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俞知岁像一条咸菜一样被严松筠抱去浴室,澡还没洗完,人已经睡着了。
室内的茉莉花香依旧浓郁,甚至比之前味道更加甜暖。
一夜春雨琳琅,醒来已是天光大作,风平浪静。
床上旁边的位置是凉的,一点残余的体温都没留下。
要不是看见自己身上确实有那么一两枚痕迹,俞知岁还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春/梦。
她在被窝里缩了缩,从床头摸过手机,指纹解锁,划拉两下屏幕,点进游戏软件,眯着眼睛充了今天的第一个648。然后起身沐浴,换衣服下楼。
见到荷姐就问:“严松筠什么时候走的?”
“七点四十分刘秘书就来了。”何姐一边笑着应道,一边帮她将早餐摆上桌。
虾饺、榴莲酥、培根三明治、溏心蛋、培根可颂,还有一小碗艇仔粥,再加一杯热拿铁和一盘洗好的阳光玫瑰,妥妥的中西结合,琳琅满目,作为单人早餐,未免有点过于丰盛。
但俞知岁的口味厨房的人实在琢磨不准,她就算提前说了明天想吃什么,可能第二天起来就又改主意了,大家只好多准备几样,让她多几种选择。
严松筠对她这种生活习惯向来看不惯,认为她是浪费,但俞知岁每次都会反驳他:“我没有碰到的那些是干净的,荷姐他们会当加餐吃掉,怎么会浪费?”
甚至反问:“难道我在自己家,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严松筠并没有被她说服,“自由是相对的,你这不是自由,是放纵,铺张浪费可耻。”
他们的生活观念并不相同,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处处都要精致合意,严松筠却和她恰恰相反,他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并不在意吃得丰不丰盛。
因此他对俞知岁的做法意见很大,刚结婚时就因此爆发过争执,严松筠看不惯她奢侈浪费,她嫌弃他吝啬抠门活得糙。
最后默契地尽量不一起吃早餐,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样连早餐都吃不到一起去的两个人,居然能结婚过日子,说到底,还是被利益驱使。
俞知岁的娘家是真的有矿,紫荆矿业作为国内叫得出名字的能源企业,在两广和江苏拥有多处石英矿,主要进行石英砂开采和深加工,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石英管、棒、板,都是实验室仪器、医疗设备的制作原料,十年前更是成立了医疗器械公司,自己生产这些设备,并很快就成为淮升药业实验室最大的器械供应方。
为了加强合作,也为了解决儿子的个人问题,严松筠的母亲宋悦,这位祖籍潮汕、深受拜老爷传统影响的严太太,在经过多方打听和问过神佛之后,郑重其事地向俞知岁的姑姑俞敏华女士发出了联姻信号。
为什么是俞知岁的姑姑呢,当然是因为俞知岁的爹妈早走,她由姑姑抚养长大,姑姑是她的监护人。
但这门婚事,却是俞知岁亲口同意的,她就是看了一下严松筠的照片,和他见了一面,确保真人和照片上一致,就答应了。
俞敏华当时还劝她:“没必要,家里不用你受这种委屈,你应该多谈几次恋爱,嫁一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人,要是没遇到,不结婚也没关系。”
她却说:“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我怎么能确定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图的不是俞家家业?至少严家还图得明明白白,光明正大。”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反正男人的基本盘就这样了,我就是要嫁一个好看的,看着吃饭都香!”
俞敏华:“……”
行吧,那就结婚吧。虽然筹备的时间很短,但婚礼依然非常隆重盛大,每一个该有的环节都做得很到位,耗资近两千万,百万婚纱百万婚戒,甚至还有百万凤冠霞帔和从严氏家祠里抬出来的金箔贴花的古董花轿,她是真的被严家八抬大轿抬回去做媳妇了。
中式和西式婚礼都有了,风光瞩目上头条也有了,艳羡嫉妒的目光也有了,可以说什么都有了,只是没有爱情。
但那会儿俞知岁还挺满意的,这完全就是她梦想中的世纪婚礼,她以为她和严松筠的婚姻,应该能借由这个美好的开头,有个渐入佳境的未来,毕竟,她对自己的美貌非常自信。
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婚礼之后第二天,她就和严松筠发生了争执,因为她给严松筠的狗儿子大金,当然,现在也是她的狗儿子,买了两个同款不同色的狗窝。
严松筠说她太浪费了,大金根本不睡狗窝。她说这也不贵,就几百块的东西,就算不睡也不会怎么样。
按理来说,刚结婚,又是闪婚,俩人根本不熟的情况下,哪怕是秉持着绅士风度,严松筠也不应该跟她发生矛盾,但他偏偏认死理,非要跟她掰扯这是不是浪费,进而上升到讨论价值观。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仿佛在严松筠眼里一文不值。
俞知岁:“……”一个男人,英俊多金,有社会地位,生理功能正常,但快三十了还没女朋友没结婚,其实也可能不是因为眼光高:)
随后她发现,严松筠其人,不仅节俭成性,格外喜欢秩序感和计划表,还是个工作狂,仿佛是一架兢兢业业为淮升国际做生做死的……工作机器。
这和她喜欢享受,爱好买买买,随心所欲的性格截然相反,数次争执过后,她开始后悔,自己图什么呢?
图他经常不回家?图他年纪比自己大?还是图他每次吵架都不让着她还都能每一句话都噎死她?
她思来想去,最后没离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床上配合得太好了,只有那个时候的严松筠,才符合她对他最初的期待。
回忆到此打住,俞知岁一边咬着可颂,一边在心里咬牙,严松筠那个狗男人,他最好不要失去这唯一的一个优点,不然她肯定甩了他!
绝对!一定!甩了他!
“大金,过来!”她扭头招呼了一声。
大金毛从外面飞奔进餐厅,跑到她跟前,摇着尾巴看她。
她低头,凑近狗耳朵,嘀嘀咕咕不让荷姐她们听见:“要是以后我跟爸爸离婚,你要跟我,知道吗崽?!”
大金毛不知道听没听懂什么是离婚,反正尾巴不摇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好了,你可以去玩了。”俞知岁拍拍它的大头,让它去玩。
大金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走,坐在她旁边守着,像是生怕她跑了。
今天是淮升国际召开各分公司、项目组负责人年中工作会议的日子,会议室里气氛一如往常沉闷无聊。
严松筠静静地听着汇报,挨个问了几个问题,轮到影视子公司,他沉吟片刻,一言不发地略了过去,开始向医药板块的负责人问起实验的事。
已经准备好回答问题的影视子公司总经理杨涛顿在原处,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回事,怎么不问我?你不问我,我怎么哭穷?
他倒是想替怀声影视争取一二,但也知道这位小严总跟他父亲是不一样的,他没有那么热衷于赚热钱,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之所以还留着怀声影视,仅仅是因为它暂时还能维持收支平衡,没有太大的赤字。
一但怀声影视赤字扩大,开始要集团赔本,就离被收购不远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严松筠的父亲在位时,影视公司因为处于风口,能赚钱,因此得到集团的重视,杨涛在这样的会议上也能说得上话,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严松筠上台了,这位医学院毕业,因为家族责任不得不弃医从商的小严总,明显更看重比影视要年轻好几岁的医药板块,甚至身在曹营心在汉,动不动就想去实验室溜达溜达,就连自己的婚事都为医药事业添砖加瓦――
姻亲企业紫荆矿业缺了谁家的器械,都不可能缺了淮生医药的。
杨总:羡慕到流泪.jpg
“嗡嗡――”
会议室里,一众高管正认真开会,突然听见一阵手机震动声响,都好奇地抬头去看是谁的手机。
也不是多么八卦,主要是开会太无聊了,一旦有点别的事就很容易让人好奇。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上首的严松筠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收件箱一看。
“您尾号xxxx卡24日09:38快捷支付支出648元,余额27808195.36元。【xx银行】”
“您尾号xxxx卡24日10:56向尾号为xxxx的卡进行了一笔转账,金额人民币5000元,余额27803195.36元。【xx银行】”
严松筠的嘴角一抽,这人果然又充游戏大礼包了,每天最少一个648,游戏策划应该最爱她。
至于后面那个卡号,他也认得,是她的游戏代练。
刚开始的时候,他没忍住好奇,还问过她:“这是谁啊?你怎么每次都给他打五千?”
她那时候不高兴,气冲冲地反问:“我的野男人,你管得着吗?”
“你这话说的,钱是从我的卡转出去的,确定是你的野男人,不是我的?”他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噎得俞知岁直瞪眼,恨不得冲上来抓花他的脸,他还一脸懵,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还是荷姐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不该在她气头上火上浇油,于是跟她认错。
她问他:“你错哪儿了?”
他心说我哪儿都错了,但话又不好说出口,只一脸老实巴交地按照荷姐教他的说:“不该气你,我说话不好听。”
俞知岁说他是因为不长心,没有人是天生说话不好听的,只要想说,多好听都说得出来。
他觉得她说得对,于是点点头应是,后来他认真地改了,情况确实好了很多,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天天剑拔弩张,夫妻关系总算有所好转。
他看不惯俞知岁的地方,还是看不惯,但是他学会了闭嘴。
他看着信息嘴角抽搐的样子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都很好奇,严总这是看到什么信息了,怎么这模样?
只有刘常宁老神在在,这个点了,肯定是太太又开始花钱了,稳住,基操。
等散了会,大家一起往外走,严松筠忽然问了走在旁边的杨涛一句:“杨总,你是负责文娱板块的,你对小孩子充值648大礼包这件事,怎么看?”
杨涛一愣,这什么意思?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杨涛措手不及,来不及想太多,赶紧从刺激玩家消费、游戏流水之类的角度说一通废话,然后问道:“严总,您怎么突然关心这个问题?”
他们公司目前是没有相关业务的,难道以后要开始研发游戏?
严松筠摇摇头,问他:“你孩子玩游戏么?玩的话,充大礼包么?充的话,你们做家长的怎么应对?”
杨涛脱口而出:“打断狗腿!”
严松筠一噎:“孩子已经三百多个月了,打不动了。”
杨涛:“???”
作者有话说:
小严太太:我带着我家的矿嫁给你,你居然敢想打断我的腿?
小严总:……首先,你家的矿没有给你,其次,不要装嫩,你还能算孩子?
小严太太:那就是你在外面有人了,你脏了,离婚!
小严总:我常常因为太正常而跟不上你的脚步.jpg
第三章
严松筠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内心各有猜测,他也没解释,直接就进了电梯。
刘常宁还有文件要他签字,拿着文件夹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严松筠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刘常宁很上道地问:“总裁,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我想跟你吐槽一下我老婆,严松筠腹诽,又觉得那样好像不太好。
于是他改口道:“你去给太太那张卡转三百万,今天看着余额不够整数了。”
他说的整数是指三千万。
事情是这样的,严松筠和俞知岁婚后,是想过把自己黑卡的附属卡给她的,毕竟他爸的副卡就是他妈在用,他也就默认自己的副卡应该是俞知岁的。
但在给出去的前一天,俞知岁去逛街,一口气买了八个爱马仕包回来,那几个包在他看来模样都差不多,只不过颜色不同。颜色不同就不同了,有的还很丑,买回来做什么,辣眼睛吗?
小严总觉得自己太太这钱花得过于不值当,而且看样子她估计改不了这习惯,为了自己不破产,这副卡……
反正她自己本来就有黑卡,想来也不稀罕他的,就不给了吧。
但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严松筠又难免有些愧疚,于是便另外开了一张卡,往里面存了三千万,给俞知岁当零花钱。
“预留的号码是我的,这样方便我保证卡里的余额不低于三千万,如果你有需要用大钱的紧急情况,不够的话我再转进去。”
俞知岁不知道他心里还经历过这么一场思想上的拉锯战,眉开眼笑地接过卡,对他有这份心感到很满意。
彼时他们刚新婚还不满半月,虽然已经有过一次小争执,但看起来关系尚好,又因为有了亲密接触,眉梢眼角看起来是有几分新婚夫妇的甜蜜的。
俞知岁也就没想过拿这张卡做什么,还说:“放心吧,我虽然爱花钱,但从来不乱花钱。”
严松筠对她这句话充满期待,觉得太太铺张浪费的毛病兴许有纠正的希望,虽然只是那么一丝丝。
但很快,随着他们之间的摩擦和分歧不断增多,俞知岁又不是什么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受的气总要宣泄,花钱就成了最好的方式。
而且她发现,花严松筠给她的那张卡里的钱更能解气,于是她干脆把所有要花钱的账号都绑定这张卡,小到游戏充月卡,大到某宝清空购物车,还有线下购物美容等等消费,全都走这张卡。
她花了钱,以严松筠的性子,他肯定要堵心的,那正好,她不高兴,他也别想好过。
来啊,同归于尽啊!
严松筠完全拿她没办法,只好隔三差五让刘常宁去转账,他说过的话,总不能食言。
这会儿听到他吩咐自己去转三百万,刘常宁淡定地点点头应好,转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上一次转账恰好是一周前。
不由得暗暗咋舌,妈耶,太太这一周就花了快三百万,要不是小严总家大业大,还真养不起。
转完账,他回去跟严松筠汇报,开玩笑地说了句:“太太这开支,一周顶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