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松筠神色看起来也很淡定,“最近她应该没有去拍卖会,否则她一天的花销就可能顶你一辈子。”
刘常宁:“……”我发誓我看到了老板淡定表象下的心如死灰。
严松筠顿了顿,到底没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不过去拍卖会买回来的东西,都是保值的,也不错。”
刘常宁:“……”您自我攻略的姿势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疼:)
严松筠按了两下太阳穴,放下手,抬头看刘常宁一眼,见他面色略微有些古怪,以为他也觉得俞知岁大手大脚,就问道:“你也觉得稀奇吧?哪有人这样花钱的,差不多一样的灯笼都能买一堆。”
“说过她多少次了,总是不肯听,我一说她还要不高兴。”他叹口气,往大班椅里一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怎么办,不活了吗?”
他总是看重未来,要做长远的计划,平时对待工作也是这样,听下属汇报工作进度,总要问“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然后呢”、“接下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暂时没有出结果,甚至目前阶段出了差错,他都不会生气,但是如果你拿不出下一步的应对方案,就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吧。
这种风格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很痛苦,拜托,时间那么紧,我能做好目前的事就很不容易了,你这就追要问我下一步,计划书来不及编……不是,来不及写啊!
但职场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服气?憋着,老板让你干嘛就得干嘛。
几年过去以后,大家摸清了严松筠的做派,他工作要求严谨和条理,凡事按照预先做好的方案进行,plan A受阻或失败,立刻有plan B甚至C跟上,确实省事很多,也就逐渐接受和认可了他的做法。
加上严松筠为人低调,工作勤恳,经常很晚了办公室还亮着灯,员工们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与敬业有关。况且虽然当前大环境不好,但淮升国际仍旧保持着以前的每年调薪政策,没有无故裁掉任何一名员工,这就让严松筠的风评更好了。
所以在刘常宁看来,他会娶俞知岁这样一个喜好享乐的太太,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一想俞知岁背后的紫荆矿业,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刘常宁笑道:“别人家是家底不够,才要计划经济,太太哪有这担忧,不说别的,就是紫荆矿业和紫荆珠宝的股份,就够太太挥霍的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严松筠始终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万一哪天淮升国际和紫荆矿业破产了呢?”
刘常宁:“……”啊这……这么不吉利的话您都说得出来啊?
严松筠抿着嘴角,又叹口气,冲他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要努力赚钱给太太买灯笼了。”
看来确实对那一批非遗大师做的花灯很有怨言了。
刘常宁忍着喉咙里的笑意,点点头,拿起他签好字的文件,出去了。
天气还是不好,俞知岁在家无事可做,抱着大金在影音室看电影,放的是部烂片,剧情非常注水,她看得直打哈欠,好不容易看到片尾,她在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中看到滚动字幕上怀声影视的字样,吓了一大跳。
怀声影视?那不是淮升国际旗下负责文娱板块的子公司?好歹也是个老牌影视公司,怎么制作出来的影片水平就这?
这水平的片子,票卖得出去吗?投资多少,回本了吗?别是亏得裤衩都赔出去了吧?
话说,怀声影视到底赚不赚钱啊?
“不怎么赚,感觉离倒闭不远了。”对于她的问题,严松筠如此解释道。
俞知岁闻言很好奇,“既然这样,集团就没想过要挽救一下它的颓势吗?”
严松筠沉默一瞬,抬头看向瘫在沙发里泡脚的太太,“尝试过,也给了不少资金,集团旗下的品牌也基本都交给怀声的艺人代言,但是……”
“集团的业务重心不在文娱这一块,能分给它的本就不多,经济形势不好,电影院开两天就关三天,院线上座率越来越低,光去年一年,怀声影视在三四线及以下城市的电影院就关闭了百分之五十,现在想要拍摄影片也并不容易,剧本、导演、演员,好的不好找,影视寒冬,别说竞争,就是生存压力都很大。”
“除了外部因素,怀声内部也有许多问题,怀声已经近十年没签过新人了,倒是不停有艺人合约结束后跳槽,我听杨总说,剩下的人里也基本都是开机混底薪的,大家都没干劲,好得起来就怪了。”
俞知岁听完瞪着眼,露出一个震撼我全家的表情。
真的好离谱,娱乐圈不都勾心斗角为点小东西就开始扯头花的吗?怎么听你说的,好像怀声里都是一帮子咸鱼?
你们淮升国际从老板到前台都卷生卷死,怎么能容忍一个陈旧又咸鱼的子公司?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她的疑惑太过明显,严松筠不得不继续解释:“应该是上行下效。怀声影视的杨总原来是集团副总之一,后来调过去负责影视子公司,他这个人比较……嗯,佛系,对员工没太大要求,也不搞那些陪酒拉资源之类虚头巴脑的事,又有集团当靠山,资源不算多,但一直有,有野心的都跳槽走了,剩下的人愈发想养老,就成现在这样了。”
泡脚桶有按摩功能,俞知岁脚底被按得一阵舒爽,闻言懒洋洋地继续问:“杨总这样,业绩不好看吧?他就不担心这样下去把自己头顶的乌纱给搞没了?”
“不会,如果怀声影视实在做不下去了,会被集团其他子公司收购,旗下艺人会打包出售给其他影视公司,其他工作人员会在考核及格后调入其他公司继续工作。”
严松筠说得非常理所当然,他甚至觉得怀声影视现在那栋楼,给淮生医药当办公楼就不错,或者改造一下,当实验中心也不是不行。
“至于杨总,也会找个闲职安顿他的。”严松筠告诉她,“因为他救过爸爸的命,那时候他还在集团,有一次跟爸爸一起出国谈判,对方当时家族内斗,负责和淮升谈判的那位很想谈成这桩合作,安排了很隆重的欢迎宴会,结果宴会混进了家族内其他人雇佣的几个杀手,持/枪把宴会搞得一团乱,爸爸不幸中了一枪,是杨叔叔把他背出会场送去医院的。”
俞知岁听完哇的一声,“那是了,救命之恩,金饭碗呐。”
严家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这位杨总,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严松筠明白她的意思,笑笑,俞知岁又说:“其实我看过持/枪斗殴的,那时候我还小,紫荆矿业还在吕县老家,没搬来容城,矿上有人闹事,打群架,拿了那种土/枪。”
“工人闹事?”严松筠好奇地问。
俞知岁摇头,“矿和矿之间,你也知道,这一行有不少人都有点背景,心狠手黑得狠,又看俞家只有我和姑姑两个女的,可不就想趁我们病要我们命吗,有一次我差点……”
她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懔松,“说这些老黄历干嘛呀,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说完坐起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把脚上的水擦干净,喊荷姐叫人来帮忙把泡脚桶拎走。
然后准备去睡觉,“我先去睡了,明早还得回去跟爸妈喝早茶呢,得早起,你也别忙太晚了,早点睡。”
空气里浮动着茉莉花精油的味道,严松筠刚才眼看着她一次性倒了半瓶进泡脚水里,本来想说什么,又觉得他们难得坐在一起聊天,还是不要说扫兴的事了。
事实证明,只要他不批评俞知岁奢靡浪费,他们之间就能很愉快地对话,瞧瞧,她都主动关心他让他早点睡了。
严松筠点点头,同她说了声晚安,又想到她刚才没说完的话,难得有些好奇,想问却发现人已经不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说:
小严太太:每天都在继承遗产的边缘试探。
小严总:……你这属于是杀鸡取卵,一点都不可持续发展。
小严太太:你是说你是鸡?
小严总:……你上学的时候阅读理解是不是拿不到分?
小严太太:你胡说,我打死你.jpg
第四章
夜深人静,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严松筠一身家居服,戴着眼镜,在电脑前正襟危坐。
他在和英国的研究团队开视频会议,听他们关于阿尔兹海默症新药的研究进展报告,这是一项需要大量时间和金钱投入的研究,严松筠和他的团队正在考虑,是否要将实验室搬迁回国内。
俞知岁跑到书房门口,敲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
她推门探头进去,见他果然还在忙,忍不住说:“你不要总是对着电脑,到时间睡觉了,早点睡嘛,伟人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怎么不听话。”
严松筠失笑,“知道了,你先去睡,我很快就回。”
“给你留灯哦,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灯光?赤橙黄绿青蓝紫,随便选。”她眨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严松筠:“……”所以她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彩虹色夜灯?
他谨慎地选了一个:“蓝色。”
“好的呢。”俞知岁冲他比了个OK,跑了。
回房以后她很快就睡着,丝毫不担心会突然被严松筠闹醒,一来严松筠虽然总是嘴她,但他做事还是很体贴的,比如放轻动作上床,从不会吵醒她。
二来她早就发现严松筠这个人极其自律,哪怕明明他在男女之事上也很享受,但他一直保持着做三休四的频率,他很喜欢秩序感,所以从没打破过这个规律。
俞知岁是真的特别喜欢他这点,既能享受鱼水之欢,又能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就冲这点,她就能一边嚷嚷他烦人,一边继续好好过日子。
一觉醒来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她磨蹭到手机闹铃响第三遍,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旁边的位置是凉的,严松筠早就起了。
洗漱之后下楼,客厅没人,荷姐告诉她:“先生在餐厅,你要不要也喝杯咖啡再出发?”
严家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家庭,信奉“一家人最紧要是齐齐整整”,这句TVB经典台词,似乎也刻在严家人的DNA里,逢传统节日一定要办家庭聚会,周末更是一家人雷打不动的“喝茶时间”,家人如无特殊情况,都一定会到场。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家里厨师们休息的时候,主人都不在家,他们也就没必要原地待命了。
俞知岁点点头,“麻烦来一杯榛果拿铁,去冰。”
说完又问:“昨天李姨做的红豆酥和贵妃饼收拾好了么,我要带去给妈妈的。”
“都装好了,放心吧。”荷姐应道,又劝她,“一大早起来就喝冰的会不会对胃不好,喝热的吧?”
俞知岁犹豫,“热的来不及,马上就走了……”
“给你装着车上喝?”荷姐建议道,“你上周买的那个保温杯还没用过呢。”
那个保温杯是某个高端保温杯品牌的新品,还能按照客户要求搞什么个性化定制,俞知岁看到以后猎奇心起,真就订了一个,要求杯盖上镶上一块兔子抱萝卜形状的芬达石。
严松筠知道后:“……”一个保温杯都要镶宝石,要花上万块,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以为保温杯到这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俞知岁还给她的保温杯买了个杯套,黑色的菱格纹链条包,有个金色的logo,他看到时吓了一跳,以为是香奈儿的,结果认真一看,星巴克的,哦,那没事了。
他就问自家这个大花洒太太:“杯套多少钱?”
俞知岁当时乜他一眼,说不贵,“这早就过气的周边,也就五六百吧,还有个配套的保温杯,四舍五入等于白送!”
严松筠:“……”谁来收了这个祸害!
他已经看到严家会因为败家子大手大脚败光家业流落街头的未来了!
同荷姐说完话,俞知岁进了餐厅,严松筠正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举着手机,叽里呱啦地往外冒外语。
俞知岁认真听了一下,好像是在询问对方有没有某种药,能不能寄一些过来给他,她也不知道那种药到底叫什么名字、干嘛使的,听了两句就在旁边坐下。
严松筠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身后就是落地窗,从窗户看出去,恰好是家里的后花园,廊檐下有一张藤制摇椅,再出去就是盛放的绣球和月季。
原本应该特别漂亮的花园,因为连日阴雨已经变得有些凌乱,部分花枝都被压垮了,俞知岁对过来的荷姐道:“叫人收拾一下花园,原来那些无尽夏开得多好,现在都快让雨打没了。”
荷姐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她跟前,也看一眼窗外,“今天天气好,放心吧,过几天就又好看回来了。”
俞知岁嗯了声,伸手拿过保温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热咖啡。
榛果拿铁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尖,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身体里蔓延,她忍不住弯起眼睛。
严松筠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保温杯上,特别是杯盖上那块橙色的芬达石,看得他眼角一抽。
虽然已经过了好多天了,但他还是要说,他太太这杯咖啡,真的好鬼值钱啊!
俞知岁慢吞吞地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啊一声,拧上瓶盖,把保温杯往身上一挎,站起身,一边无聊地捏指甲,一边等严松筠讲完电话。
扭头看向他时,发现他看着自己的保温杯眼角抽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抠门鬼在想什么了。
她不就是给自己杯子镶了块石头吗,浮夸是浮夸了点,但有什么问题,他至于每次见到都这副表情吗?
她心里哼哼,面上装不知道,故意跟荷姐大声说话:“严松筠好像有点不舒服,眼皮一直在抽抽诶,是不是没睡好,神经衰弱啊?要不他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我跟妈妈说。”
荷姐噗嗤笑出声来,再仔细一看,严松筠的眼睛又好了。
他把咖啡杯放下,抬腿往俞知岁的方向走,走近了,曲着手指就要弹她脑门。
俞知岁梗着脖子瞪他,他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个有些挑衅的笑,啪一声,他的手指就弹到了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