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贺乐涵离开不久后，她也假装要去市场买菜一般拎上布兜出了门。
反正家附近的早餐铺就那么几家，她总能找到她。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乐章
贺乐涵赶到招待所时, 祝辰宵已经低垂着眼睫，立在门口的台阶前等待了。
他穿着挺阔的黑色大衣，裁剪得体的羊毛西装裤包裹着他笔直的大长腿, 半高领的灰色毛衣遮住了他半个锋利的喉结, 竟让他清冷的气质里多了几分禁欲的性感。
可能是他英俊矜贵的外表和身后朴素简陋的招待所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引得好些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在频频侧目。
甚至还有三四个高中模样的女生聚在离招待所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地偷瞄着他。
在路过这几个女生身边时，贺乐涵清楚听到其中一人说了句：“我觉得他就是之前那个热搜视频里的指挥！”
“不可能吧，他不是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吗？怎么可能来我们这种小城市。”
“但你看他那张脸和气质, 分明跟视频里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更帅一些！”
“那你说我们过去要签名他会不会给啊？”
听到这, 贺乐涵不由地低头嗤笑了一声，心想别说要签名了, 可能她们往他跟前走一走, 就会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劝退。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晨洒落在他脸庞上的光影比较柔和的缘故，她在他缓缓抬起了的眼眸里竟看到了些许的暖意。
“指挥早！您昨晚休息得还好吗？”贺乐涵弯了弯眼尾。
“凑凑合合。”他淡淡回道。
但贺乐涵基本已经摸清了他嘴里的“凑合”两字一般都代表着“不错”, 所以她也没跟他计较，直接欢快道：“那我带您去吃早饭吧！”
“嗯。”祝辰宵轻轻点了下头, 跟着她没走出两步，忽然又开口道, “现在又不在乐团里，你不用叫我指挥了。”
“啊？”贺乐涵愣了愣, 转头看向了他, “那我叫您什么？”
“我有名字的。”他眸光微微沉了下。
“嗯……祝辰宵？”她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不太确定地眨了眨。
说实话她早就习惯喊他指挥了，突然让她直呼他大名,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甚至有点叫不出口。
“嗯。”祝辰宵淡淡应了一声, 眸色缓和了不少，“还有也别总是在我面前用敬语，我们本来也只差两岁。”
摸不清他为何突然让她改用词的贺乐涵不禁觉得心中有点发慌，连忙解释说：“这不是差几岁的问题，是这样的敬语表达了我对您的尊敬与敬仰……”
“但我不喜欢。”他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哦。”贺乐涵闭上嘴，轻抿了下唇。
她还是有点搞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毕竟他如果不喜欢她用敬语，那他一开始就可以指出这个问题来，为什么非要等过了两个多月，才想起来说。
而且他怎么知道她和他相差几岁，她应该没跟他提过自己多大了吧？
于是她沉默地走了几步后，又没忍住问他道：“话说您……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两岁？”
“因为……”祝辰宵眸光微微闪烁了下才有点含糊道，“你自己说的。”
“啊？我什么时候说的？”贺乐涵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跟他说过任何有关年龄的话题。
“我忘了。”他眼神偏向了街边的小商铺。
“……”贺乐涵无语地扯了下嘴角，心想这男人的记忆力真的挺迷的，有时候特别好使，有时候特别健忘。
好像全凭他心情。
-
在抵达早餐铺后，贺乐涵就捡了张门口的小桌子坐了下来，然后为祝辰宵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着的菜单：“您……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我个人比较喜欢他家的牛筋面，但是会有点辣，可以搭配一瓶维他奶。”
祝辰宵眼睛微眯地看了看墙上的菜单：“那我就和你点一样的吧。”
“行。”贺乐涵点了点头，回头地招呼了一下正在忙着擦桌子的中年男子，“老板，这边两碗牛筋面，两瓶维他奶。”
“好嘞！”那男人应了一声，又快速抹了两下桌子才抬起头看向了贺乐涵，“呦，大学放假回来啦？”
“老板，我都工作好几年了。”贺乐涵提醒他道。
“哎呦是么？看我都记糊涂了！”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下手中的抹布，“你不是原来经常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起来吃早饭的吗？”
“嗯对呀，我们三个都工作好几年了。”贺乐涵笑着点了点头。
“是么？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感觉就一眨眼的功夫。”男人憨厚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祝辰宵，不太确定道，“这好像不是之前那个男生吧？”
“不是不是，他是我外地来的朋友。”
“哦哦，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生。”男人点了点头，半带调侃地打趣道，“男朋友啊？”
“不是……”贺乐涵飞快瞄了眼祝辰宵，见他没什么表情波动后，便松了口气补充道，“就是一起工作的朋友。”
说实话被误会的次数多了，她也不会觉得这有多尴尬了。
反正他看上去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而且看他那淡漠的眼神，似乎连她和老板之间对话似乎都没有在留意听。
然而等老板离去时，祝辰宵却忽然开口道：“他刚才说的那两个人，是你的发小吧？”
“嗯对。”贺乐涵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一个就是你见过的许佳意，还有一个就是明天我们一起开车回海城的，叫宋遇。”
“他原来是男生？”祝辰宵眉头轻蹙了下。
“是啊……”贺乐涵点了点头，心想什么叫原来，他难道一直以为她两个发小都是女生不成？
但还没等她发问，忽然瞥见贺敏一脸阴沉的推开了早餐铺的玻璃门，而且她视线的直直地锁在她的身上，明显就是冲她来的，而不是什么恰好来买早餐。
贺乐涵不禁心里一咯噔，想让祝辰宵换个位置坐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敏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她的桌前。
“贺乐涵！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结果你不仅没跟他断绝来往，还把人带到长洲来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断绝来往……”贺乐涵又惊又疑惑地张了张嘴，完全没有摸到她妈话里的头绪。
“你别在这跟我装傻，你就说你是不是在背着我跟他谈恋爱！”贺敏眼睛死死盯着贺乐涵，同时手往后指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祝辰宵。
“我没有……妈你听我解释……”贺乐涵慌乱地站起身，想先让贺敏把手从祝辰宵的鼻尖前放下来。
但她这一护着他的举动更加激怒了贺敏，她直接甩开贺乐涵的手，骂骂咧咧地转向了祝辰宵：“对，还有你这个臭小子！我上次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
这时她才看清了坐在贺乐涵对面的，压根就不是她所想的周言淮，而是一个她没有见过却莫名有点眼熟的男生。
贺敏不由地一怔，立马收住话头，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空气短暂凝固了片刻，直到贺乐涵有些窘迫地打破了安静：“那个，介绍下，这是我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祝辰宵。”
“指挥，这是我妈……”贺乐涵眼睛盯着桌面，完全不敢去看祝辰宵一眼。
她觉得他此刻的脸肯定冷得可怕，碰上他的眼神说不定就会被杀死。
但在她介绍完后，贺乐涵竟听见祝辰宵非常礼貌地开口问候道：“伯母好。”
“……”贺敏又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尬笑着回应他道，“你好你好，原来是乐涵乐团的指挥啊……真不好意思，阿姨刚才认错人，有点失态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祝辰宵不太在意地回道，嘴角甚至还牵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但贺敏还是觉得挺窘迫的，不由地扯了一下在一旁发呆的贺乐涵批评道：“你说你，有这么重要的客人来了，你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还掖着藏着的，也不带他来家里吃吃饭坐一坐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我……”
贺乐涵委屈地撇了撇嘴，还没想好怎么为自己辩解，就听祝辰宵在一旁插言道：“是我昨天来的太突然，也不想麻烦伯母您，所以才没让贺乐涵说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贺敏愣了愣，立马又朝他笑道，“哎呀没事，这没什么麻烦的，乐涵平时在乐团里也没少承蒙你的照顾吧，所以你不用跟阿姨我客气。对了你住在哪里呀？”
“这附近的招待所。”
“哎呀这招待所环境多一般啊，还要花钱。你今天晚上走吗？不走的话干脆招待所退了，来家里住的了，反正我家有空房。”贺敏热情地邀请他道。
“走的，他滑完雪就走！”贺乐涵立马赶在祝辰宵之前说道。
她可太害怕祝辰宵晚上去了她家，会被贺敏拉着说多少有的没的话，到时候她一定会被她搞得很难堪。
祝辰宵眸光若有所思地掠了她一眼，便也淡淡附和她说：“嗯，我今晚就离开了。”
“那下次再来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阿姨，不用怕麻烦。”贺敏慈爱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乐涵，“你好好招待下人家，我下午要去趟美容院，没时间做饭，你晚上就在外面吃吧。”
“知道了……”贺乐涵有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她妈出门前还在嫌弃她饭都不在家吃，这会儿看到祝辰宵了，就直接把她往外推可还行。
在贺敏离开后，两人点的牛筋面终于被老板端了上来。
贺乐涵从手边筷子筒里拿双筷子，讪讪递给了祝辰宵：“不好意思，刚才让你见笑了……也谢谢你帮我解围了。”
祝辰宵沉默地接过筷子，将牛筋面顶上堆叠着的葱花拨散到汤里后，才淡淡开口道：“所以你妈说的那个男生是谁？”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乐章
没料到祝辰宵会问这个的贺乐涵微微怔了下, 才一边拨弄着碗里的面一边回道：“哦，她在说周言淮。”
“但你不是说和他只是朋友吗？”祝辰宵眸光微微沉了沉。
“确实只是朋友啊……”贺乐涵低着头苦笑了一下，“但即便是朋友, 我妈也不想我跟他来往。”
“为什么？”
“因为我妈特别反对我玩摇滚乐队, 也反对我和任何搞摇滚的人掺和在一起。”贺乐涵微微顿了下, ”而且之前周言淮还和我妈发生了点口角……”
“周言淮之前也来过你家？”祝辰宵眸光又暗了几分。
“没有，是我妈去了我学校。”贺乐涵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把贺敏当时闯入她排练房阻拦她玩乐队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
但她没提贺敏具体骂了她些什么, 只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下她妈在言语上有些过激, 所以周言淮出头替她反驳了几句, 就导致她妈非常讨厌他，并让她和他断绝来往。
祝辰宵板着一张脸听完后, 眉头轻轻蹙了下：“所以你后来都在背着你妈和他继续搞摇滚乐队？”
“嗯, 因为一旦让她知道我还在玩摇滚或是和玩摇滚的人有接触，她情绪就会变得有点失控, 就像刚才那样……”贺乐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你妈会这样，是因为你爸的关系吗？”他缓缓问道。
“嗯……至少我小时候, 她还是很乐于送我去学架子鼓的。直到我爸离开后，她才开始强迫我放弃的。”贺乐涵抿了抿唇。
“所以你改学定音鼓, 并不是因为听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大受感动，而是因为被逼无奈？”祝辰宵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贺乐涵筷子一顿, 这才想起她最初在他问她为什么改学定音鼓时, 投其所好瞎编乱造的理由，不由地眼神飘忽地支吾道：“我……那个……就是……”
看着她那副慌乱的模样，祝辰宵凝了她几秒后便敛了眼神淡淡道：“这次就算了, 但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嗯, 我对你肯定都是实话实说！”贺乐涵讪讪笑了一下, 心想她对他最大的欺骗应该是表面上伪装的讨好与顺从吧。
但这点只要她不向他坦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再说了，她也不会一直在交响乐团呆下去的，等她辞职了，估计也不会再和他有什么来往了吧。
虽然两人最近的关系好像向着朋友拉近了一点，但她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旦没了工作上的牵扯，很快就会变成只是短暂相交过的两条直线，在各自的世界里渐行渐远。
-
在吃完早餐走出店后，贺乐涵就想直接路边拦辆出租车去滑雪场了。
但她手刚扬起来，就被祝辰宵按住道：“你就打算这样什么都不准备的去滑雪？”
“啊？准备什么？”贺乐涵愣了愣，“滑雪的各种装备雪场都能租到啊……”
“你连滑雪服也要租？”祝辰宵眉头蹙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租？我可能几年就滑个一两次雪，自己买也太浪费钱了吧。”贺乐涵歪了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