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周晚欲【完结】
时间:2023-03-17 12:24:06

  有些话一旦打开峡口,就如洪水一般,收不住了。
  “我心疼你们的痛苦,从来都不敢做出格的事情让你们担心,我也愿意磨掉自己的锐气,收起自己的叛逆,做一个懂事稳妥的儿子,但我是跟在我哥屁股后面长大的,你们想过没有,其实我身上也有反骨。”
  温辞树说完,刘美君和温圣元都久久无言。
  他默了默,最后留下一句:“在娶她这件事上,我想自己做回主。”
  随后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悄然离开。
  他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乔栖的烟抽了一根半。
  又是在他车上等着他,依旧是在合欢树下。
  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从他的表情上不指望能看出什么,乔栖干脆直接问:“他们说什么了?”
  温辞树没有模棱两可:“我爸对你没意见。”
  “哦,那你妈对我有什么意见?”她下车把烟丢掉,远远问。
  她倒挺会挑话。
  温辞树把车挂挡,稀松平常说:“都没意见,他们是对我不放心。”
  他极快的调整了自己,语气自如说:“你别想了,就当成一次考试,反正已经收完卷了,就什么都不要想。”
  乔栖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笑:“你爸长得就像是一个国学学者,而你妈真的就是一副教导主任长相。俗话说,教导主任是坏学生的克星。你妈就是我的克星。”
  温辞树话赶话说:“你是好学生的坏学生,教导主任会爱屋及乌的。”
  乔栖怔了一秒,旋即“喔”一声:“这句话不错,我要留着发朋友圈。”
  温辞树微怔,随即一笑,拿她没办法。
  乔栖在这时候想到什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时车恰好驶到小区门口过杆,他松下油门,同时问:“什么。”
  她犹豫了两秒才说:“你哥哥去世这件事,你们家所有人都没释怀吧。”
  温辞树明显顿了顿,周身的气息都凝固了片刻。
  乔栖察觉到他的变化,忽然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合不合适。
  刚才在他家,她发现到处都是温辞镜的痕迹,墙上的照片,桌上的古董碗……这些好矛盾,是接受温辞镜已经去世了,还是不接受呢?她觉得疑惑。
  “释怀不了。”温辞树说。
  时间不会冲淡一切,只会把本来就深刻的东西变得更沉重。
  乔栖无言,心头笼上淡淡的悲伤。
  她多嘴又问:“你哥去世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不比对你父母的影响小,对吧。”
  刚才在你家全都是你哥哥的痕迹,却没有看到多少你的影子。
  乔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温辞树静了片刻:“我哥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我刚刚进入青春期。”
  所以,你说呢?
  乔栖懂了。
  于是就不再问了。
  可温辞树似乎还想多说两句:“他那会儿迷上了玩摩托,谈了个女朋友,撺掇他和情敌比赛,跑山路的时候摔死的。那会儿我爸在北京开讲座,我妈自己一个人去认领那具摔得稀巴烂的尸体,当场昏死过去。”
  乔栖静静听他讲,有这么一刹那,她觉得他其实挺孤独的。
  他语气始终挺平淡:“后来我妈说,如果人死之前有走马灯,我哥的尸体会是她意识消失之前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说到这他才一叹:“十二年了,十二生肖都轮了一遍。”
  从那以后,他就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也是为了辞镜。
  辞镜的叛逆,由他改正;辞镜未尽的孝心,也由他继续。
  辞镜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灵魂的重量,压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乔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同意假婚,或许是他听话太久了,终究要叛逆一次,不愿连结婚这样的事都被父母安排。
  作者有话说:
  前文温辞树父母出现的部分都设有伏笔,古董碗,空位子……辞镜的痕迹。
 
 
第20章 难扯
  十四五岁尤其容易青春疼痛的阶段, 乔栖特别喜欢一句歌词: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以前她觉得温辞树就像天上的神仙似的,过得顺风顺水, 逍遥自在,可在见完他的家长之后, 她发现原来他也长着深深浅浅的暗伤, 而这样的他, 沾上了那么一点人情味。
  一个人只有痛苦过, 才像个人。
  乔栖提议:“先别回麓苑了, 咱们去喝一杯吧。”
  温辞树无声转过头, 看了她一眼:“去哪。”
  “S7吧,离家近。”
  于是他们来到酒吧。
  一进门就听到有女生在唱歌——脸红的思春期,《给你宇宙》。
  韩语发音极好,比原唱少了几分清新,多了几分甜蜜。
  乔栖边往里走, 边寻声看过去, 用胳膊碰了碰温辞树:“那女的, 不是你朋友吗。”
  温辞树头都没抬:“听出来了。”
  乔栖嘁一声:“唱歌也这么嗲。”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句惊喜的叫喊:“老板?!”
  乔栖扭头,还没来得及疑惑, 只见一个服务员打扮的男孩笑眯眯站到她旁边,问温辞树:“听斯思姐说你最近很忙,我还以为这段时间你都不会过来了。”
  温辞树笑说:“我喝TEMPT CIDER 7号。”
  服务员笑得阳光灿烂:“得嘞!”又转向乔栖,“那……”
  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乔栖眼睛直勾勾盯着温辞树, 笑着说:“我喝8号。”
  服务员看了眼温辞树又看了眼乔栖, 笑得煞有其事, 很快就离开去备酒了。
  温辞树到靠墙的某个座位坐下。
  乔栖手撑在桌子上, 俯身看他:“这酒吧是你的?”
  温辞树抬眸与她对视:“嗯。”
  乔栖笑:“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会开酒吧?”
  温辞树淡淡笑了,对她说:“在娶你之前,我就做过叛逆的事了。”
  乔栖微愣,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她觉得他是一个一眼望不尽的人。
  不像她,一眼就能看得透。
  乔栖坐下来,手指卷着长发玩,毫不避讳的打量他。
  “诱惑7号接骨木8号车厘子来了。一共四瓶,二位慢用。”
  服务员很快把酒拿上来。
  乔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温辞树的腿:“我没长手,你倒给我。”
  温辞树又露出熟悉的无奈的笑,往前坐了坐,伸出手给她倒酒。
  而这时吕斯思恰好唱完一首歌下台来。
  她完全不拿自己当灯泡,走过来说:“远远看到你们来了我都没心情唱了。”
  温辞树问:“驻唱又请假了?”
  吕斯思嗲声嗲气的抱怨:“我都想把她开了,光谈恋爱了,都没心情来工作。”
  温辞树点头:“如果总是这样就开了吧,这段时间在朋友圈发发招聘,再招新的。”
  吕斯思笑说“OK”,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问温辞树:“你老婆都知道了?”
  温辞树看了眼乔栖,点了点头。
  吕斯思拖长腔“哦”了一声:“我就说嘛,瞒谁都不能瞒老婆。”
  “……”乔栖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姑娘,声儿太嗲,偏又不是装出来的,她借着喝酒的动作皱眉,骂都不好骂一句,这不是要她命吗。
  温辞树把乔栖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问吕斯思:“你不去接着唱吗。”
  吕斯思意会:“辞树哥,你是不是嫌我当灯泡?”她笑,“想撵我也行,你先上去唱一首?”
  “喔!”乔栖姿态慵懒的陷在椅子里,语气却比精神振奋,“这个提议我觉得不错。”
  温辞树握着酒瓶,定定看了乔栖一眼。
  乔栖不给面子:“看我干嘛?两票比一票,你想赖账啊。”
  温辞树失笑:“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他明明是为了她才赶吕斯思走的。
  乔栖耸肩:“你才发现啊。”
  吕斯思笑得那叫一个甜:“所以你去不去啊。”
  温辞树想了想,随后站了起来,往台上去。
  吕斯思则到温辞树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乔栖看了她一眼,见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只顾着目不斜视的看温辞树,眼睛里几乎要冒星星,别提多期待。
  乔栖眉心微动,也把视线移到温辞树身上。
  他的声音几乎是和音乐一同响起来的:
  Spent 24 hours,
  一天24小时(都在想你),
  I need more hours with you,
  我还想和你再多待几个小时。
  只听他唱了第一句,乔栖就有种被打中的感觉。
  他的声音本身就很好听,虽然偶尔几句会气息不匀,可她反而更觉得抓耳。
  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歌手的live版专辑还是能有那么高的销量,因为有些瑕疵反倒给人一种特别的感受。
  好听。
  而这首歌她之前没有听过,加之新鲜感,就显得更加好听。
  吕斯思这时转脸对乔栖说:“《Girls Like You》!我好喜欢这首歌!”又问,“你觉得他唱的好听吗?”
  本来是觉得好听的,可她这么问,乔栖还偏就不想照实说。
  她无聊的点了点头:“一般吧。”
  吕斯思脸上闪过一丝“你没品位”的神情。
  乔栖转脸接着听温辞树唱。
  他坐在吧台椅上,不紧张也不激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台下人不多,他只少数时候瞥过来几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投影上滚动的歌词。
  直到唱到这一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地,他忽然看了她一眼:
  Cause girls like you,
  run’round with guys like me。
  只一眼,他很快移开目光。
  乔栖却呼吸一滞,恍惚了一下。
  但她有点没弄懂,她是为他这特别无意的一瞥而恍惚,还是为他唱的这句歌词。
  她英语不好,但是投影幕上是这样翻译的:因为像你这样的女孩,总是吸引像我这样的男孩围绕在你身边。
  后来这首歌她听得也是恍恍惚惚。
  直到他一曲而毕,旁边人的掌声拉回了她。
  他放下话筒下台。
  吕斯思很识相的起身离开。
  温辞树走到座位旁,乔栖冲他笑:“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却把她忽略的彻底,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人:“斯思走了?”
  第一句话就是问别的女人,这像话吗?
  乔栖抓起桌上的瓜子砸他:“你叫的这么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的是她。”
  温辞树语噎了一瞬,想说:“不是,我……”
  “斯思?”乔栖很快变脸,计上心头的小模样,“要不以后你叫我七七吧。”
  温辞树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乔栖说:“你在家长面前这么叫我,叫的不是挺顺口的?”
  “你舍得让人叫你乔栖了?”温辞树这才坐下,拿起酒喝了一口。
  乔栖摇头:“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这样就不算乱改我的名字了。”
  温辞树默了默没说话。
  乔栖在桌下踢他的腿,不是真的踢,倒有点磨人的意味:“行不行?”
  温辞树只觉被她碰过的地方都一阵酥麻,注意力都在她那双又长又细的腿上,随口说:“都可以。”
  乔栖眼睛亮了亮,手托腮笑:“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温辞树深深看了她一眼,先是没出声。
  乔栖又碰了他一下,脚在他腿上磨啊磨的:“叫不叫。”
  她用那双被酒醺的水濛濛的眼睛看着他:“问你呢,叫不叫。”
  脚尖越来越往上:“叫一声,我……”
  温辞树眼眸一黯,捉住了她的小腿。
  她一僵,话和人都被定住,身体却颤栗了一下。
  只听他声音像从牙根里挤出来似的:“七七。”
  两个字。
  后面又跟三个字:
  “别玩火。”
  乔栖的心头就像桌台上的蜡烛似的,摇摇曳曳的晃啊晃。
  她大喇喇看着他,目光里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全都是要把他吃干抹净的欲望。
  他这个人就像水裹着火,给人意想不到的反差与冲击。
  那么她呢?她如大火中烧。
  要想降服他,必须要轰轰烈烈,极致决绝,才能战胜那些独特的东西,让他在气势磅礴中败下阵来。
  “如果说我就要玩呢。”乔栖歪歪脑袋,挑衅他似的。
  温辞树把她的腿松开,站了起来,俯视她:“我怕先烧的是你自己。”
  说完,他往外走。
  乔栖停了几秒,一笑,跟上去。
  走出酒吧,恰好收到一则微信。
  老何:【姑奶奶,我定金可是都付了,提醒一下,记得干活。】
  乔栖看着温辞树的背影,勾了勾唇,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放心吧,春天都过了一半了,树上该开花了。】
  温辞树把车开过来,摁了摁喇叭示意她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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