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浅乳白色的,阮念支起身子,“这是什么?”
“前天你才感冒了,听你今天嗓子不太舒服,给你煮的马蹄水,加了几块冰糖。”梁西闻坐在她身边,“有什么计划我们可以随时商量着来。”
马蹄水很清甜,入喉很润,阮念知道马蹄就是荸荠,削皮很麻烦,要一点点用小刀削,她老老实实都喝干净,“你什么时候削的?是不是挺麻烦?”
“你搬东西的时候,吃饭前,还好,听你今天嗓子有些不舒服,怕你这几天咳嗽,喝点马蹄水润润喉。”
阮念趴在沙发旁,往他那边凑了凑,被人这样事无巨细照顾时——尤其是现在,她觉得心里挺愧疚的。
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
“梁西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要告诉我。”已经是晚上八点钟,西郊里格外寂静,阮念分外认真地跟他说,“我可能很多事情做的不好……如果你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也一定要告诉我。”
梁西闻就坐在她旁边,两人的距离很近,或许是因为厨房中那个短暂却又亲密的拥抱,那种生疏的错觉已经消失了许多。
梁西闻一手拿着平板,偏头看向她,“那我们以后在家里不要搞绝对的政.治.正确,也不要搞什么绝对的是非公平,你说的话只要不涉及底线性问题,我都会默认你说的对。”
阮念不好意思,“我妈经常说我考虑问题太简单……”
“我有我的判断,”梁西闻笑笑,他坐着,她趴着,他像是故意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希望这段婚姻能给你点儿自由和勇敢的底气。”
阮念给领导请了一天假,霍烟表示没问题,还不忘了提醒她下份文件的定稿截止日期。
阮念也不喜欢拖延工作的事情,也就去取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加个班忙完。
工作的文件本来就很枯燥,她洗了个澡下来后,就趴在沙发上困意不止,终于还是在梁西闻上楼洗澡的时候没忍住阖了阖眼。
等她有清醒的意识时。
梁西闻正弯腰将她抱起来。
他身上有种潮湿而温热的清冽味道,像是悠远而惬意的清晨。
阮念睁开眼睛,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梁西闻仿佛怕吵到她,压低了声音问她,“去睡觉?在客厅要着凉了。”
“我的……我的合同还没翻译完。”梁西闻的声音很轻,他将她抱上楼,“结婚的事情还要辛苦你几天,这几天就别熬夜了,不多的话我帮你翻译了。”
阮念脑子懵懵的,大约也是记得她说的——领证前她睡客房,所以脚步是朝着客房去的。
阮念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颜,他身上换了黑色的睡袍,头发还潮湿着,出来的时候随手朝后捋了一下,露出的额头光洁而线条流畅。
她忽然张口说,“那个……好像也不差三天。”
“……”
“要不然你也当成,帮我脱敏一下好了……”阮念撇开视线,觉得这事儿似乎早晚都要来,怕他没有get到她的意思,她清清嗓子,用力地闭上眼睛,“你不介意我就睡你卧室了。”
“……”
梁西闻垂眸看向她,她这表情堪称经典,闭着眼睛还有点决绝,梁西闻失笑,转身将她抱进了主卧,床头的背景灯亮起了朦胧的光,整个卧室都暗暗的。
她的心情有点紧张,却也藏着一点点很隐秘的悸动,像是延迟了很多年的青春心动。
梁西闻将她放在床上,黑暗中,他的面庞与轮廓似乎更加深邃,他俯身帮她拉了拉被子,“那你,适应适应?”
阮念也多说什么,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多亏房间的灯很暗,她几乎感受到了自己呼吸都变得滚烫。
梁西闻好像要等会才睡,阮念听到他下楼,她悄悄睁开眼睛转了转,这个床也并没有特别大,她睡在右侧,好像翻个身就能到另一侧。
梁西闻把她的手机也捎了上来,阮念睡在陌生的床上反而无眠了。
在遇见梁西闻之前,其实阮念的心里对婚姻的态度一直挺悲观的,或许是因为这快节奏的时代,谈恋爱可以分手,结婚也可以离婚,分分合合都不是什么难事,她其实自认自己特别普通,为人也算不上有趣,他们的相遇和好感的产生其实也算得上是意外。
她想到季霜和阮文林的婚姻——其实季霜也不是没跟她讲过,但那会她也还小,大约也才上小学或者初中。
他们两人彼此欣赏,彼此相爱,但后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工作、分别和各种琐事的牵扯,他们两人好像形同陌路,阮文林从家里搬出来,季霜也心照不宣地用工作做推辞。
她能想到一个词,叫貌合神离。
阮念知道梁西闻是个各方各面都极为优秀的男人,更比她年长十岁,也听梁赫谦说起过,说他的心思都在工作上,看起来是个不近人情的精英阶层。
她不知道,这些好,是否是出于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
阮念其实挺容易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内耗里——诸如现在,她开始思考,假如梁西闻并没有非常喜欢她,只是出于丈夫的责任和义务而对她好,或者两人之后就像大多夫妻一样貌合神离里又会怎样?
阮念年轻,总觉得婚姻要靠感情去维持。
阮念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在她即将开始数羊的时候,她听到了房门推开的声音。
然后就是几乎略等于无的脚步声,玻璃杯轻微的碰撞到床头柜,阮念眯眯眼,看到梁西闻将一杯马蹄水放在保温的杯垫上才从另一侧上床。
梁西闻仿佛察觉到她在装睡,在这样安静的黑夜里,他转头看向她,温声问,“是不是枕头不舒服?”
“不是……”阮念小声的开口,一些话绕在喉间,还是慢慢开口说,“梁西闻,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
“……”
“也可以有。”
那边安静一瞬,梁西闻看着她,她也睁开眼睛,两人在黑夜中对视了几秒,梁西闻像是征询她的意见,“我想了一会,还是觉得……”
“……”
“念念,别太紧张,你就当成我们在恋爱好了,这样会不会让你轻松一点?”
“……”
要怎么形容,好像悬停而紧张的心,就在这个瞬间落了回去。
梁西闻翻了个身,似乎看着她,他也像是在认真的征询她的意见,语调正式,“虽然三天后就领证了,但婚后我也仍然会认真的对你,我说结婚时什么都不会少给你,但婚后该有的仪式感和浪漫也仍然不会少半分,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比较紧张……但领证还是三天后的事情,准确来说,是两天半后的事情。”
“……”
“所以……念念,我们开始恋爱吧?”
黑夜中,梁西闻的声音仿佛格外清晰,她忽而想起了先前她说的话。
总要从一句表白和一束花开始吧。
阮念默默往他那边挪了挪,梁西闻适时地掀开被子,好像在等她靠过来,怕她太羞怯,梁西闻笑着说,“那也当成,你在帮我脱敏好了。”
阮念脸颊一热,往他那边更近一些。
梁西闻伸手,将她圈在怀中。
温热,而令人心间泛软,像是有一股暖暖的满足在心口弥漫。
梁西闻只是很松散地将她圈在怀中。
阮念睁开眼,恰好看到他的脖颈与锁骨,是修长而漂亮的线条,他身上残余着沐浴露的味道,像潮湿温存的海岸。
阮念觉得,这段婚姻还没开始,她就有些期待……至于以后,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阮念小声说,“以后我们可以在家里看电影。”
“好。过几天我准备准备。”
“那个,你之后工作是不是也挺忙的?”阮念说,“蜜月就免了吧。”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梁西闻笑说,“这种时候,倒也不必非要工作。”
“那我们可以去海边城市转转,我最喜欢海边了,可以热闹一点。”阮念闭着眼睛好像在计划着,“我以前工作的时候特别想去海边城市走走。”
“可以。”
“梁西闻。”
“嗯?”
“……就是想说和你结婚真好,”阮念说,“就是我一个倒霉了好多年的人,大概唯一的好运气就是跟你结婚了。”
“我怎么不是,”梁西闻阖了阖眼,唇角弯弯,“跟你结婚真好。”
好像独行在这世间,料峭且孤单,独自看春谢夏倦秋乏冬别,骤雨而大雪,忽然某天一切恰好,遇上恰好的人,有了恰好的心动,于是开始期待春来和夏花,期待秋实与冬雪。
她轻轻抬起头,窗帘关上,云石透出稀薄的光,那点薄薄的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一个浸满了温柔的吻,而后她的心在逐渐地下沉、下沉。
“梁西闻,真的要过一辈子吗?”
“要的。”梁西闻说,“要过一辈子。”
“你怎么答得这么坚决。”阮念弯沉笑了,“那我也要。”
“老婆宠的好,生活没烦恼。”梁西闻拍拍她的腰,“睡觉了,早上七点钟叫你起床。”
阮念脸一红,赶紧闭上眼睛。
她觉得这一定是喜欢的开始——
想起他就会唇角弯弯,总是期待着新的一天到来。
原来语言、眼神、触碰都是有温度的,也都会引起心脏的共振,像是蝴蝶藏在心里,轻轻扇扇翅膀,心动就会生根发哑。
原来这世界上也真有这样一种感情像是顾城诗里写的那样——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阮念从他怀中抬起头,好像鼓足勇气,“那个——”
“我睡着了。”梁西闻闭着眼睛,“睡觉。”
“那你睡着了,”阮念眨眨眼,凑过去很轻地亲了他下巴一下,“给你一个晚安吻,我也睡着了。”
“……”
以前每次被季霜女士催着结婚,她都气愤愤地想,她不到三十岁才不结婚呢。
然而23岁这年即将走入早婚的大门,好像更多的居然是期待。
而究其所以——是因为她在23岁时遇见了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
阮念酝酿睡意时,察觉到梁西闻忽而靠近,像是很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阮念动了动——
他说,“真的睡着了。”
“……”
“阮念,别再乱动了,”梁西闻声音似乎有点儿克制和毫无作用的威胁,“立刻睡觉,明天要早起。”
“我不是乱动,”阮念红着脸解释,“你压到我头发了。”
作者有话说:
阮念:甜蜜蜜的婚前恋爱,呃,三天后就是甜蜜蜜的婚后恋爱。
梁西闻:男德班的slogan是什么。
——老婆宠的好,生活没烦恼,老婆在心里,顺风又顺水。
(骄傲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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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 之后就开始一天两更啦。
早上9:00固定一更,第二更大约20:00-21:00!
明天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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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宠的好生活没烦恼这一句网上应该也有类似的段子哦,原句好像是老婆养的好生活没烦恼。
第22章 清晨心动【晋江独发】
第二天阮念觉得自己醒得早, 其实一看手机,正好七点十五分,而床边早就没了人, 梁西闻的生活轨迹倒也好找——这个点肯定是晨跑遛狗。
阮念也没急着起来, 捞过手机刷了刷,莫云裳凌晨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莫云裳:不对,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莫云裳:你不是没男朋友吗?
莫云裳:相亲?
她这会才醒了,给她回了个消息:嗯……说来话长,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的哥哥,我觉得我还, 有点喜欢的。
莫云裳的麓里通常下午才营业,早上七点醒着也不意外。
莫云裳:第一次面基是给你当伴娘,刺激。
莫云裳:说真的, 要是你老公是普男, 我第一个不同意哈。
阮念莞尔一笑, 催着让她早点睡,也正好在这会听见了院门的声音。
阮念从床上爬起来, 跑去洗漱了一下,再见到梁西闻时,好像也没了最开始的拘谨也紧张——这脱敏,效果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早餐依旧是梁西闻提早准备的, 剥好壳的虾仁和水煮蛋,香菇海带汤面,柚子醋拌黄瓜。
阮念以前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早起,然而现在看看, 早起好像多了许多种期待, 期待开盲盒式的温馨早餐, 期待看到推开门回来的梁西闻。
“明天有安排吗?”阮念说,“好像明天就是二十一号了。”
“明天陆邵礼说请客吃饭,非要做什么单身夜派对,晚上我带你一起过去。”
“这种场合就别带我了吧……我想明天上午叫个保洁把我租房那边整理一下,然后把钥匙放到物业。”
“结婚了家都是被你统治了,还在意结婚前一天么,”梁西闻凉凉补一句,“明天带你去。”
阮念戳戳面条,“都是一群男的……”
“好像除了黎羡南没听说谁有女朋友,”梁西闻说,“晚点我打电话问问黎羡南带不带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