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闻大约还没出门,也给她拍来一张照片,是西郊的厨房,桌上整洁,陶瓷花瓶里插着几支幽幽绽放的雪柳。
【嗯,我今天不上班。】
阮念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儿微妙的开心。
梁西闻打字问她,方不方便打电话。
阮念瞧了一眼,办公室现在没多少人了,霍烟应该是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她回了个好。
大约两分钟,梁西闻就拨过来一通电话。
阮念坐在椅子前,抿着唇脸热,好像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
梁西闻那边也安静了几秒,他才清了清嗓子说,“还不太知道你的喜好是什么……所以就自作主张送了午餐,我只是看到你半个月前的朋友圈发的内容,说自己饮食不规律胃不舒服。”
“没事没事……我就是吃饭不太规律而已。”
“以后应该不会的。”明明是隔着电话,阮念轻轻闭上眼,仿佛能脑补出她看到的景象,她有种微妙的错觉,好像觉察到梁西闻说这话时,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或许又是耳尖发红起来。
阮念攥着手机,唇角一直带着笑意。
“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等下我来接你去老宅,如果有忌口和喜好,可以提前告诉我。”
“我不挑食的,梁西闻。”
阮念无声地笑了好一会,才小声说了这样一句,然后伸手,用手背贴了贴脸颊,“你大概可以稍微早点过来……我手上还有一点工作就忙完了。”
“好,那……下午见。”
阮念挂了电话,看着面前的午餐,还热气腾腾的粥,色香味俱全。
她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感。
像是,被人认真地对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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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阮念就忙完了手里的工作,然后给梁西闻发了条消息,梁西闻的消息回得快,说已经在路上了,大约还有十分钟到地方。
她弯弯唇,备份了文档,去打卡下班。
收拾完下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她的公司门口。
阮念不想让他等太久,小跑着过去,梁西闻探身帮她打开车门,映入视线的,还是一束红色的玫瑰,一半是红色玫瑰,一半是粉色玫瑰,包装的简约漂亮。
阮念蓦地想起了早上时他说的话——
我们可以从一句表白和一束花开始。
这还是阮念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抿唇,“今天麻烦你了。”
“别总对我这么客气,”梁西闻淡淡弯唇,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问道,“总觉得叫你阮念太生疏了。”
“我以前同学都叫我小念或者念念……”阮念抱着那束花坐在他旁边,花香隐约的飘入鼻息中,她总觉得在他身边有点心悸,像是本该出现在学生时代的心动,单纯又无可克制。
“那我今天开始可以这样叫你吗?”梁西闻似乎在专注开车,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然而总觉得心跳乱了一下,似乎被什么轻挠一下,他其实特别不擅长跟人相处沟通,尤其也没有经验这样跟他确实心动的女孩相处,耳尖先泛热,他清清嗓子,似乎低声地询问,“念念?”
“……我都行。”阮念悄悄侧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那个,梁西闻,”阮念小声问他,“上回看你耳朵红,我以为是滑雪场天冷……你是不是一紧张就会这样?”
梁西闻大抵也知道无可掩饰,于是转头瞧她一眼,“知道还问?”
“……”阮念只顾着抿唇笑,又没忍住说,“今天都有谁在啊?”
“就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妈,我爸现在在国外还没回来,季姨应该已经过去了。”梁西闻宽慰她说,“不用紧张,我家人不会为难你的。”
阮念听到他说季霜已经过去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只是担心季霜为难她而已。
见到季霜就忍不住提心吊胆,也是她的老毛病了。
梁家老宅的位置确实优越,燕京的中-央别墅区,她略有耳闻,说住在这的都是燕京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先,也不是没听季霜说起过。
梁西闻的奶奶是外交学院最有名气的老教授,也正是季霜的恩师,后来是外交学院的副院长,再说梁西闻的爷爷,季霜也提过一嘴,说是某电视台的台长。
父亲也是知名的企业家,确实家世显赫。
阮念家家庭条件也不差,能说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季霜一直嫌弃她,没个高学历,工作么,反正季霜不满意。
季女士的不满意,也就约等于看不上。
所以母女的隔阂确也一直存在,像一堵透明墙,两人从没大吵大闹过,但季女士的态度,可都摆在那里。
到了地方,梁西闻停好车。
阮念想到季霜就一阵紧张。
梁西闻还以为是因为见家长让她紧张,所以下车前,他温声叫住了阮念。
“念念,”他面色仍旧温和,确也专注认真,他说,“下去之前,我还得跟你多说一句。”
“……”
“只要你也是愿意的就好,我的家人不会为难你或者问你什么尴尬的问题,就当成寻常的一顿晚餐就好,有什么不适的,我都会坐在你身边。”
——她紧张的,压根不是这事。
可是,她浮动的心,确实也因为梁西闻的这番话而渐渐平静下来。
梁西闻带着她进去,林姨早就备好了两人的拖鞋,空气中弥散着很能安抚人心的焚香味道,家里的主灯没亮,只有壁灯亮着,她稍有紧张与惊愕,暖色调的光晕,纯中式的装修风格一如他的西郊,温馨而大气,淡雅别致,充满了东方美韵。
家里的墙角处都插着一瓶一瓶的红玫瑰和鲜切花,极大程度上缓解了阮念的紧张。
“梁西闻?”她轻轻伸手扯扯梁西闻的袖子。
“我奶奶准备的,说你会喜欢。”他轻咳一声,也压低声音回她。
阮念有点哭笑不得。
她不是第一次见廖奶奶。
只是之前可不是在这样的氛围下。
两人走到客厅时,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着交谈的人。
季霜今年也年过五十,但常年从事外交,气质自然大气洒脱,她穿了一件下摆不规则的丝绸上衣,以细腰带束住,一条米白色的阔腿裤和黑色的高跟鞋,自然又亲近。
廖芝更是如此,黑色的薄毛衣,深咖色的针织马甲,优雅大方,她也七十多岁了,眉眼中常常含笑,神采奕奕,所以显得格外温柔。
“小念来了!”廖芝看到阮念,就忍不住站起来笑着迎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们正说呢,昨天西闻说你们见过面了,我还想着真好。”
“她啊,整天瞎忙,前阵子让她考研学外交呢,就非不听。”季霜瞧她一眼,“就跟我闹叛逆。”
“梁奶奶。”阮念羞窘抿唇,叫了人。
“小霜,外交也有不好的,整天不着家多辛苦,咱们小念吃不了这个苦也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先吃饭。”廖芝招呼着,“林姨,喊一下曼云,还有老梁。都做好一会了,就等着你们了。”
“好,奶奶,我带小念去洗手。”
“哎行……”
廖芝这才松开阮念的手,梁西闻带她去一楼的洗手间,阮念松口气,然后小声问他,“诶,曼云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大约凌晨还有一章二合一,还没写完所以拆开了,早上看就有啦!!
第16章 清晨心动【晋江独发】
洗手间里摆了扩香香薰, 干枯的莲蓬和木棉扩香,颇有观赏性的雅致。
梁西闻帮她抽了张纸递过去擦手。
他静静地说,“姜曼云, 我妈。”
阮念有点儿尴尬, 一时间竟然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竟也一时想不起来。
两人出来的时候,几位长辈已经落座,老宅的餐厅与厨房相连,做了个开放式,传统的檀木圆桌, 正式而大气。
“来,小念,坐爷爷这边。”梁西闻的爷爷梁正卿也年逾七十临近八十, 身体一直健朗, 但这两年高血压性心脏病, 加之最近被梁赫谦气的不轻,但仍然是个谦和老人。
“爷爷念念她胆儿小, 跟我坐一块儿就行了。”梁西闻果真默不作声帮她推掉,而后拉开他身旁的交椅,示意她坐下。
“你们两个真是,什么时候见面儿的我们都不知道, 好歹没跟那个败家子爷爷也就放心了。”
阮念笑笑,有季霜在,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生怕她亲妈在这场合数落她。
但还好。
因为有梁西闻在, 那些她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 都被他不着痕迹地挡回去。
阮念松了口气, 也好在饭桌上有季霜和廖芝,两人多日未见,就这国际关系闲聊几句。
廖芝身旁的那位,应该就是姜曼云,梁西闻的妈妈,保养的极好,面容有岁月沉淀后的淡然和平静,黑发用翠玉的簪子松松挽着,红唇明艳,深咖色的宋裤阔腿,外褙子是米色的长袖大衣,颈间一条同色的围巾。
她的耳垂上缀着珍珠与翡翠的耳饰,颇有东方美学的装扮,明艳却又凉薄。
……好像,是自己童年时代在电视上常看到的女星。
她气质清绝,有着与梁西闻如出一撤的淡然和清冷。
只是她的眉眼中,多一分抚不平的愁绪。
在餐桌上,她没讲几句话,只是在落座的时候淡笑着同她打招呼,声音格外轻柔。
梁西闻就照顾着阮念吃晚饭,帮她盛了一次汤,帮她用公筷夹了几次菜。
阮念悄悄抬头,晚餐堪称丰盛,但念及是这种场合,她自然不敢太放松随意,圆桌也没转的意思,她便放慢速度慢慢喝汤。
“吃不吃基围虾?”梁西闻忽而侧身问她。
“我自己夹就好。”阮念也小声的答。
梁西闻应了一声,还是转了下桌子,夹了一只基围虾,阮念其实被季霜教导着,很少会在这种场合吃这种需要剥和啃的食物,正犹疑着,梁西闻慢慢剥起了虾壳,他偶尔接上廖芝的话,他的手很漂亮,像是弹琴的手,修长而有力,衬衫的袖口也规整,手腕处戴着一只金属的腕表。
他剥好了虾,放到她面前的瓷碟里,“蘸醋吗?”
阮念点点头。
梁西闻将浮着姜末的清醋端过来放她面前。
“念念爱吃虾啊?西闻你多给她剥几只。”廖芝瞧见了,忙站起来去转餐盘。
“不用不用奶奶,我吃两只就够了。”
她这么说着,梁西闻还是帮她多夹了几只,他一一给她剥好放在面前,不忘叮嘱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那么多规矩。”
阮念说好,拿起筷子蘸醋的时候,廖芝和季霜正看着他俩。
阮念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
季霜终于说她了,“我看他们两个相处的蛮不错的。”
“我看也是,我听你们外交部的秘书说,小霜你今年要调到国外外驻一段时间吗?要不,到时候看看孩子的意思,就你走前定下来吧?”廖芝说,“我啊,就怕西闻一直拖着。”
“这个好,我看过万年历了,就这个月底是个好日子。”梁正卿对阮念是满意的,很是感慨地说,“我是希望西闻能早点成家,我们在家庭上亏欠了这个孩子很多,西闻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他能碰上个喜欢的人不易,咱们做家长的就支持支持。”
阮念默默看了一眼姜曼云,她坐在那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喝着面前的鸡汤。
这餐饭,其实大多都是廖芝和季霜在聊天。
到后面的时候,梁正卿的家庭医生到了,要去楼上针灸按摩,遂饭局也算是结束,季霜想道别来着,廖芝拉住,说喝茶再说会话。
姜曼云手机响了两次,打了个招呼说先走。
“我送你?”梁西闻是这么问的,但全然没有要动的意思,阮念默默坐在沙发上,觉得有点不太妙。
“不用,我有车,”姜曼云照旧温和,她对着阮念招招手,“小念,过来一下。”
阮念不明所以,便起身过去,季霜和廖芝在茶室,估摸也没看到。
林姨将姜曼云的喜马拉雅Birkin拿过来,她从包里拿出一只模样精巧的礼盒,但上面的HW的logo可不低调,海瑞温斯顿的珠宝。
“今天应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是我应该送你的礼物,”她声音柔和,递给阮念说,“西闻其实很好,只是跟我们都不太亲近,就祝你们以后好好生活吧。”
阮念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不能收,但姜曼云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这才拎着包出去。
院子里停着一辆红旗车,她施施然上去,车子渐行渐远。
阮念拎着这沉甸甸的盒子,心里没缘由的惴惴的。
她重新回客厅的时候,季霜在这儿等着她——
“梁西闻跟廖老师上楼拿茶叶了。”
话是这么说——大概也是给她们母女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阮念下意识地两手拿着盒子,一言不发却又紧张不已。
季霜垂眸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饭桌上听到了?”
“你要去国外了。”阮念问,“是这件事吗?”
“嗯,这次驻外结束我就要退休了,去哪个国家还没定,但比较大的可能是去战-乱国家。”
“……”
阮念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要去几年,但我怕我走了这几年,你像报大学一样冲动不听话,阮念,妈妈没有意思逼着你,但你确实做事欠缺考虑,结婚是你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大事,我不希望我回来后看到你又做了错误的决定,”季霜说,“所以如果你和梁西闻互相对彼此满意,我走前你们结婚,以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