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含糊地嗯了一声。
季霜瞧见她这憋闷样就不太舒服,警告她说,“你别面上听话心里不服,你刚毕业那年差点闯祸你知不知道!我从小管着你还不是希望你好?你就跟你爸一样轴!你要是当初听我的,报考外交学院,以后会有这么多事儿吗?上回我让西西截图你朋友圈,你看你说的什么,你现在日子过的这样,都是当初不听我的……”
阮念闭眼,“我屏蔽你,你就让表妹截图给你?”
“有什么不对吗?我是你亲妈,我还能害你?”
“妈,”阮念深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如果这次我不听你的,你就会翻来覆去一直翻旧账,然后跟爸爸吵架,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来监视我的生活,然后对所有的亲朋好友说我怎么怎么不懂事?”
“……”
“妈,你总拿着我跟别的孩子比,对,你身边都是外交官,大家的孩子都非常优秀,张姨的女儿前年进了外交部,刘叔的儿子去年也进了外交部,郑叔的儿子在大使馆……我确实哪儿都比不上别人,我在你眼里也是个没有梦想的人,”阮念的声音不大,情绪也平静,她说,“妈,我搬出来,就是想过我自己的生活,哪怕有一点点自由,一点点属于我自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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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西闻跟廖芝出来的时候,母女俩已经结束了这失败的沟通。
梁西闻倒一眼瞧见了阮念脸色不太好,一想倒也能猜测几分,他主动说,“小念今天加班了,可能太累了,要不我送她回去休息吧。”
“行,现在年轻人啊真不容易。”廖芝拉着阮念的手,林姨来递给她外套和她的包包,廖芝非要送他们出来,在等梁西闻开车的时候,廖芝笑着将什么东西套在了阮念纤细的手腕上。
老太太笑的慈眉善目,“我今天抽空给你呢,我买来的翡翠镯子,孙媳妇见面礼,其他的东西,让西闻改天送你。”
“谢谢奶奶。”阮念没推诿,抿抿唇礼貌道了谢。
大约是因为跟季霜的这番“争吵”,阮念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是难过,只是很不舒服。
季霜其实有一个神奇的能力,她和谁吵架都不会吵到脸红脖子粗,她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语气平静,就让人心里仿佛扎了根刺,卡在命门,上不去下不来。
阮念偏头看着车窗玻璃,总觉得自己在把婚姻当成一处避难所。
“念念,”梁西闻忽而叫她的昵称,阮念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回眸看他。
“别因为你妈妈催得紧就要跟我结婚。”
静默了一会,他才慢慢开口说,“婚姻不是避难所。”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阮念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他有读心术似的,但也被人说中了心思,不免心虚起来。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梁西闻淡笑。
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侧颜优越,睫毛下叠,投下了浅浅的弧形阴影,阮念有点儿出神的看着他。
“我妈其实说的挺对的。”
“嗯?”
“上学没谈过恋爱,工作了没社交,认识异性大概全靠父母介绍,实不相瞒,之前我妈给我发过几张照片,我没去见,就觉得大约不对路,”阮念像是自嘲,“我也不爱社交,估计要不是认识你,我可能做好一辈子单着一辈子挨骂的准备了。”
梁西闻勾了勾唇角。
阮念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太好听,哪儿不好听也说不上来,她忙打补丁,但却好像在越抹越黑,“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早晚都要结婚的,不如趁现在吧……我的意思是,也不是因为我妈的原因,是我自己觉得对你也有好感的。”
梁西闻没说话,正路过一家商场,门口有驻唱的歌手。
阮念稍稍落了下缝隙,歌声都被吹进车里。
是翻唱的周杰伦的《兰亭序》,用粤语唱了几句,就是一道温婉的女声。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她默默看着窗外,车窗上映出梁西闻的侧颜,他转头看她,问她,“吹冷风冷不冷呢?”
“还好。”阮念又默默升起车窗。
梁西闻却恰好低声哼唱一句,用着很慢的速度唱着粤语唱,“情诉纸墨,想不到怎写你,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阮念看向他,莫名笑起来,“你还会唱歌?”
“有懂一点点音乐。”
阮念靠回副驾,弯弯唇角,像是开玩笑一样,“这些,你早上给我的那些可没写。”
“慢慢了解么,”梁西闻开车的模样很专注,“就像喜欢,要攒一攒才能变成爱。”
阮念靠在座椅上看着他,短短的一秒,好像被切割成许多微小的碎片,她挑拣出一片一片,发现上面都藏着她对他的好感。
“有想说什么就就说什么吧,”梁西闻侧眸对她笑,“不可以藏着掖着。”
“我就是觉得我也是这样想的,喜欢要攒一攒才能变成爱,”阮念耸了耸肩膀,“人跟人都是要慢慢了解磨合的。”
“所以,”梁西闻斟酌着开口,“如果没有原则性的问题,我想这段婚姻,我希望是这样过一辈子的,我没有提前预设过我们过不下去会如何——我说的原则性问题,就是出轨跟冷暴力。我是说,我没有预设过我会分开。”
车子到了她的小区,梁西闻停下车,但并没有同她道别。
车里很安静,两人离得很近,阮念觉得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但她怯于开口,于是只好垂着视线,手攥着包带缓解自己的紧张,“我……听爷爷说这个月底,是吗?”
她其实没有等到梁西闻的答复,因为她一抬眸,看到梁西闻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深蓝色的盒子,他单手打开,黑色的绒布之上,赫然放着一枚钻戒。
设计的简约,但钻石极其剔透纯粹,钻石甚至是少见的大小。
那一瞬间,阮念确实呆愣住了。
“总要从一束花和一句表白开始,”梁西闻的声音温润,她没有抬头,却依然可以感受到梁西闻在看她,他慢慢说,“念念,我知道我们的顺序颠倒过来,但该有的那些我都会慢慢给你,结婚不是结局,是开始。”
怎奈缘分不知何从起,我眼晃晃,我心灼灼。
总是在期待着,明天还能见到你。
明天复明天,就像零星的心动攒了又攒。
“会开始了解你,会开始试着为你习惯两个人的生活,开始试着跟你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我希望结婚不只是结婚而已。”
梁西闻说的分外坦诚和真挚,“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作之合的人,你来,缘分就如此,人的本能没办法欺骗,我要坦诚地跟你说这些——我觉得我会期待跟你结婚之后的生活。”
阮念无端地鼻尖一酸,细细一想,好像这真是她这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真挚地跟她说这些。
她轻轻抬起视线,正好同他对视。
他的眼睛很好看,深邃且专注,有种温和的力量,如细细的春雨,又像瑶台下新抽条的第一枝新桐。
“那个……我都没为你准备什么,我……梁西闻,我是津海大学英语专业毕业的,当年高考离外交学院分数线差了6分,我没听我妈的话复读,所以我去了津海大学,我身高一米六二,我今年在博世地产投资做翻译,现在才月入八千块……”
阮念眼一闭心一横,仿佛有点儿胡言乱语,“我这个周末去体检吧,但我半年前入职有做入职体检……诶好像没有法定传染疾病这个选项,我……”
她胡乱一通说完,听到了梁西闻似乎笑了笑。
她睫毛微动,与他对视。
果真是,梁西闻在笑。
他笑起来时似乎分外动人,本就骨相好,眉眼深刻,又或许是因为他清矜而雅致的气质,笑起来时格外的令她挪不开视线。
心脏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梁西闻等她胡言乱语完,才慢慢说,“我比你年长十岁,这些都该是我为你做的,你的阅历比我尚浅,还是那句话,我希望我们的开始就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上,这是我应该给你的最基础的安全感——让你知道,我是个能够让你依靠、值得托付的人。”
作者有话说:
红包!!诶诶诶我看看啊,我要是爬起来得早今天就还有更,起晚了就0:00更。么么么,小孟v了更得飞快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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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清晨心动【晋江独发】
梁西闻送了阮念到家, 过了会才准备开车回去,想想月底这也临近,西郊家里冷清——
早些年梁西闻一直在国外, 管理着父亲梁斯玉在欧洲的投资项目, 他在生活上也是以工作为重,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即便有,也大多宅在家里或者出门运动断绝网络。
西郊是他在国内买的最早的房子,本也有意当成自己的长期住宅,这里僻静, 似乎很适合他,他一个人生活倒还好,但多一个阮念, 这就显得西郊过分冷情了。
梁西闻在心里估摸着, 月底前阮念大概也会搬过来……总不能两人成了家还各住各的, 但心里也知道,问阮念有没有什么需要购置的, 她大约也只会说什么都不需要。
于是梁西闻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列个单子,嘱托时霖去准备一部分,其他的自己购置。
梁西闻没什么拖延症, 时霖回复后,他想这会也没什么安排,就开车去了商场购置居家用品。
还顺道给阮念发了条微信,问她有没有喜欢的颜色。然而等了一会也不见回复, 于是斟酌着选了三个颜色的床品和毛巾之类的居家用品。
所以接到陆邵礼电话的时候, 梁西闻推着购物车正要去结账。
“哪儿呢?”陆邵礼吊儿郎当地问他, 然后用唇语跟桌上的人打赌,“梁西闻这个点儿不是在商场就是在家备菜。”
“商场。”
“哈哈哈哈哈。”
陆邵礼果然笑了出声,举着手机跟项星逸说,“我就说吧!这人夫感可不是吹的,他下了班不是在备菜就是在买菜的路上。你找不到梁西闻,去商场居家用品去看看。”
“有事?”梁西闻倒也习惯了这群人吵吵闹闹,抬眸看了一眼结账区,推着车子去结账。
“我今天可找梁赫谦打听来了,说你爷爷奶奶很满意啊,看起来马上定下来喽,你不出来跟我们说说?”陆邵礼挺感兴趣,“讲讲你要结婚的心理路程?”
“你没事儿做?”梁西闻嗤笑一声,“脚好利索了么。”
“好得很,赶紧来,项星逸三天不见想你了。”
“陆邵礼!”项星逸伸腿踹他,那边儿陆邵礼哎哟哟好几声。
“不去,忙着呢。”
“梁西闻你不来我可就找梁赫谦要嫂子手机号了啊,”陆邵礼说,“难得你回国了还整天见不着你。”
“别去吵她,”梁西闻瞧着陆邵礼这劲头儿是非去不可了,他看了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地址发我。”
陆邵礼麻溜发过来一定位,离西郊也不远。
梁西闻回了趟西郊,这才开车过去。
陆邵礼几人闹腾,这两年就沉迷打个5v5竞技游戏,听说为此还跟某个知名的明星选手搞好了关系,人菜还爱玩儿,也架不住陆邵礼往里面投钱,职业选手就这么开了小号带着这群菜鸡一拖四。
梁西闻过来得时候,果不其然,陆邵礼和项星逸在打游戏,“赶紧赶紧点塔推了……人家等会还有队友训练呢。”
“大哥你好意思,让我给你这个零杠八的射手打辅助。”项星逸翻了个白眼,“我辅助都拿了四个头好吧。”
“好兄弟共生死,等会举报我你完了。”
梁西闻扫他俩一眼,“就你俩?”
“黎羡南在陪嫂子,你丫喊半天才来,合着就我们孤家寡人最可怜,就在家打游戏还被对面嘲讽。”陆邵礼等复活的时候回头看他,挤眉弄眼的,“我听南哥说了,你把他好不容易搞来的钻石截了?”
“狗鼻子挺灵。”
“三哥喊你来是借口,他就是想约莫云裳,等会还有云裳姐也来。”项星逸直接揭穿了陆邵礼的真实面目。
“追人啊?”梁西闻笑了,“我说你怎么把俱乐部转回来了。”
“这哪儿追人了,是我这人重感情,青梅竹马的妹妹一块长大现在生分了。”
“啧,你是真不脸红。”
伴随着一声“defeat”,游戏彻底结束了。
陆邵礼哀声叹息,项星逸爱莫能助,“打游戏也需要天分啊三哥。”
陆邵礼摊在沙发上,侧头问梁西闻,“说正经的,这瓜保熟吗?你俩没感情基础,就这么结婚了?我跟梁赫谦玩儿的时候,应该是见过阮念……好像挺没存在感的。”
“……”
梁西闻坐在旁边的休闲沙发上,自顾自地泡了壶白茶,烫杯投茶冲泡的动作行云流水,“各花入各眼,你想说别的就闭嘴。”
“……真结婚啊?万一你俩过不下去呢?”陆邵礼贱贱嗖嗖地坐在梁西闻身边,两手端着将梁西闻手里的茶杯原封不动端回来,颇正经的模样说,“现在婚姻法啊,虽然说过不下去就离,但是你这家产得被分多少走。”
梁西闻重新拿了一只茶碗,重新倒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梁西闻瞧了一眼,白茶盒子里混了几朵茉莉花。
“第一,我没想离婚,第二,生活是两人过的,不是别人说三道四的,”梁西闻吹了吹茶杯,抬眸睨了陆邵礼一眼,眼神儿有点冷,“别给我上眼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