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祝辰宵明显把演奏需要达到的标准提高了，倘若按照他今天的标准来，那上周五的考核基本没几个人能通过。
不过这新来的首席小提琴确实猛，祝辰宵大概也就提点过两三次她在音乐情绪上的表达。
至于其他的人，多则被他点了数十次名，少则也被他拎出来骂过五六次。
当然贺乐涵也没能够幸免于难。
她虽然在节奏技巧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她对这种古典乐曲的理解十分有限，常常没有办法上来就奏出他想要的感觉来。
就在这样一次次的纠错与反复演奏中，上午的排练终于告一段落了。
贺乐涵有些疲惫地放下鼓槌，刚想拿出手机问问祝辰宵中午吃什么，就看见唐语梦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虽然她在这么远的地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她的神情和动作上来看，她大概是在邀请他一起吃中饭吧。
而祝辰宵虽然低头在整理着指挥台上的总谱，但似乎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她的话。
既然如此，她还有必要主动发微信问他么？
贺乐涵皱了皱眉，正在思索之际，一旁的程晟又凑了过来：“一起去食堂吃饭不？你不会今天还有事情吧？”
“嗯……”她转过头，又扫了眼还在一脸熟稔同祝辰宵讲话的唐语嫣，然后笑笑道，“没事，走吧。”
她放下手机，跟着程晟一起往舞台下走去。
但她刚下了两个台阶，就听见祝辰宵低沉的嗓音道：“贺乐涵，你准备去哪？”
“啊？”贺乐涵脚步一顿，不太确定地看向他道，“我去食堂吃饭啊，您找我有事？”
“嗯。”他薄唇轻轻抿了下，看上去有些不悦。
“什么事？”贺乐涵歪了歪头。
“你说呢？”他眸光一沉，反问道。
贺乐涵微微怔了下，又看了眼他身边同样表情不太悦的唐语梦，才试着回答道：“是帮您带饭吗？我还以为您今天不需要了……”
祝辰宵：“我有说不需要吗？请停止你自己的脑补。”
贺乐涵：“……”
“三文鱼便当和一杯美式，抓紧时间。”祝辰宵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睫，干脆地吩咐道。
“哦。”贺乐涵扯了扯嘴角，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
“辰宵，你这也太刻苦了吧，跟我出去餐厅吃个饭能耽误多少时间？”唐语梦忍不住朝他娇嗔了一句。
“至少耽误半个小时。”他没什么感情地回道，“而且我劝你也别总想着吃喝玩乐，你的小提琴已经比我上一次听退步了。”
“……”唐语梦明显被他噎了一下，脸上的笑也变得勉强了起来。
她默了几秒，忽然转过脸朝贺乐涵道：“那你顺便也帮我带一份便当和咖啡吧，和辰宵他的一样就好。”
嗯？这姐妹什么情况？
上来就跟着祝辰宵使唤她可还行？！
贺乐涵不由地眉头一皱，刚想找个理由拒绝，就听祝辰宵冷冷道：“她给我买，是因为我付了她钱，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再次被他噎住的唐语梦脸上的表情彻底垮了，非常不高兴地回道，“那我也给她钱总行了吧！”
闻言祝辰宵脸色沉了沉，刚开口说了个“不”字，就被贺乐涵眼睛一亮，爽快打断说：“没问题！一趟跑腿二百五，现结。”
跑一趟腿，挣两份钱，傻子才会拒绝。
贺乐涵快乐地扬起嘴角，同时瞥见祝辰宵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而唐语梦似乎没有想到跑腿费这么贵，微微怔了一下，才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贺乐涵转头对还在等她的程晟道：“抱歉，我得去赚外快了，下次有空再跟你去食堂！”
“话说这三文鱼便当很好吃吗？”程晟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二百五的跑腿费不是个小数目，这便当得多好吃才能让人额外出这么多钱去买。
“我只吃过他们家的鸡肉饭，还不错。”贺乐涵如实答道。
“那我干脆也跟你一起去买好了，毕竟这食堂我也都吃腻了。”程晟说道。
“可……”贺乐涵同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辰宵冷冷打断道，“三角铁，你是觉得自己上午排练出的错误不够多吗？还有空跑出去吃饭。”
“……”程晟顿时耳根一红，有些尴尬地支吾道，“那……那算了，我还是去食堂吧……”
结果贺乐涵最终还是一个人打车去了恒汇商城，买了两份三文鱼便当的同时又给自己买了一份鳗鱼饭。
毕竟她今天一下子多挣了好几百，是可以用相对昂贵的美食犒劳下自己了。
-
在这之后的一周里，祝辰宵依旧会让贺乐涵帮忙买饭。
而唐语梦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较上劲了，也一直出钱让她帮忙一起带。
一直到周五晚上排练结束，唐语梦终于又忍不住凑到祝辰宵的身边，央求他一起出去吃：“辰宵，这明天都要休息了，我们今晚就放松一下吧，好不好？”
祝辰宵低头整理着谱子，没有回话。
“而且你不觉得每天让那个定音鼓出去买饭，给得跑腿费有点太多了么？其实叫个闪送更方便吧！”她继续在他耳边吹风道。
祝辰宵拿着谱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抬起头道：“你给不起可以不让她买。”
“……”唐语梦愣了愣，有些委屈道，“我怎么可能给不起，我就是替你觉得不值啊！你干嘛那么偏袒她啊，我才是你发小吧！”
唐语梦家和祝辰宵他家算得上是世交，她小学第一次见到他弹钢琴的时候，就觉得这男生琴弹得好厉害，长得也超级帅，简直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
所以就算他待人冷冰冰的，也不苟言笑，她还是不停地追在他的身后，拼命练习着小提琴，试图和他站上同一个舞台，引起他的注意和喜欢。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然是在小提琴上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也和他加入过相同的交响乐团，但她始终只是他的朋友。
不过她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她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而且他也没有交过任何的女朋友。
所以她觉得他只是在感情方面没有开窍，早晚有一天他会跟她在一起。
但此刻，唐语梦却忽然产生了非常强的危机意识。
虽然那个叫做贺乐涵的女生只是个乐团里存在感不强的定音鼓，干的也只是替他跑腿的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好像是多了一份对常人没有的关注在。
当然，她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我没有偏袒她。”祝辰宵淡淡地回道。
虽然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但唐语梦还是不太开心地撇了撇嘴，继续试探道：“你怎么没有啊！我就想让她顺便帮我带一份便当，你都不肯。”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花了钱，你没有。”他顿了顿，敛了下眼神，“行了，你想吃哪家餐厅自己挑去，然后告诉我地址，我晚点过去。”
闻言唐语梦立马一扫脸上的阴霾，笑颜舒展道：“好的！但我还是等你一起走吧。”
祝辰宵蹙了蹙眉，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她道：“放心我就在下面坐会儿，不会干扰到你的。”
“随便吧。”他最后轻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而贺乐涵见今晚不用再跑腿买饭后，干脆约上了周言淮和姜泽，准备一起吃个饭讨论下乐队的未来发展。
她原想着找家乐团附近的餐厅，但姜泽下午都在城南给小朋友上吉他课，赶过来实在有点远，所以最后三人折了个中间位置。
鉴于这位置她过去地铁有点绕，于是周言淮提出说等会儿直接骑摩托来接她，反正他刚好在附近办事。
于是贺乐涵也没有马上离开排练厅，而是台下找了个位置，坐着等起周言淮的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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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其他乐团成员陆陆续续的离去，最后偌大的排练厅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唐语梦、祝辰宵三个人。
贺乐涵戴着耳机，低头在手机上回顾着X - Japan在97年的那场告别演唱会，丝毫没有察觉到唐语梦时不时地就会往她身上瞥个好几眼，还带着有些幽怨的目光，似乎在责怪她怎么还不走。
一直到祝辰宵整理完谱子走下舞台，贺乐涵才恰好接到周言淮的“到了”的消息通知，跟着站起了身。
结果三人又是差不多时段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排练厅。
虽然贺乐涵特意跟祝辰宵和唐语梦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走在了他俩的身后，但快到园区门口的时候，唐语梦突然有些生气地转过了头，一副忍无可忍地语气朝她道：“今天又不用你买饭，你干嘛老是跟着我俩啊！”
闻言贺乐涵微微怔了一下，有些无语道：“我没跟着你俩啊，我只是也要出门吃饭罢了。”
“你怎么没跟着！要出门你不早出，还一直坐在排练厅等我们一起。”唐语梦皱了皱眉。
“因为我在等朋友啊！能不能别这么自作多情？”贺乐涵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你……”被她噎了一下的唐语梦脸瞬间红了脸。
“不过不想我跟在你们后面是吧？可以啊！那我走前面。”贺乐涵微微一笑，就快步超过了他俩，潇洒地走出了园区的大门。
“……”被她话气得没辙的唐语梦只好委屈巴巴地转向祝辰宵，“辰宵，你看她脾气好冲啊，我们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结果祝辰宵只淡淡说了句，“是你先招惹她的吧”，就迈开长腿继续往前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唐语梦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又调整了一下脸上愤怒的表情，才追上了祝辰宵的步伐：“我也没想招惹她啊，我就是好奇地问了问，她就反过来凶我……”
然而她这话音都落下十来秒了，也没听见祝辰宵有任何的回应。
她不禁转头看了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园区的门外。
唐语梦一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贺乐涵从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手中接过头盔，跨坐上了一辆白黑相间的本田摩托车，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腰。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划破了寂静的街道，两人就这样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乐章
祝辰宵眸光微沉薄唇紧抿地盯着那辆远去的摩托车, 直到那它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街角时，他才敛了眼神，眉头轻蹙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没招惹她, 只是好奇问问, 她就反过来凶我。”唐语梦猛地回过神, 委屈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而且你看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还留着长发打着耳钉, 感觉痞里痞气的, 不像什么正经人。”
闻言祝辰宵冷厉的眉头又蹙紧了几分, 默了几秒后直接换了话题：“走吧，吃饭去了。”
然而心情郁闷的唐语梦压根不想放弃这个话题, 一路上还在不停地跟他絮叨贺乐涵的事情：“我跟你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别看她脸长得挺干净乖巧的, 骨子里肯定也很张扬跋扈的。”
“还有啊，我觉得刚才那男人肯定是她男朋友, 两人晚上还不知道要去哪里飙车呢，感觉好危险……”
“你能保持安静吗？”祝辰宵忽然顿了脚步,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就在正常的跟你聊天吗？”唐语梦微微一怔，有些生气道。
虽说他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 但他刚才的语气实在有点冷过头了。
“不是, 是你在单方面地在背后议论别人。”祝辰宵沉着脸回道。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你被她单纯的外表给骗了，所以表达下自己的看法而已！”唐语梦白皙的脸庞瞬间又涨红了起来。
她真的不懂祝辰宵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晚上都在呛她的话。
“她能骗我什么？”祝辰宵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骗你……”唐语梦张了张嘴, 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了片刻后干脆跟他无理取闹道, “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也不想老是听你向着她说话！”
“首先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没有向着她讲话。”祝辰宵顿了顿，眼底微微波动了下，“其次，我也讨厌她。”
“啊？你说什么？”唐语梦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讨厌她。”祝辰宵敛了眼神，淡淡道。
“真的假的？”唐语梦依旧有点难以置信，他怎么看都是对她有点上心吧？
“当然是真的。”他薄唇又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
从第一天被她毫无规律的架子鼓鼓声吵到无法练琴的时候开始，他就看不顺眼她那放荡不羁的打扮，又拽又怂的性格以及离经叛道的音乐品味。
虽然这份不顺眼随着和她朝夕的相处减轻了一点，但却演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心烦。
看见她在他眼前晃的时候烦。
看不见她在他眼前晃的时候也烦。
特别是刚刚看到她上了那个男人的摩托车时，他心中的烦躁简直达到了一个峰值，搅得他一句话都不想讲。
就很讨厌。
“那既然你也讨厌她，干脆以后也别让她买饭了，乐团里那么多人，想挣这份外块的人应该也不少，我看那个，敲三角铁的，就挺合适的。”唐语梦趁机提议道。
对，还有敲三角铁的那个男生。
一天到晚缠在她的身边，看着也好烦。
祝辰宵眸光沉了沉，默了半晌才说：“再说吧，我懒得换。”
“可是贺乐涵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