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黑亮的瞳孔里，罕见地透出了几丝羞涩，竟让人觉得异常可爱。
祝辰宵不由地喉结微微滑动了下，才敛了眼神没什么语气道：“凑合吧。”
“那我们结账走人？”贺乐涵歪了歪头。
祝辰宵默了两秒，薄唇轻启道：“不是还有两件毛衣，为什么不试？”
“您不是说这身已经凑合了吗？那也没必要浪费时间试了吧？”贺乐涵眨了眨眼睛。
“现在时间还早，再去试一下。”他不由分说道。
“哦，好吧。”贺乐涵勉强点了点头，有些心累地走回了试衣间。
在换了一圈并都展示给他看完后，祝辰宵又指了指旁边货架上的浅棕色大衣，淡淡道：“换回第一件白毛衣，再把这件大衣套在外面看看。”
“……”贺乐涵嘴角抽了抽，深刻怀疑他在折磨她换衣服玩。
但她也不好说他什么，毕竟人家付了她劳务费，她也只能乖乖听话将毛衣又换了回来，然后套上了他指定那件大衣外套。
这次她走出试衣间后，他总算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找导购吊牌剪一下，我们准备走了。”
“啊？不用付钱吗？”贺乐涵愣了愣。
“已经付好了。”祝辰宵淡淡道，同时将手里的购物袋往她面前递了递，“还有去装下你换下来的旧衣服。”
“哦，好。”贺乐涵点了点头，心想他这付钱的效率倒是挺高的。
她剪完吊牌回到试衣间，收了收扔在椅上的卫衣和裤子，刚准备往购物袋里塞，忽然发现里面并不是空的。
嗯？什么情况？
贺乐涵手一顿，捞出购物袋里的包好的衣服看了眼，发现竟然是她刚刚试穿过了另外两件毛衣。
所以他是全买下来了？
没这个必要吧？
她困惑地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匆匆装了衣服走出了试衣间：“指挥，这两件毛衣您是不是忘记拿走了？”
祝辰宵垂眸掠了一眼她手上举着衣服，若无其事地回道：“不是，都给你买了。”
“啊？不用都买的吧？我不就今天配合你演一次女朋友，以后也用不着……”贺乐涵不解地看了看他。
“但你每天都在我眼前晃。”他敛了敛眼神，“所以我想尽可能地让你看起来顺眼一点。”
“……”
呵，我特么还想让你看起来顺眼一点。
而且你以为我想在你眼前晃啊！
明明是你每天安排那么长时间的排练，就连周六日也不放过我，让我陪你演什么应付家长的女朋友！！！
贺乐涵压了压内心的咆哮，勉强笑了一下，略带讽刺的口吻道：“那真是难为您了。”
祝辰宵眸光微动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听出了她藏在话里的讽刺，但他最终也没追究她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就迈开长腿往店门外走了。
-
等到两人抵达祝辰宵家位于郊区的别墅时，已经接近中午12点了。
虽说贺乐涵并不打怵和陌生人的见面交谈，也对自己胡诌八扯的能力充满了信心，但在跟着祝辰宵踏进他那处处透着矜贵与典雅的家时，她多少还是觉得有点紧张了起来。
特别是在走进客厅，看到了他那表情严肃，眉宇间覆着同样冷峻色彩的父亲时，她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两下，才将心中的紧张压下去了一点。
“爸，我女朋友带回来了。”没有任何的开场寒暄，祝辰宵直奔主题地开了口。
原本在专注看报纸压根没留意门口的祝宪平这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然后拿掉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辰宵？你还真交了女朋友？”
“嗯。”祝辰宵淡淡应了一声，同时轻轻将贺乐涵往自己身边揽了一下，“她叫贺乐涵，是我乐团的定音鼓手，我们最近刚在一起，所以之前没跟你们说。”
“伯，伯父好。”被他手臂轻环过肩头的贺乐涵不禁腰背僵直了下，才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哦，你好。”祝宪平站起了身，目光打量着走到了贺乐涵的面前，“所以你是广播交响乐团的定音鼓手？我怎么记得这乐团的定音鼓手是个男的？”
“之前确实是男的，我也是和祝辰宵差不多时间加入了这个乐团。”贺乐涵咽了咽喉咙，被他透着压迫感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那你俩岂不是没认识多久？”祝宪平犀利的眸光扫向了祝辰宵。
“嗯。”祝辰宵微微顿了下，面不改色地回道，“我俩是一见钟情。”
贺乐涵：“……”
绝。
这么离谱的谎，她都扯不出来。
“是么？”祝宪平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这个对音乐以外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儿子会出现什么一见钟情的情况。
“怎么，只允许你跟我妈一见钟情，不允许我走你的老路？”祝辰宵淡淡反问道。
“咳，谁跟你说我对你妈一见钟情。”祝宪平不太自在地轻了下嗓子，刚才还犀利的眼神瞬间飘忽了起来。
“我妈说的。”
“……别听你妈瞎说。”祝宪平再次掩嘴轻咳了一下，神情有些别扭道，“行了你俩先沙发上坐，我让人去准备下午饭。”
说完他就又恢复了一脸严肃，匆匆离开了客厅。
贺乐涵看了眼祝宪平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他好像没她想象得那么难以应付。
“随便坐吧。”祝辰宵松开了搭在她肩头的手。
“哦，好。”贺乐涵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捡了个沙发边坐了下来。
在她坐下后，祝辰宵也跟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那个，您是不是坐得离我太近了点？”贺乐涵不太自在往外侧偏了偏身子，生怕他等下又要来说她蹭到他衣服了之类的。
“我也不想，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我难不成跟你隔个2米远坐？”祝辰宵眉头轻轻蹙了下。
“说的也是。”贺乐涵讪笑了一下。
之后空气就陷入了安静。
此刻贺乐涵才意识到她好像从来没有跟祝辰宵闲聊过什么。
虽然两人过去一个多月经常在互动来往，但都是因为有事情，具体事情谈完了，聊天就结束了。
所以像现在无事可谈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了。
思索了片刻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切入点，转头看向他道：“G，你爸对你妈真的是一见钟情吗？”
“你对别人的家事还挺感兴趣？”祝辰宵斜眸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没事闲聊嘛……”贺乐涵干笑了两声。
祝辰宵默了几秒才又开口说：“反正我妈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假不了。”
“他俩应该同台演出过吧？”贺乐涵试着把聊天进行了下去。
“嗯，据我妈说，从两人第一次合作，我爸就开始拐弯抹角地追她。”
“是么？我看伯父他人还挺严厉的，有点难以想象。”贺乐涵轻笑了下。
“他对别人是挺严厉的，但对我妈不是。”祝辰宵淡淡道。
“那他对你呢？”她好奇地问道。
“小时候很严。”他眸光微微暗了下。
“是不是逼你弹琴，弹不对就骂？”贺乐涵半开玩笑道。
“弹不对饭都没得吃。”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直接吃板子。”
闻言贺乐涵微微怔了一下，她是想过他家教应该蛮严格的，但没想到严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他现在也习惯性保持着高强度的乐器练习和乐谱研读，还经常忽略掉吃饭和休息。
“那你会经常挨打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算不上经常。”他微微顿了下，眼神似乎陷入了回忆，“本来我爸也很少在家，只有周末没演出的时候才会回来检查一下我的演奏水平，平时都是家教老师来给我上课。”
“那伯母她不拦着吗？”
“我妈那时也在忙乐团的工作，还经常出国巡演。反倒是这两年从首席退下来了，开始想起插手我的事情了，比如非要给我安排相亲。”他轻嗤了一声，眸底透出了几分落寞。
“她或许是想弥补一下过去吧……”贺乐涵试图安慰他道。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弥补的必要了，我一个人也习惯了。”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了细碎的阴影，隐去了情绪的端倪。
贺乐涵张了张嘴，突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干脆生硬地转了话题：“那个，伯母今天不在家吗？”
她话音刚落下，忽然听到玄关处响起了开关门声。
片刻后，一个穿着墨绿色羊毛大衣留着微卷披肩长发的女人，挎着爱马仕的经典铂金包款款走了进来。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乐章
那身材高挑的女人乍一看也就40岁上下, 一双桃花眼生得顾盼生辉，冷白的皮肤光亮透泽，气质优雅而卓越。
如果不是知道祝辰宵是独生, 贺乐涵差点以为眼前出现的和他有六七分相像的人是他姐姐, 而不是他的母亲, 秦慧茹。
“辰宵？”秦慧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这位该不会是你说的女朋友吧？”
“是。”祝辰宵微微点了下头。
“我还以为你昨晚在随口敷衍我跟你爸呢！你这真要带人家回来，怎么不再正式跟我们打个招呼？”秦慧茹半带责怪道, 同时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贺乐涵, 然后挂上和蔼的笑容道, “不好意思啊，我家这什么都没有准备, 让你见怪了。”
被她这么一客气, 贺乐涵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站起身：“伯母, 没事……”
“我昨晚话说的够清楚了，是你俩没当回事。”祝辰宵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之前也没提过自己有女朋友, 突然在我跟你说相亲的时候冒出来一个，那我当然以为你在搪塞我们啊！”秦慧茹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可好，我上午白给你跑一趟, 还得去跟人家赔礼道歉, 把晚上的相亲饭局取消掉。”
“本来也是你们擅作主张非要安排。”祝辰宵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这孩子……”秦慧茹皱了皱眉，可能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训他也不好，最后还是收住了话头, 转向了贺乐涵, “快坐快坐, 我先去让保姆准备点水果。”
“没事不用麻烦……”贺乐涵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
但秦慧茹完全没理会她的拒绝，又有些生气地看向了祝辰宵：“话说你爸人呢？怎么也不给人家拿点东西吃的？这都几点钟了？”
“他应该去厨房让保姆中午多加几个菜了。”祝辰宵淡淡回道。
“哦。”秦慧茹微微顿了下，又忍不住对他强调说，“你下次回来前好好跟家里打声招呼。”
“知道了。”祝辰宵敷衍地点了下头。
在秦慧茹离开客厅后，贺乐涵才缓缓坐回沙发，感叹了句：“伯母看着好年轻啊！”
“嗯，她经常去美容院，看着不年轻才是钱都白花了吧。”祝辰宵没什么语气道。
“……”
他还真是对谁都这么毒舌，连自己亲妈也不放过。
贺乐涵在内心吐槽道，忽然间觉得他没事就嘲讽个她两句可能也不是在刻意针对她。
就他天生这种性格罢了。
冷漠、傲慢、自我。
只是在这性格的背后，她似乎看到了原因。
没有父母的陪伴，在这样空荡荡的大别墅里长大一定很寂寞吧。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孤独地坐在客厅角落里那台黑色的施坦威钢琴前，一遍一遍弹奏着相同的乐章，直到周末才能等到爸妈回来。
但即便是等到他们回来了，他或许也会因为没有弹对的音符挨上一顿板子。
想到这，贺乐涵莫名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虽说她的家庭成长环境也没多好，爸妈还离异了。
但至少在他爸出轨前，她还是体会过家庭的温暖的，也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过。
贺乐涵瞥了眼身边的祝辰宵，他还是挂着淡漠的表情，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的花园，似乎只要她不再开口讲话，他就能这么一直跟她沉默地坐到天荒地老。
“那个，我们是不是吃完饭就可以走了？”贺乐涵只好自己没话找话道。
“嗯。”祝辰宵微微顿了下，“等下吃饭我爸妈可能会问你一些有的没的个人问题，你不想回答的沉默就好，我会帮你回的。”
闻言贺乐涵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道：“那谢谢指挥您的关照了！”
“我没关照你，我只是怕你哪里说漏嘴再穿了帮，毕竟你平时在我这里的演技就很拙劣。”祝辰宵避开了她的视线，有些生硬道。
“哦。”贺乐涵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下，心想这话才比较像他会说的。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
说她平时演技差？？
所以他一直都能看出她在虚情假意地奉承和迎合他吗？！
不会吧……
她感觉自己表现得还挺真诚的，除了偶尔被他气到不行有些控制不好情绪以外。
贺乐涵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有些心虚地问他道：“那个，我平时也没在您面前演什么吧……”
“你在过去的一周里至少假装过三次没有看到我。”祝辰宵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