就快迟到了，那边幼儿园门口已经开始响铃了，要关门了。
夏时额角跳了跳，咬牙看向脚边耍赖的自己儿子。
“程傅野。”
夏时连名带姓地喊。
莫名地，程傅野突然就坐直了身体，悄悄回头打量自己妈妈的表情。
夏时嘴角挂着最后一丝笑意和耐心，道：“小野，幼儿园快要关门了，去上学，我和爸爸下午来接你好不好？”
程傅野看了眼窗外幼儿园的大门，转回头抿唇，拒绝，“我不去，我不上幼儿园！”
“……”
好了，今日好妈妈的份额已经用完了！
夏时板起一张脸，重新看向程傅野。
这下，年仅四五岁的程傅野哪怕什么都不懂，却也能察觉到危机将至。
他默默缩了缩脖子，就连搂着妈妈腿的手都微微松了松，但还是没撒手的。
夏时也懒得笑了，直接严肃道：“小野，在家里的时候你跟我约定过的哦，我和爸爸来送你上学，你就要乖乖上幼儿园，哪怕爸爸早上已经去公司了，因为答应了你现在爸爸也从公司那里往学校这里赶，但是你答应了我们要上学却没有做到，你觉得你对吗？”
程傅野噘嘴，不说话了。
夏时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又继续道：“既然你不遵守和妈妈的约定，你不上幼儿园，那今天下午我和爸爸也不会来接你，不会给你买糖葫芦，今天晚上你要自己睡，不可以跟我和爸爸睡……”
“不行！”
“我不要！”
“我要你们来接我，我要糖葫芦，我要晚上跟你们一起睡！”
说着，孩子直接把自己给委屈哭了。
正巧，程辞渊也赶了过来。
萝卜头抹了一把眼泪，松开了夏时的腿，乖巧又认命地起身。
“我去上幼儿园，我听话。”
程傅野看了眼后到的自己爸爸。最后还是望向夏时，确认到：“那你和爸爸下午还来接我吗？”
夏时点头，“接！”
“那糖葫芦有吗？”
“有！”
“那晚上可以跟你们一起睡觉吗？”
“可以。”
夏时答应得十分利落。
得到妈妈的亲口保证，程傅野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往幼儿园走去。
夏时站在车边看着，一直看到程傅野这个萝卜头背着书包，小短腿扑棱扑棱地迈着台阶进到了教室里，这才收回视线。
于此同时，也长长出了口气。
刚才那一出，她差点就没绷住。
天知道她看见自己儿子这么小，哭得这么可怜的时候，她有多想抱抱他。
她缺席了孩子这么多年的成长……
腰被人轻轻环住，程辞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身边。
程辞渊：“小野现在还小，任性撒娇都正常，而且我们对他都有亏欠。”
听这话，看样子程辞渊也跟她一起过来了。
“我知道。”
夏时垂眼，“其实他能任性和撒娇，说明他现在过得很自在很幸福，当年我不在的时候，这孩子可能连想撒娇和任性都找不到人。”
*
下午四点。
幼儿园准时放学。
程傅野背着书包，第一个从教室里冲出来。
然而还没下台阶，就被老师提着书包带子被迫紧急刹车，然后强行提回了教室里。
“放学前，同学们要说些什么？”
一群萝卜头开始蹦蹦跳跳，开心欢呼，“老师再见，同学们再见，明天见。”
程傅野撅着嘴，一脸不爽，双手叉腰站在角落里等着。
等一系列流程走完，老师开始点人。
念到名字的，都是外面家长已经到了的，可以把孩子接走了。
“宋伊。”
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被助理老师带出去了。
“南波。”
一个男生也被牵出去了。
程傅野继续叉腰等着，但眼神却开始透过窗户往外瞥了。
但是窗外幼儿园的院子很大，他压根就看不见校门外的场景。
后来十分钟里，老师又念了很多人的名字，教室里的小朋友走了一大半。
程傅野终于开始急了。
妈妈不会改变主意了吧，就像他早上改变主意一样……
不会，妈妈不会的，可是……
程傅野站在角落里，越想越多，最后眼眶通红他又开始哭了。
这次，他没像在家和在妈妈面前一样哇哇大哭，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只默默流眼泪。
或许是程傅野太沉浸在自己em的世界里了，以至于台上老师念到他名字时，他居然没听见……
“程傅野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在外面来接你回家哦。”
还是周围人的声音才把程傅野的注意力给带了回来。
“哇，程傅野，你爸爸妈妈都来了吗？”
“真好，我每天都是妈妈来接，爸爸都很忙，没空管我和妈妈。”
“我妈妈都不会来接你，只让司机叔叔来的。”
原来他爸爸妈妈已经来了！
程傅野伸手，一把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当场开朗！
最后，他在一众羡慕的眼神里，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幼儿园的教室。
出了建筑物，眼前的视野瞬间宽阔。程傅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外的两个人。
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程傅野几乎是飞奔着跑出去的。
身后，生活老师在追，“小朋友不要跑，小心摔跤。”
程傅野可管不了那么多，飞奔出去后，直奔夏时而去。
确确实实牵到手后，一颗心这才彻底安稳了下来。
“走吧，我们回家。”
“嗯。”
于是，程辞渊牵着夏时，夏时又牵着萝卜头程傅野，一家三口往停车场走去。
路上，程傅野想起了什么。
仰头看向自己妈妈，问：“妈妈，有给我买糖葫芦吗？”
夏时脚步一顿，脸上露出迷茫，随意抱歉地看向程傅野，“怎么办，妈妈我忘记了。”
“……”
程傅野撅了撅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没关系。”
程傅野小声回答。
看起来十分大方洒脱，但垂下头的时候，一行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下一秒。
一串又红又大的糖葫芦就出现在了眼前。
程傅野立马伸手搂住，仰头去看夏时，眼里的惊喜满溢。
程傅野：“谢谢妈妈！”
夏时刚想笑自己儿子不经逗，结果在看见程傅野小脸蛋上挂着的一行金豆豆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原来小时候就这么喜欢哭。
难怪后来长大了认出的她的第一眼就眼眶通红了。
夏时蹲下身，用纸巾帮程傅野擦掉眼泪，然后重新牵上手，一家三口往停车场走。
路上，夏时问：“糖葫芦甜吗？”
程傅野嘴里包着一整颗糖葫芦，含含糊糊道：“甜！”
甜到眼泪和口水都一起流出来了。
第75章 番外if
“程总,这是下午您要的文件。”
“知道了，时间不早了，处理完手上这个你就下班吧。”
说话间,男人头都没抬，手里的笔正在签一份文件。
程辞渊今年才一十六,正是事业上踌躇满志雄心大展的年纪,就连签字的笔迹都笔力遒劲,恣意洒脱。
“程总,我还是等您吧，待会儿送您回家。”
程辞渊将签完的文件合上，“不用了，我今天晚上在公司睡。”
？
助理有些纳闷,不是才新婚不久吗,居然舍得把亲亲老婆丢在家里，自己来睡公司？再忙也不至于啊……
很显然，程辞渊也是不愿意的。
他们今天春天才结婚，到现在正是新婚如胶似漆的阶段,他怎么可能会丢了家里软和的老婆和被窝来睡公司。
但无奈夏时这段时间跟以前的同学一起出去玩了,他就算回家去睡，那也是一个人睡冷被窝，跟在公司睡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程辞渊暗暗叹了口气。
助理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问，看了眼快到凌晨的时间,赶忙收拾自己的东西下班了。
……
程辞渊检查完自己手里的一份文件，合上笔，起身去洗了把脸,靠在沙发上浅寐。
他没打算睡很久，可是等他闭上眼，困意袭来后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了。
再睁开眼，程辞渊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家里。
嗯？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不是在公司睡的吗？
程辞渊从床上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眉头渐渐蹙起。
这是他家，却又不是他家……
屋子的陈设没变，桌上的照片也可以确认这就是他家，但家具的位置变了，而且一些桌角都包了软边，浅色的软边跟整个屋子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回事？
程辞渊冷着脸下地，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外就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在哇哇大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