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并不讨厌蒋雯依,甚至觉得她像是外表冷硬内心柔软的样子。
或许,因为她是妈妈?
“一直想跟你说句谢谢来着,上回打扰你,”蒋雯依说,“也没你的联系方式,你说的话很有用。”
阮念拧开橙汁喝了一口,有点受宠若惊,“有用就好。”
“你想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蒋雯依笑笑,“你不忙的话。”
“没事我不忙……我反正在摸鱼了,你想说我可以听。”阮念也不是个社交冷漠的人。
“你有听说过互惠生吗?”
阮念摇摇头。
“互惠生是国内很多年前出的一个政策,就是针对那些,想要出国留学但是没有条件的,就去美国通常是中产阶级白人较多的地方,给他们一边做保姆照顾孩子,他们提供让你读社区大学的机会和你的一日三餐。”
蒋雯依突然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声音语调特别平静。
阮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政策,“那万一这个家庭不好呢?”
“忍着吧,要么社区帮你调换家庭,要么你忍着,要么你回国,我就是经历了这些,”蒋雯依喝了一口美式,依然是淡着声音说,“我第一次去的家庭是一对白人夫妇,他们基本只给我吐司和花生酱吃,丈夫脾气暴躁,我遇见的社区工作人员不错,帮我换了家庭,是苏利文家。”
阮念一惊,“老板吗?”
蒋雯依摇头,“马奎斯的哥哥,托马斯·苏利文,他和妻子有三个孩子,对我不错,他们家条件还不错,但因为曾经有过赌.博和负债问题所以跟父母和马奎斯不怎么来往,我帮他们照看孩子,然后念着社区大学,打算以后再重新考一所更好的大学。”
“……”
“直至有一天,托马斯喝醉了,进入了我的房间,他对我进行了辱骂和骚扰,我当夜就跑去了社区,可惜工作人员调解时,我没有接受道歉,于是托马斯太太反骂我是个懒惰的撒谎成性的婊.子,”蒋雯依捏着咖啡的杯子,心尖抽痛了一下,“社区工作人员希望我别把事情做的太复杂,可我不敢回去,我知道托马斯的弟弟是在法学院读书,我知道他的家庭很好,所以我故意在一次圣诞家宴上求助了马奎斯帮帮我。”
阮念忽然可能猜到了事情的大致走向。
蒋雯依挑了些重点,“后来那个圣诞家宴就毁掉了,老苏利文先生本就因为托马斯的赌博问题跟他关系很差,后来马奎斯帮我租了一间公寓,他请求我偶然帮他打扫一下他的公寓卫生,会支付我一笔酬劳,于是我在社区大学念完书,知道马奎斯要去洛杉矶工作,我便报考了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制造了与他偶遇的机会。”
“……”
“我一直都曾以为我们之间本身开始的就不够公平,我时常逃避这段过往,将他当作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救赎,所以我总希望自己做的多些,希望我们这段关系能够有绝对的公平。”
蒋雯依淡淡地说着,“谢谢你提醒我,婚姻不是两个人的博弈谁输谁赢。”
阮念摇摇头,“你……为什么当初要出去?”
蒋雯依有点惆怅,“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刚刚出生?”
阮念点点头,“差不多。”
蒋雯依嗯了一声,“我爸酗酒家暴,那年点了火把我家烧了,包括我妈,我妈没有去世,重度烧伤,这件事还上了新闻,那年我只想拼命地逃离家里,就想我的人生凭什么要死在那个破房子里,我有想做的事情,我有我的人生。”
阮念听她说完,忽而觉得她有一种充满了勇气和力量的勇敢。
阮念听办公室说过,马奎斯的太太也是名校毕业,还在世界五百强的会计所工作过,现在还是某知名会计所的高层。
而这样卑微坎坷的出身,这一路的成就好像从腥风血雨里爬了起来。
蒋雯依就静静地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喝完了一杯美式,“我学会了怎么生活、怎么向上,但我没有学过怎样好好地爱一个人,怎样回应他的爱,挺感谢你的,那天、包括今天听我说了这些。”
阮念喝了一口果汁说,“人和人之间都需要沟通的,不只是朋友之间,每天跟你亲密生活的人也需要的。”
“Honey——”
外面传来了马奎斯的声音,他正牵着女儿寻找妻子的身影。
蒋雯依对她笑笑,拎起了风衣和手袋,只是给阮念递过来一个红包。
“别——”
“你也是个孩子,收着吧,当新年红包。”
“我妈说结婚了就不能收红包了。”阮念不好意思。
蒋雯依拉过她手放手里,“哪儿这么多条条框框,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
-
阮念下班的时候正好踩着五点半,她明天就能休假了,于是走前仔仔细细整理了桌面,保存了所有的文档。
梁西闻的车子果然停在楼下,梁西闻鲜少会坐在车里等,每回都是站在车边,他也不怎么看手机,好像就是专心地等她一样。
阮念瞧见他就小跑着过去,梁西闻张开手抱住她,“才出来?”
“我放假啦。”阮念有点开心,她今天也穿的舒适,内搭了一件浅浅奶绿色的薄毛衣配着浅灰色的短裙,外面一件大衣挡挡风。
她扑在他身上往车里瞧了一眼,副驾果然摆着一束浅绿色浅白色渐变的玫瑰花。
阮念有点儿惊奇,“跟我衣服还挺搭的。”
“你老说我不看花语,我这次可是专门问了,”梁西闻抱着她没松开。
“什么?”
“不会被时间冲散的爱情。”
“那还不错,我们回家吧?”阮念拍拍他,“我要上车。”
梁西闻松开她之前还吻了她一下,阮念让他别黏黏糊糊,梁西闻眼神儿警告她,“态度不好,重新亲一次。”
阮念心情不错,两只手有点凉,捧着他的脸踮起脚亲了一下,梁西闻这才松开一只手,单手捏着她的脸颊,“婚后第三次非正式会议——”
“干嘛。”阮念哭笑不得,“又要说什么?”
“亲的时候要认认真真亲,双方不得敷衍糊弄。”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阮念撅起嘴,被他夹着脸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搞笑,她凑过去,“那你让我再亲会——”
梁西闻这才笑着松手,隔着大衣拍了下她的腰,“上车了。”
阮念喜滋滋钻进去,抱着花嗅了嗅,然后扣好了安全带。
梁西闻这次没急着开车,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给你变个魔法。”
“怎么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儿违和,阮念好笑地看着他,“什么魔法?”
“你闭上眼睛。”
阮念乖乖照做,才刚闭上没几秒就问他,“可以睁开了吗?”
“可以了。”
阮念睁开眼睛,就看到梁西闻变戏法似的两手捧着一只戒指盒子,“念念,婚后恋爱第二个月快乐。”
阮念晃晃自己的右手,“我已经有婚戒了。”
“换着戴戴换个心情。”梁西闻答得挺理所当然,“总戴一枚戒指多不好。”
说着,梁西闻就拉起她的右手,将原本的戒指退下来,重新拎了新的戒指,特别隆重认真地给她戴上,“这两个月开心吗?”
“婚后第三次正式会议了吗?”阮念没忍住笑,“是不是要发表一下感言?”
“嗯,婚后夫妻生活、饮食、作息规律、生活状态,你都发表一下评价?”梁西闻笑着托着她的手,“你可以重点反映一下夫妻生活。”
阮念大概被他逗弄多了,这回没害羞,她故作深沉地说,“我想想啊……还行,厨师厨艺不错,有求必应。”
梁西闻没捉弄她,托起她手吻了吻她的手背,“开心就好。”
阮念说,“这好像是我第……三枚还是四枚婚戒?不用买这么多,我日常戴戴就好了。又不是出门攀比的,每次都是这么贵的,我都怕有一天被人偷走怎么办。”
阮念说完,忽而停滞了几秒,延迟性的意识到。
这两个月里,每次周末,梁西闻总要正儿八经带她出去吃饭,美其名曰约会日,而后除了送她情侣款的手表,就是各式的钻石耳钉。
梁西闻很少有配饰,手表是每天都戴的,阮念也很少带配饰,也就是结婚戒指和款式简单的耳钉。
而每次每个月的22号,梁西闻都会重新送她一枚婚戒。
好像默契又规律的小秘密。
梁西闻总是记得告诉她——
念念,恋爱第一周快乐。
念念,恋爱第二周快乐。
念念,恋爱一个月快乐。
……
她时而日子空洞,好像也没有特别需要庆祝的节日,然而遇上了梁西闻,好像时隔几天便是属于他们的小小纪念日。
值得庆祝,值得被记住。
阮念看着他,就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恋爱两个月快乐。”
梁西闻笑笑,这才重新系好安全带。
已经是二十五了,马路上也有了点儿过年的氛围,正有市政工人在路灯上挂红色的灯笼。
阮念抱着花问他,“今年我们过年去哪儿?反正我妈在国外了……要不去爷爷奶奶那儿,要不就是在家了。”
季霜倒给她发过一次信息,说即将过年了,有空得去看看廖芝和梁正卿。
“你以前都是在哪儿过呀?”阮念问他。
“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有时候会回来陪爷爷奶奶吃年夜饭。”
“那我们今年也回去吧?”阮念说,“我们结婚了,好像也该回去看看……不然老人自己在家。”
梁西闻倒没什么异议,带着阮念一起回去,奶奶怕不是会很高兴。
“诶,梁赫谦呢?”阮念突然想起了这个快要被她遗忘的人,“他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屏蔽你了?”梁西闻淡声问了一句。
阮念心说不至于吧,这么快就从同龄发小变成了被屏蔽的家人。
她拿出手机看看,点开朋友圈,果然变成了一道杠。
“爷爷说今年过完年把他送出国让他继续上学,要他跟那个乌懿断明白。”
“……”
“我瞧他这几天挺安静,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大事。”梁西闻想起梁赫谦就头疼,“由着他闹吧,我不打算让爷爷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红包,最后两个稍大的情节啦!!明天见!!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定个时早上9:00来更!9:00没有就是12:00!么么么。
第39章 清晨心动【晋江独发】
阮念和梁西闻去超市采购了一趟, 两人宅在家里的日子依旧平和而温馨。
阮念趁着假期在家翻译那本小说,内容倒是不多,就十五万字, 五个小章节, 是一部很简单的女性向日常治愈的轻小说。
她先大致的看了一遍知晓了故事的脉络,而后才开始逐步地翻译推敲,期间她还给原作者发了邮件,沟通了一些关于这本小说创作的背景故事。
阮念坐在书房里,有时候梁西闻也抱着电脑看文件,有时他会弹一会琴。
起先还担心声音影响到阮念的思绪, 但完全不会。
梁西闻常弹一些慢板的经典曲子,古筝颇有韵味的音色很是舒缓,以前人说, 琴棋书画都是古人的智慧, 黄帝内经中便也有“五音疗疾”的说法, 梁西闻弹琴时也信奉心燥音乱,心静则音清, 所以每回练琴时,都分外专注。
阮念便也觉得时间中流淌着许许多多的柔软和静谧。
梁西闻坐在她的前面弹琴,她托着腮坐在灯下记着笔记,十一和小橘都不想独自在客厅呆着, 便啪嗒啪嗒跑到书房来,阮念给两个小家伙备了毯子。
她咬着笔斟酌用词时悄悄抬眸,小橘正在悠闲地洗脸,十一摇着尾巴团成一团。
梁西闻重新戴好了檀木琥珀色的义甲, 弹着一首经典的《渔舟唱晚》。
他的手修长, 拨动琴弦时张弛有力, 他的左手轻轻重重按压琴弦,右手轻挑复抹,于是曲调由慢而渐快,他的力度正好,轻重交叠,曲子的层次感弱强渐变,阮念看着看着就有点儿失神。
空气中有点儿让人眩晕的晚香玉香烛,刚洗过澡不久的梁西闻,好像还残留着一些沐浴露的味道,引诱着这个傍晚变的分外勾人。
梁西闻每天也就弹四五首找找手感,他拆指甲的时候,就看着阮念托腮趴在桌上看着他有点儿失神。
“美色误我啊,”阮念猛地惊醒过来,哀叹了一声,“梁西闻,你太赏心悦目了。”
梁西闻哼笑一声,拎着指甲收纳盒放到她身后的架子上,然后给她倒了杯茶,“你就整天盯着我看吧,你早晚看的把持不住第二天又抱怨我欺负你。”
“哪有。”阮念还有点儿心虚,梁西闻确实控制力极好,刚结婚时阮念没精神了几天,梁西闻还真就稍稍控制了下,有时阮念晚上粘着他,总容易差点擦火。
梁西闻也真就去重新冲个澡硬忍下来。
梁西闻看着她乖乖喝了水,这才稍稍俯身看了一眼她的文档,他没忍住打趣她,“你这截稿日就俩月了,刚才我就瞧你翻译到第64页,一小时过去了翻译了一个句子。”
“因为梁西闻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几眼,”阮念脸不红心不跳,“我翻译着翻译着就特别想多看你几眼。”
“那我说我去客厅你还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