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孝这会儿刚拍完一场戏,大喇叭夹在胳肢窝下面,戴着宽檐遮阳帽,晒得红中带黑的胳膊举起,喝了一口茶,道:“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能演胡氏的演员找到了,就是那天咱们都见过的那个姑娘,纯新人,看你怎么教了。”林清河把合同给他看,“合同都签好了,人明天就进组。”
陈广孝闻言精神一震,高兴起来,“那就好,哎,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另一个消息啊……”林清河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起来,“这个新人姓严,淮升国际的严。”
陈广孝本来想说姓严有什么出奇的,但等他听到林清河最后一句,愣了,“你的意思是?”
林清河在他询问的目光里点点头,“淮升国际的小严总是她亲堂哥,今天来签约,还是小严总的太太陪她来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得罪不起的新人,那陈广孝教导起来,如果觉得对方朽木不可雕,也不能随便骂了。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确定是严家的人?”
林清河沉痛地点点头,“那位小严太太身上穿戴着八位数,应该不至于拿这件事骗我,她还提到怀声影视的席熙,不敢肯定的话待会儿我给她打电话问问,所以……收收你的狗脾气吧老陈。”
别得罪人了,否则我们这部戏更没希望了,搞不好会被封杀的啊!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传说中的金牌导演陈广孝已经得罪了一个投资商,人家撤资了,他们剧组现在钱已经快花光了,陈广孝即将拉下老脸去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
外人只看到他的收视神话,只知道他每部戏都是央视的座上宾,都能大火特火,但只有在他手底下混过饭吃的人才知道,这丫拍起戏来那就是一个喷子!
这次也是,一个饰演配角的女演员一直进不了戏,不仅她自己没演好,还把好不容易入戏的主演张栩宁给带跑了,陈广孝急得不行,对着人一顿喷,女演员脸上挂不住,哭着跑了。
偏偏这女演员还是投资商之一塞进来的,人家回去跟干爹一哭诉,投资商冲冠一怒为红颜,撤资了,陈广孝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自己不在乎。
口出狂言:“不就钱么,我要多少没有!”
但背过人,他就露出真实的后悔来了:“早知道我就不骂得那么狠了,钱啊,那可是钱啊!”
林清河:“……”你活该你知道吗?你活该!
此刻他知道了严巧巧的真实身份,忍不住心里生出一丝幻想,“你说,严小姐她会不会……”
“别做梦,我看不大可能。”林清河比他冷静许多,直接打碎他的如意算盘,“我看严巧巧就是个乖乖女,这种女孩子,做什么事都习惯过问家里的,更何况目前看来,严家对她也算重视,你要是敢哄骗她掏钱,转头人家家长就来找你你信不信?”
陈广孝一噎,嘟囔道:“怎么叫骗,这叫投资,投资懂不懂?又不是挣不回来,我很有信心……”
林清河翻了他一个白眼。
被陈广孝惦记的严巧巧,此刻正跟着她嫂子在商场疯狂购物,誓要在此地杀个七进七出。
“防晒喷雾,买!防晒做得好,这辈子都不会老!养儿是不能防老的,防晒可以!”
“这个袖套冰凉凉的,不错不错,买!”
“防晒霜多买几只,要高倍的,要经常补才行。”
“这是有小风扇的,必须要买!你信我,在片场风扇这种东西是轮不到你这种小龙套的,自力更生好过啦!”
“太阳帽也要买,都很好看诶,每个颜色合来一顶吧!”
“去上班,要穿得轻松舒适点,还要低调,我们去买几套运动服吧。”
“运动服都买了,怎么能不买运动鞋?”
“巧啊,穿运动装背爱马仕是不是有点奇怪?走走走,我们去买几个运动风的包包~”
她逛得风风火火,踩着高跟鞋在每家店进出,一点都不觉得累,看中什么直接就买了,根本不带犹豫的,仿佛多考虑一秒都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严松筠手机上的信息提示灯一直闪个不停,等他工作终于暂告一段落,去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顺便打开手机一看,好他妈离谱!
99+的消费信息,他太太到底干嘛去了?不会他辛辛苦苦大半天,挣的还没他太太花出去的多吧?!
一阵心痛窒息的感觉从心底蹿腾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心口。
刘常宁见状忙上前来问:“严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严松筠虚弱地抬手摆了摆,“……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刘常宁愣了愣,见他已经低头开始调手机通讯录,看到俞知岁的名字,懂了,肯定是太太又花钱花太狠了。
“嫂子,嫂子,你电话响!”严巧巧听见手机铃声从俞知岁包里传出来,提醒道。
但俞知岁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听到她的提醒,等她结完账听到严巧巧的再次提醒,拿出手机一看,严松筠的。
便不在意地又把手机塞回包里,“没事,你哥的,有事他还会打来的。”
严巧巧忍不住道:“嫂子,你买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啊,别买了吧?”
俞知岁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谁说是给你一个人的,起码有一半是我的好不好?”
严巧巧愣住,“……啊?”
“没错,我接受爸爸的建议,决定跟你去剧组,给你当助理!”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一脸骄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别太感谢我。”
严巧巧:“……”
俞知岁说完这个消息,又开始向下一个目标进攻,这时严巧巧的手机响了。
严松筠没找到俞知岁,打电话给她了。
她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不等那边开口,就先哀嚎起来:“大哥救命!嫂子真的要去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岁岁:以后我写回忆录,要写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剧组助理,一听就好接地气。
小严总:……可不么,直接给我差点送地府去了:)
岁岁:?
严巧巧:什么助理,不是去剧组玩的吗←_←
岁岁:??
岁岁: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去告家长,你们欺负我!
第十七章
严巧巧说俞知岁要去上班的时候,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语气是崩溃的。
但她哥好像没听出来。
小严总雀跃地追问:“真的么?岁……你嫂子真这么说的?她肯去上班了?想去做什么?”
说出来,她想上天他都尽量满足她,只要她肯放过银行卡!
严巧巧:“……”
就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嫂子是不大正常,但她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瞅瞅人家这脑回路,都是歪的,果然是夫妻呢。
“大哥,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你不要……”她试图解释什么。
严松筠嗯了声,嗓音带笑,“所以你嫂子是怎么说的,她打算做什么?”
严巧巧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我嫂子说要跟我去剧组,给我当助理,说是接受三叔的建议。”
“现在,她为了做好助理这份工作,正在认真地做着准备,括弧,俗称买买买,括弧回来,买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防晒霜、太阳帽、冰袖、防晒喷雾、定妆喷雾、小风扇、太阳伞、水杯……”
她每报一样东西的名字,严松筠的脸色就会变黑一点。
难怪他会收到99+的消费信息,原来她买了那么多东西!
严松筠忽然间很怀疑,这人是真的要去剧组当助理,还是想以这个为借口对商场里的每一件东西大开杀戒(bushi。
下午下班回家,刚进门就见俞知岁穿着一身运动服,胳膊上戴着冰袖,头上戴着宽檐太阳帽和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手里还举着一把带波点的太阳伞,走秀似的走到严太太他们面前。
“怎么样,我这个防晒措施,到不到位?”
严太太简直是捧场王,呱唧呱唧地鼓掌,“棒极了,这样出门肯定不会晒黑。”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俞知岁有些得意。
话音刚落,就听见严巧巧喊:“嫂子,大哥回来了。”
俞知岁举着伞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施施然把伞收起来,手指一推,墨镜被推到了头顶上。
她叉着腰,大声地严肃道:“现在人齐了,我要郑重宣布一件大事。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巧巧的助理了,会跟着她去剧组,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巧巧的!”
说完又向严先生道谢:“谢谢爸爸提的优秀建议。”
严先生笑眯眯地点头,“既然有想做的事了,那就要努力做好。”
俞知岁乖巧地应了声好。
严松筠觉得这一幕跟玄幻电影似的,不,准确点说,仿佛是他们在一起过家家,他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感觉到。
甚至想起之前好几次,俞知岁说她最喜欢什么什么,但没过几天,她就又被别的新鲜事物勾去了注意力。
他太太不是什么很有定性的人,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严松筠深知这一点,很难不怀疑她过几天就不干了。
但他没有出声给她泼冷水,在她扭头看向自己时,也像爸妈那样,很认真地点头:“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们都相信你。”
严巧巧看得脚趾抓地,感觉下一秒就能抠出一座魔仙堡来了。
救命,到底是她去工作,还是她嫂子去?说是助理,难道她还真能使唤她嫂子吗,还不是去玩,既然如此,为嘛搞得那么正式啊?
不过大家也没忘记真正去工作的是她,严太太很快就嘱咐起她来,比如什么出门在外吃好喝好不要委屈自己啊,受了委屈要跟家里说啊,等等。
俞知岁一边听着这些“前辈的经验”,一边抱着果盘吃葡萄。
晴王葡萄个个匀称饱满,嫩绿的颜色看起来非常清爽,见她吃得欢,严松筠就伸手从她的果盘里拿了几颗,吃完了问她:“明天几点出发?”
“约好了上午十点半到,得提前一点到吧,八点多就要出门了。”俞知岁想了想,应道。
严松筠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俞知岁有些茫然地想,他知道什么了?
晚上见俞知岁在指挥佣人收拾行李,严松筠又愣了一下,“……收拾行李做什么?你们拍摄地点是在外地?”
“不啊,在容城。”俞知岁解释道,“我们要去酒店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夜戏,或者别的什么情况,如果很晚收工,回来一趟又很累,不如住影视城附近方便。”
严松筠闻言顿时沉默。
俞知岁起初没发现他的异常,直到收拾完行李,才发现他安静得有点过分。
“你怎么啦?”她好奇地凑过去打量他的脸,揶揄道,“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严松筠目光一闪,呵了声,“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结婚半年多,她飞去国外购物看秀旅游,他出差,他们都有过分开的时候,但还没试过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异地一样分开的情况。
所以他难免有点不习惯,甚至觉得怪怪的。
俞知岁一乐,转身去休息,“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次数多了,你就会习惯了。”
“是么?”严松筠失笑,不置可否。
俞知岁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从他背后缠了上去,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小严总,我这一走起码下周才回来,你这周没用完的份额怎么办?是累积到以后,还是这就用掉?”
严松筠坐在床边,感觉到后背贴附的柔软,身体不能自控地一僵。
他沉默片刻,犹豫着拒绝:“可是……你明天要出门,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就……以后吧。”
这不是俞知岁想听到的答案,她难得提出邀请,这人却不识相,很难不让人生气。
她松开手臂,盘腿坐在床上,环抱着胳膊,一副防御的姿态,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老婆都要出门工作了,你居然这么不积极,哪个男人像你这样。老实交代,你准备留着精力去照顾哪个小妖精?”
严松筠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才顺着她的话反驳道:“别胡说,就你一个妖精,你一个顶仨。”
俞知岁一噎,“……你是不是想骂我?”
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的结论,没有逻辑的推论,严松筠一律当成是她故意胡搅蛮缠。
于是干脆也不理,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上床,把眼镜摘了放床头柜上,然后向还维持着姿势坐在原处的俞知岁张了张手。
他温声问道:“抱一下吗?”
俞知岁一愣,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他带着笑意望过来,依稀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没有一丝情/欲,他只是单纯地想拥抱一下。
她想说不,可是潜意识里却好似有一只大手,在她背后一推,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严松筠怀里了。
这别是严抠门给她下蛊了吧?脑洞很大的俞知岁下意识地挣扎一下。
严松筠却以为她是这个姿势不舒服,抱着她的腰,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往常事/后四手四□□缠的姿态。
俞知岁靠在他的胸口,听见皮肉骨骼护持背后,那颗心脏发出均匀沉稳的跳动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充满了奇妙的韵律。
她忽然想起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午夜时分,也曾听过它加速的节律,凌乱的,响亮的,像是在战场冲锋的号角,充满了锐意,只会激起她的欲/望,不及此刻让她心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