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刚的他也只是看了病人一眼，哪有可能这么快就把病情全部摸清，他是医术了得，可不是神仙，光看一眼就能找到症结治病救人的。
这个答案听着模棱两可，却比很多不好的消息已经要好得多。
温甜紧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一些。
既然不是情况极端的糟糕，那么他这副模样只可能是另一种可能性了。
“你找我进来单独说话，一定是有什么交代吧。”
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来来回回的试探上，毕竟对于病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干脆让归凌也坦诚布公，直接将要说的话说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归凌不再支支吾吾，将这番举动的目的缓缓道来。
“病人的脸色我看了一眼，确实是棘手的情况。”
他不想给他们太过乐观的保证，这样对病人对病人家属都是不负责任的言论，从她的精神状态来看，确实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而且他也应当让温甜了解到他现在所处的处境。
“你知道的，你们人类总是有生老病死，有的病痛是至今医学都无法医治无法痊愈的，即使我和老头的医术能在正常人类医生之上，但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我明白，之前枝桑有给我提过，说……你们在这里是不能随便使用魔法的。”
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那是魔法，而不是医术。
温甜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小主人明白这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那么后面的一切便都好说了，归凌的语气也稍稍放软。
“当然了，刚才我说的情况一定是最糟糕的预想，目前看来，还不到那一步。”
这也让温甜的心慢慢地又放下来了些。
听他的语气，时时妈妈看来还有治疗的空间。
“我给你先说明这点只是想给小主人明确，作为小主人最虔诚的助手，义不容辞地履行小主人的要求是我们的任务，所以小主人让我去救，我定然会尽我的全力去救治。”
其实别说是小主人要求的，就是普通的病患，只要他有能力，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只不过我只能也只会使用人类允许的手段去进行救治，而不会动用任何的魔法，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已经到了不使用魔法没办法医治的程度……”
他们都知道，那就是无力回天，所有的可能性里最糟糕的一种可能了。
她总算明白归凌是在担心什么。
他是怕她对于魔法有着贪心的意图，认为魔法能拯救一切吧。
只是……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就不着急吗？！”
还没等归凌把话说完，也没等温甜做出回应，从外面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怒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归凌蹙着眉看向走廊的方向，仿佛要透过紧掩的门去洞悉外面的一切，嘴角的笑莫名有些讽刺的意味。
温甜的心也是有被重重地捶了一下，砸得她的内心发疼，整个人有一整窒息的难受。
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气息重新笼罩着她。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在脑中浮想那些糟糕的画面，那种害怕被朋友背刺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就听到一声虚弱，却还是慈爱和善的声音，从门缝里虚虚地溜进来——
“行了，时时说得对，你别走来走去了，看得我头都疼了。还有，你吼时时做什么，你要真坐不住就下去透透气，别在这对别人大呼小叫的，时时没欠你什么的，就连那个医生里头那姑娘也没欠我们什么的。”
“妈……我……”
“行了行了，一边坐着。有些事情你要记住，别人没有义务帮我们但是还是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就已经应该很感激了，如果能治好，那当然最好，就算不能，咱们也不能去怪人家，知道吗？”
……
他们说话的间隙，温甜和归凌都是默契地没有开口，静静地“偷听”着门外的动静。
直至时时婆婆说完那一番话，归凌嘴边那抹讽刺的笑忽而顿住，微微惊讶地张嘴，似乎没想到那个人类竟然在这种时刻有这样子的发言。
温甜却是如释重负，仿佛溺水的人终于破水而出，呼吸到了陆上最新鲜的空气，让她浑身舒畅。
也让她接下来的一番话有了底气。
“如果真到了那种状况，没有任何人会要求你使用魔法，也没有任何人会怪你，我向你保证。”
归凌刚才没说完的话，温甜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承诺。
以前的她或许会为了所谓的善良要求无论如何都救下朋友的妈妈，而现在的她渐渐明白，所有的善意都该是建立在底线之上的。
而她也确信了，现在时时一家也是这么认为的。
温甜深吸一口气，对归凌说道——
“所以，拜托你好好地医治陈杰的妈妈吧，不是因为这是我的命令和要求，而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去救治需要你救治的病人。”
得到她的允诺，再加上外头那个女人说的话，归凌自己心里的那点小膈应也立马卸下，脸上的笑容都重新浮现。
“谢谢小主人的理解，我明白了。”
归凌无比认同温甜刚刚说的那句话——
救她，不是因为这是小主人的命令和要求，而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去救治需要他救治的病人。
他想，救她，也许是一个他和小主人都不会后悔的选择。
第244章 问诊
经过短暂却看着漫长的等待，时时他们终于又被重新请进了办公室。
木质的长桌前坐着的那个年轻的归凌归大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忽然让他们的内心又陷入了一场惶恐的拉扯中。
讲真，他们真的很希望能获得神医的医治，可他们真不觉得眼前这个笑起来“核善”的男人真的是他们要找的神医啊救命！
他笑得好可怕……
时时怂怂地默默地把这句吐槽咽了下去，心中洗脑似的默念：相信甜甜，相信甜甜！相信甜甜！！
可是这大夫真的瞧着又年轻又不靠谱，压根不像别的医生说的什么妙手回春的老中医啊！！
在场对这个大夫最信任的除了温甜以外，竟然就是病人本身了。
时时妈妈在归凌的指挥下，坐到了桌前，淡定地给他伸手把脉，问诊……
一番操作下来，身体还虚弱着的时时妈妈又有些气喘吁吁了。
“医生……啊不，大夫……”
在这古色古香的装潢下，陈杰觉得似乎直接喊归凌“医生”好像不太对，便改了口。
“我妈妈她……情况怎么样了？”
这是一句很需要勇气问出来的话，仿佛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它最后获得的答案究竟如何只能单凭运气。
归凌也感受到了病人家属不稳定的情绪，在他看来，治病不仅仅只是病人一个人的事，也是一整个家的事，家属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开口舒缓一下气氛，“医生和大夫都是可以的，不需要这么拘谨。”
听出来他是在调侃自己刚才说完改口的称呼，陈杰一时有点尴尬，“好……”
其实别说是温甜，就连时时也没见过这样子失了分寸的陈杰，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以一种都市精英的形象出现的，极少见到他情绪失控的样子。
而今天却被她看见了这么多次，或紧张，或暴躁，或窘迫。
都说只有真正出事了才能看清楚一个人，时时今天好像也是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才读到了向来温文尔雅对她温柔细致体贴的枕边人的其他面。
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冷静，并不适合和医生做病情交流，时时只能担起了这个责任。
“所以，咱妈她，怎么样了？归大夫您这，能给她看病吗？”
归凌因她的疑问友善地笑了一笑。
“自然是可以的，回春堂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没有不能给谁看病的道理，既然她需要医治，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去医治。至于这位……阿姨的情况……”
算着年龄其实归凌比阿姨可能都要大，但单从这相貌上看，陈杰妈妈确实担得起他的这声阿姨，所以他便直接这么喊了。
归凌在纸上潦草地落下几行字。
是温甜没看懂的字，瞧着像是个药方子。
“情况不算最糟，只是发现得也是有些晚了，如果可以的话，那便在回春堂留一段时间，我和老头给她做持续的治疗，在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们也能第一时间解决。”
第245章 不能卸磨杀驴
回春堂和一般的医院不同，他们更多像是个问诊抓药的地方，只看病，却很少有让病人留下来“住院”的。
这次也是情况特殊，一来是小主人朋友的妈妈，他们可以开个“后门”，二来也是病人情况算是危急，留下治疗总比总是来回奔波好。“当然，你们要是嫌这里条件比较差，也是可以回去的，就是两天便要回来面诊一次，我瞧着阿姨的脸色尚可，应该也问题不大。”
“我妈这总是折腾的也不好吧。”
陈杰听后立即做了决定。
“如果能留下，那当然是最好的了，拜托你了医生小哥。”
而后又转向时时交代，“这段时间可能就得辛苦你经常过来看看妈了……”
时时温顺地点了点头。
他一下子自己便急匆匆地安排好了所有，让归凌本来还想交代什么的也忽然地住了嘴，连同那张写好的药方也并没有递出去，而是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挪了挪，摆好。
“既然这样那你们可以回去了。”
“……”
归凌这个逐客令让人猝不及防，时时和陈杰都是一懵。
“这就……回去了？”
就看诊，决定留下来了，然后他们就回去了？
“嗯，啊，对啊，可以回去了。”
归凌不认为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
“你们既然决定将阿姨留下，那接下来她就留在这边治疗就好了呀，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处理，也会及时通知你们家属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些病人家属可能会关心病人的病情问东问西的，然而，他们又不懂医术，和他们解释太多也是没有用。
况且他刚才听着这阿姨说话也是明事理好说话的人，便也不搞这么多弯弯绕绕虚的东西了。
既然选择留在医馆里，那便安心听他们的安排该吃药吃药，该养生养生，不就好了吗？
而且他们刚才做决定的时候，可没想到他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种行事作风，随意得又让人觉得不靠谱了。
怕陈杰着急之下出言不逊，时时抢先问，“那诊金和药费这些呢？”
“哦，你提醒我了。”
归凌才像终于想起什么，在他的小抽屉里翻找着，最后才找出了一小沓纸。
“这是留宿表，其他注意事项、诊金什么的下面的药童会给你们说的。”
他素来不会和病人家属打交道，只会和药，和病，打交道。
所以这种苦活累活，还是交给药童去做吧。
*
阿姨被送到了二楼雅间住下，时时和陈杰到了大堂去找药童，等会儿还得回家给阿姨带些日用品和换洗的衣物过来。
只有温甜，又被归凌留在了办公室。
“……”
温甜和他大眼瞪小眼，只觉得自己就像读书时期没回放学都被留堂，现在又是被他总是叫住，心里没好气地一叉腰。
“又怎么啦？”
她不耐烦的口气让归凌有一点小小的委屈。“哎哟小主人，你这不能卸磨杀驴啊。”
他这刚刚才给她接诊了个病人，怎么这语气一下子就差了这么多。
这吐槽不满的话头一起，他也稍微走了个神，唠叨起别的话来，“我说，刚才那个男的，不大行啊，性子这么急，真是苦了那个阿姨和那个小姐姐了。”
虽然他这忽然岔开话题聊起别的有些跳脱，可温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也是今天才觉得陈杰这个人真出事起来，不大行。
就冲他在屋外吼时时那一下，温甜对他的印象就已经掉到了谷底，幸好后面阿姨善解人意的那番开导，才让她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可后面面诊时那番奇怪的操作，让温甜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受又涌了上来。
不过当着别人妈妈和别人女朋友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当时只能尽量做个透明人，减少存在。
现在被归凌又挑起这个话头，她那股心里不满的小情绪又开始冒泡。
只是……
“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吐槽人家不行？”
归凌自己忘了正事，温甜可没忘记她留下来的重点。
被提醒的归凌一拍脑袋感叹自己这跳脱的思维差点误了大事。
“哦哦哦对！找你是有个事，就是阿姨她的情况，我们这边能帮她暂时稳定住，但是如果想要根治的话……”
归凌心虚地看了温甜一眼，让温甜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根治？”这是她能够想到最差的结果了。
“这种瘤嘛，根治还是比较难的。”归凌实话实说，但也不想让她太失去希望，“但我们有办法能让她和这个大瘤子和平相处。”
“带瘤生存？”温甜将他的话简练地翻译了一遍。
“欸，你早说你会这么专业的词语嘛！”一听她的用词，归凌多少有些兴奋。
温甜有些无语，她是学渣，但又不是文盲，这点常识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但他话里的内容也引起了她的关注，如果是带瘤生存的话，至少人还能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不是吗，按理说应该是个好事呀，可归凌怎么还一脸心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