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马——越元冬【完结】
时间:2023-03-17 12:22:33

  心不在焉地用黑笔抵住唇角,压了压。
  盛夏,树枝填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
  一只颜色班杂的麻雀振动翅膀,忽然飞停在细枝之上,尖尖的鸟喙有条理地梳理羽毛。
  顾暮迟睁开眼睛,视线落到了窗外那只旁若无人的麻雀。
  可能被他眼神里的不明情绪吓到,那只鸟颤动了下翅膀,唰地一下就逃走了。
  “终于赶上了,差点迟到。”
  盛文斌是住宿生,这会儿匆匆忙忙从宿舍赶回教室,跑得满头大汗。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汗水蒸发后的水汽,视线往旁边偏了偏。
  那张见惯了的帅脸,眉眼锋利,冷淡感原本满得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现在空白的肌肤上,明目张胆画着少女简笔画。
  冲击感过于强烈。
  盛文斌擦眼镜的手顿了下,嘴巴逐渐张开,一个没控制就张开了一连串的憋笑。
  天啊,他极力用咳嗽掩饰,又是笑又是咳,怪异的声音从嗓子里蹦出来。
  宁酒画图案前,顾暮迟还没清醒,他看了盛文斌一眼,眼里带了点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喂,”盛文斌点了点自己的脸,“看看你的右脸。”
  顾暮迟:“?”
  “随便你。”盛文斌早就看他不顺眼,不打算好人做到底,“反正我提醒过你了。”
  他听出一些端倪,下意识往前面望。
  宁酒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挺直脊背,距离椅背三十公分,整个人往前倾,像在躲什么人。
  高高的马尾像墨色的瀑布,从肩膀倾泻下来。
  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看上去无辜又柔软。
  “宁酒。”
  顾暮迟淡淡说了两个字。
  她后背一僵。
  “借我面小镜子。”他的嗓音带了点刚睡醒的低哑。
  “……”
  宁酒鼓起勇气回头:“我没带。”
  不知道他信没信,两人目光一相撞,他的眼神莫名有种深黑色的隐忍和沉默,压迫感很强。
  她立即低下眼,戳了戳他叠得很高的课文:“你打算干嘛……”
  其实她不擅长说谎,话语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磕磕绊绊极不顺畅。
  顾暮迟神色更清醒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加重语气:“没带?”
  像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可怕,宁酒一下子慌了神,听话地从书包的口袋里掏出镜子给他。
  顾暮迟接过去。
  宁酒拿起笔佯作忙碌,刷刷在草稿本上乱涂乱画。
  这些年的假期,她报过兴趣班学画画,素描能力还不错,此刻佯作认真作画,耳朵竖起,偷偷观察身后的动静,黑色线条凌乱地从纸面上铺开。
  轻轻响起一声砰。
  他把小镜子扣到桌面,她笔尖一顿,心不自觉颤了颤。
  他的语气夹带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你做的?”
  宁酒莫名紧张。
  “我错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小,像慢腾腾浮上来的温润水汽,风一吹,就散了。
  “就没控制住……”
  “控制不住?”他冷飕飕地说了一句,靠在椅背上嘲讽脸,“怎么,你的手不是自己的?”
  他的眼皮很薄,瞳孔漆冷如深海,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到他绷直的唇角时,都被染上了冰冷的味道。
  可能他以为笔画很难擦,她这么想着,又连忙解释:“这是水溶笔,用水就能擦掉。”
  “哦。”他眼神不耐,表情没任何缓和的迹象,疯狂往外飚冷气,“你好像觉得自己做事还挺周到?”
  “没有啊。”宁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地拿出湿纸巾,“你擦擦。”
  湿纸巾快触碰他的脸,他头一偏,巧妙躲开了。
  她的手横在半空中,很长时间没放下来。
  两人间的空气凝固。
  宁酒慢慢放下手,神色还有些茫然。
  根据对他的了解,猜测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气得这么严重。
  平时他说话是有点欠,然而仔细一想,他其实只是嘴硬心软。很久不曾出现浑身冒刺的态度了。
  僵持了片刻,他闭上眼睛。
  刚才那副画面浮上脑海,想到宁酒给其他男生投票,还义正言辞坦明对他没任何想法,挫败感与气恼升腾到最高点。
  这股情绪在心头翻涌,他再也忍受不了,突然站起身。
  椅子往后退,发出刺耳的动静,引起附近几名同学往这边张望。
  “……发生什么了?”
  快上课了,他紧绷脸,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高高瘦瘦的背影遥远且难以接近,经过的同学下意识绕开他。
  宁酒用力眨了下眼睛,鼻子微微泛起酸意。
  简慧的声音听起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宁酒,你没事吧?”
  “没关系。”她感觉自己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又重复了一遍,找回声音,“我没事。”
  铃声催命符般响起。
  她从小山似的课本里,抽出一本化学书。
  看见这一幕,简慧忍不住提醒道:“下一节是物理课。”
  宁酒动作顿了下,慢一拍找到物理书。
  两只手摆得整齐又端正,低头盯封面。
  临近上课,教室里的喧哗声渐渐平静。
  眼前再度清晰浮现他刚刚冷然的背影,一步又一步,毫不犹豫离开她的视野。
  透露出满满的拒绝和排斥意味。
  这一幕熟悉又陌生。
  她看过无数回。
  过去的他,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推开自己。
  -
  每一次靠近,只能得到他冷漠的背影。
  小宁酒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暮迟讨厌自己。
  是他本身不喜欢接触人。
  还是因为上一次不小心撞倒了他?
  猜不出明确的原因,她决定再道一次歉,这一次,专门去礼品店挑了一张漂亮的贺卡。
  用彩色的铅笔写上她稚嫩的祝福。
  【祝顾暮迟永远开心快乐,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贺卡。
  趁下课时间,跑到他身边,小姑娘扎着双尾辫,穿了件蕾丝裙,声音细细的:“顾暮迟,今天我值日……”
  顾暮迟头也没抬,自顾自写作业。
  她见惯了他这副不搭理人的姿态,坚持把话说完:“放学后你能不能等我?我有东西送给你。”
  放学时间充足,她可以郑重其事送出贺卡,等和好如初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家。
  这些流程,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顾暮迟没抬头。
  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宁酒大致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对人对事漠不关心似的,心里藏着很多事。尤其不说话时有一种不符年龄的沉寂,什么事都无法惊起心中的半分涟漪。
  像个小大人。
  然而顾暮迟到底是小孩子,课堂上老师夸奖他的成绩,当她回过头时,竟然瞥见了他转瞬之间的笑容。
  如同阳光驱散阴霾。
  露出原本真实又自然的情绪。
  笑起来明明那么好看,却不爱笑。
  宁酒觉得很可惜。
  经过反复思考,她又在贺卡上补上几句话。
  【你笑起来很好看。】
  【你的声音很好听,比我们班上的男生爱干净,每天都很早到学校,成绩也很好。】
  【你太厉害了,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
  放学铃声一响,按照值日表的安排,她迅速捡起拖把,拖了一遍地面。
  大家都还没走。
  她心里有点急切,又不好意思背着书包先走一步。
  时间渐渐流逝,等同学们打扫得差不多了,地已经拖完第二遍,干净到反光的程度。
  她往门口张望。
  门口没人。
  可能他在楼下等她,她这么一想,又跑到走廊,踮起脚尖探出小脑袋,往一楼看去。
  楼下花草寥落,还是没人。
  她背起书包跟同学们打招呼,慢吞吞走楼梯,每走到一个楼层,就跑到走廊看几眼,以为他藏在某个地方,正等着她发现。
  夕阳的光辉洒落到地面,校园空空荡荡,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学生。
  到了一楼,她停下脚步,独自坐到台阶,白皙柔嫩的脸颊染上一片金黄的光。
  小小的人儿叹了一口气,楼梯角落里也没他的影子。
  原来他真的走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章 
  这么多年,他变了很多,从一开始排斥别人的关心,拒绝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平等孤立每一个人。
  转变成为,愿意主动选择某人当朋友,所以她才能一步又一步走进他的心门。
  然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依然是那个冷漠孤傲的人。
  上课铃响,顾暮迟还没回来。
  宁酒手撑下巴,往窗外的方向瞥。
  这时,物理老师拎着课本,捧了水杯,走进1班大门。
  “起立。”
  班长声音嘹亮传来,同学们立即站起身,异口同声:“老师好。”
  物理老师用手势示意大家坐下,视线往四周瞥了一眼,伸出的手还没放下,就往顾暮迟的座位指了指,“他人呢?”
  盛文斌举手报告:“老师,他去厕所还没回来。”
  没多说什么,物理老师点点头,低头翻开书本:“大家打开第5页。”
  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后门被推开。
  顾暮迟迎着大家好奇的目光走进来,额发被水浸湿,他的脸干干净净,下巴还往下滴水。
  “厕所离我们教室这么近,你洗个脸要五分钟?”
  盛文斌纳闷极了,压低声音问道。
  “……”顾暮迟用纸巾擦了擦脸,视线看着前面某个人,声音接近夏日冰冻过的汽水,冷淡极了,“嗯,多洗几遍。”
  周围的气氛十分微妙。
  盛文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在顾暮迟和宁酒间来回扫视。
  几人各怀心思。
  顾暮迟像往常一样,专心听老师讲课。
  看着早把刚才的不愉快忘了。
  上课期间,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看她,宁酒总忍不住调整坐姿,后脖子略微发烫。
  偏了偏头,却只见他正在记笔记。
  像是错觉。
  等这节课结束,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宁酒几次三番想回头主动和好,又觉得自己反复讨饶,他却爱答不理,这种事情不想再做第二回 了。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以前那个被反复推开,还能毫无顾忌、横冲直撞往上冲。
  人似乎越长大,胆子就越来越小。
  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地被时间洗去。
  下午一共四节课,每节课10分钟的休息时间。
  每当下课期间,宁酒的心里忍不住蹿出一个希望的小火苗——
  希望他能主动和她说话。
  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他的气已经消了。
  然而,他只是一声不吭。
  宁酒后背挺直,心里冒出点烦闷。
  五十个同学,挤在一个教室里,透不过气。
  放学铃声一响,周围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刚才拥挤的教室顿时空了一大半。
  宁酒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暮迟正在不紧不慢整理书包,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日常含着微冷,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
  向她传递出一种他依旧不高兴的信息。
  宁酒立马躲开目光。
  傍晚温热的风刮着她脸颊,无数学生脚步匆匆,奔向校门口。
  两人一声不吭,彼此间的距离可以塞进三个人,但他们还是一起回的家。
  宁酒每次下公交,习惯去路边买杯奶茶。今天她在门口顿了顿,还没做好决定,顾暮迟漠着一张脸,照常给她买了一杯。
  可惜无糖,不甜。
  -
  晚餐时间,窗外家家户户点亮灯火。
  吃完晚饭后,宁酒陪父母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偶像剧,乔母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做出正儿八经的点评:“这两口动不动就吵架,感情就越来越好了不是。感情其实就是吵出来的。”
  宁酒特别想反驳,没等她出口,宁父剥了一个橘子给乔母:“你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
  乔母掌握家中经济大权,平日做事说话挺强势,当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时,又被宁仁永这么一反驳,嗓门就控制不住一下子大起来。
  宁父:“……”
  “你说啊。”
  乔母似乎很有耐心地等他解释,语气渐渐平静,却莫名有种暴风雨降临的错觉。
  父女俩脖子一起缩了缩。
  宁酒特别想回房间,这时候,人刚起身,肩膀就被宁父摁了摁,他咳嗽了下:“久久再坐会儿。”
  宁酒:“……”
  其实她不大想掺和这夫妻俩的互动。被宁父这么一要求,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了。
  并且,夹在两夫妻间。
  乔母低头剥橘子:“你的想法是?咱们来捋一捋。”
  宁父表情深沉:“我认为,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代表其他人,觉得不好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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