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眼——漠兮【完结】
时间:2023-03-17 12:33:35

  艺术家聚集敦煌,美术馆应运而生。
  丝路美术馆在过去的三年里,大多承办此类画展,偶尔与敦煌博物馆合作,有一些中小型联展。如今有了临时的镇馆之宝,名声大噪,客流量激增的同时也带来人手不足的问题。
  好在馆长发布了招聘消息,保安们再苦上几天,班次便会宽松起来。
  领头的一人打开第一道门锁,自动卷闸门向上收起,接着是第二道玻璃感应门,需要先输入密码,再使用遥控器打开。
  按照流程,交班后他们得先巡视所有展厅,确认无误,才可以放观众入场。
  目前馆内只有二楼有展品,两人沿着大厅的楼梯拾阶而上,略年轻的一个小伙左右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年纪稍大的那位摇摇头,“啥味儿?”
  “有股子淡淡的铁锈味儿……”
  “嚯,馆里除了壁画就是油画,哪来的铁锈?我去旁边两间,你去子母厅,早查完早开门。”
  小伙子不再多言,揉揉鼻子往子母厅走。奇怪的是,那股淡淡的味道越来越重,他不由地加快步伐,外间检查完毕便往里间去。
  里间是存放特殊展品的,光源柔和昏暗,中央最瞩目的位置,原本放的是《得眼林》。
  现下却空无一物。
  整面玻璃被破窗器碎成细渣,柜中的壁画不翼而飞。
  年轻的保安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壁画、壁画没了?
  壁画怎么会没了?!
  他大步扑过去,再次确认展柜被砸、壁画被盗,那可是千佛洞的壁画啊!丢了整整二十五年,昨天才送进美术馆,今天就……
  他急忙摸向腰间的对讲机,目光下移,一条曲曲折折的深色的液体正从展柜下方的缝隙慢慢流出来。
  这是什么?
  他弯下腰,用食指摸了一下,黏黏腻腻。
  是红色的。
  他头皮瞬间一麻,下意识向后方望去,只一眼,直接把他吓得仰摔在地。
  破碎的玻璃柜后面,是一大滩即将凝固的血迹,而血泊的中央横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一身始祖鸟的夏服被血液浸染,僵硬的尸体仰面向天,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高挺的山根拔地而起。
  山根的两侧,是两个深红色的肉洞。
  鲜血从洞中蜿蜒而出,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拖出两道骇人的殷红。
  保安连滚带爬地嘶喊——
  “啊、啊啊啊!”
  “死人了!不!杀人啦!”
  ——
  午饭时间,林寻白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眼睛盯着手机刷新闻,耳朵却在听隔壁的动响。
  昨晚他吃完烧烤就气睡了,也不知萧侃是几点回来的。但他下楼吃早餐时,见她房门口亮起「请勿打扰」的红灯,便知道她回来睡觉了。
  现在都一点了,她居然还不起。
  他继续翻看下一条新闻——法国吉美博物馆32件中国文物即将回国,其中28件由吉捐赠人克里斯蒂安ꔷ戴迪安无偿返还。
  林寻白正想打开图片,瞧瞧这位有良知的外国人长什么模样,手机屏幕忽地变为来电显示。
  他按下绿键接通。
  “喂,表叔,吃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心情与他聊家常,开门见山地问:“萧侃呢?和你在一起吗?”
  “她在隔壁睡大觉。”他轻哼一声,问:“怎么,你找她有事?”
  对面停了两秒,语气沉沉。
  “我没事,是她有事。”
  “啊?”
  林寻白一头雾水。
  表叔还没回答他,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撞门声,动静极大,离得很近,他一个翻身跃起,抓着手机去开门。
  房门刚开,一个严厉的声音赫然响起。
  “警察办案,暂时封锁,无关人员请立即回避!”
  林寻白当然不会回避,一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是因为他们撞的可是萧侃的门。
  他拉开房门向外走,走廊已然拉起警戒绳,四个身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将萧侃的房门左右包围。
  为首的一人,正是尕张的儿子张阳。
  熟人见面,林寻白松下半口气,“你们在做什么?”
  然而张阳对他的疑问视若无睹,拿起对讲机指挥现场:“破窗小组准备好了吗?”
  撞门?破窗?
  这种行动方式绝非儿戏,林寻白心头一紧,提高语调。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两名警察将他死死拦住,厉声怒斥:“退后!”
  “我也是警察!”他亮出身份,“张阳!你什么意思啊?”
  张阳放下对讲机,侧目与他对视,“林寻白,请你退回自己的房间,配合我们工作,这个案子和你们经侦总队没关系!”
  林寻白怔住了,“什么案子,你要抓谁?”
  张阳道:“这屋里住的谁,我们就抓谁。”
  “你是说萧侃?”林寻白不可置信,“你有传唤证吗?”
  张阳神情严肃,念在是同僚的份上,他掏出一张公文递到林寻白眼前,“你自己看。”
  林寻白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刚看到「敦煌市公安局」六个字的抬头,几名警察就一齐抬脚踹向房门。
  轰的一声巨响,门锁断裂。
  房门大开。
  林寻白冲到门前,气得面红耳赤,“就算你有传唤证,也不代表你们可以采取暴力措施!”
  “这是重大刑事案件,如果你再阻拦我们抓捕嫌犯,我就通报督察,关你禁闭!”张阳不再客气,粗暴地伸手推他,不料被林寻白反手扼住。
  “什么刑事……”
  他话未问完,房间里的人醒了。
  屋内弥散不去的酒精味暗示萧侃昨夜喝了不少酒,她穿着黑色睡裙,迷迷瞪瞪地走到门口。
  眼皮一抬。
  她使劲眨了两下。
  这是什么阵仗?
  她赶紧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人住在国宾馆里,警察竟然破门而入,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敲门吧?哟,这不是张警官吗?”
  张阳一个使劲挣开林寻白,从腰间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
  “萧侃,我是敦煌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中队长张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请?”
  她扬起嘴角,冷冷一笑,扭头看向屋内的窗户,透明玻璃外悬着三根绳索,只怕她再不现身,窗外还得跳进三个人。
  “原来这就是警察请人的方式,真是客气。”
  “请你配合!”张阳无视她的嘲讽。
  萧侃挑眉,看向身侧的林寻白,“那我要不配合呢?”
  林寻白明白她眼神的意思,是在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了解这个突发情况。
  “你要不配合,别怪我们真不客气了。”张阳抬手,身后两人随即掏出配枪。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她的面门,像毒蛇蓄势待发的咽喉。
  “张阳!”
  林寻白大吼,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你疯了吗?”
  张阳最后一次提醒他:“林寻白,我不管你们私下有什么交情,别忘了你的身份。”
  萧侃淡然地从林寻白身后越过,迎着枪眼而上。
  “呵,我倒要看看,哪条法律规定警察可以擅闯客房,可以随意抓捕合法公民!子弹这种玩意吓唬吓唬别人还行,吓唬我就免了吧!”
  她目光如炬,脚下的步伐毫不拖泥带水,两名警察不由地退后半步。
  “怎么?又不开了?”
  她撩了一把凌乱的短发,半真半假地说:“不开我可回去睡觉了……”
  “萧侃!”张阳板着脸打断她,“传唤你,是因为你涉嫌故意杀人罪,你合不合法得等审过之后才知道!”
  “杀人?”萧侃噗嗤笑出声来,“是我酒喝多了,还是你酒喝多了?”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萧侃收住笑意,慵懒地反问:“行,你说我涉嫌故意杀人,总得先告诉我,我杀谁了吧?”
  张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等林寻白阻拦,锰钢制成的手铐已经将她的双手紧紧锁住。
  “是陈恪。”
  他说:“陈恪死了。”
 
 
第53章 嫌疑
  part 53
  丝路美术馆被警戒线封锁得密不透风,第一现场的展厅内,穿白大褂的法医在尸体旁检查,门口两名小警察正交头接耳地议论。
  “现场勘验结束了吗?”
  一个嘹亮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位中年警察从外间走进来。
  小警察赶忙敬礼,“李队。”
  李广生快步走到法医身旁,“情况如何?”
  法医转身,摘下口罩回他:“死者叫陈恪,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美籍华人,馆长贾超来认过尸,说此人是吴东市宝珍古玩城老板的儿子。”
  “死因呢?”
  “直接的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伤口是他的双眼。”
  法医侧身一让,露出地上面目可怖的尸体。
  失去双眼的面孔宛如一颗鲜活的血骷髅,血肉模糊又骨骼分明,让人见之色变。
  然而李广生并没有因为这一幕流露出过多的惊讶。
  昨天听闻《得眼林》被寻回的消息,他心中就涌起一阵不安。
  不知为何,今天看到尸体,那股不安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诡异之感。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上,一名警察脚步迟缓地走上前,“李队,这间展厅的监控被破坏了。”
  “那展厅外的呢?”
  “外面的监控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拍到。”
  李广生的心又往下落了几分,但还是继续询问法医:“没有其他外伤吗?”
  “尚未发现。”法医摇头,“你懂的,和以前……”
  李广生打断他。
  “死亡时间呢?”
  “根据死者的体表特征与馆内的温度环境,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二点至两点间,不过失血到休克,再到死亡,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所以遇害时间应该是十一点至凌晨一点。”法医道,“还有,张阳已经去抓人了。”
  最后的一句让李广生面露惊喜,“有嫌犯?”
  法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
  敦煌城小人少,急促的警笛声响彻市中心,引得路人连连张望。警方之所以传唤萧侃,是因为值夜的保安供述,她是昨天闭馆后唯一折返回丝路美术馆,并试图闯入的人。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审讯室里,空调的冷气吹得人后脊生寒,萧侃靠在椅背上,镇定自若地望着对面的张阳,“试图闯入?保安没和你们说,我到底是进了还是没进吗?”
  “保安说他打电话汇报,并将你拦下,所以你闯入未遂。”
  “既是未遂,不正说明我根本没进美术馆吗?”萧侃回道,“这么简单的逻辑,张警官不会想不明白吧。”
  “就算保安阻拦了你,也不能保证你没有使用其他方式进入美术馆,毕竟你是想闯进去的。”
  “想进美术馆有罪吗?”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啪!
  张阳一掌拍下桌上的强光灯。
  刺目的白光直射到萧侃脸上,将她所有的微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她看起来异常沉稳。
  “您请继续。”
  “你昨天下午是不是与陈恪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就在美术馆大厅。”
  “是。”萧侃豁达地承认“在发布会中途,我的确和他吵过一架。”
  “为了什么?”张阳身旁的记录员问。
  萧侃眉梢一动,没说话。
  张阳又重复了一遍,“问你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和本案无关,如果一个人死了,所有与他有过关联的人都要被叫来问话,恐怕是对公民隐私的侵犯。”
  “这里不是给你谈隐私的地方,陈恪的死,你有重大嫌疑。”张阳警告她。
  她才不怕警告。
  “吵一架就说我有重大嫌疑,那吵架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张阳问:“还有谁?”
  “还有林寻白。”萧侃说,“至于吵架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你最好去问他,因为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资格知道。”
  张阳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和陈恪的争吵与经侦总队有关?”
  萧侃笑而不语。
  张阳给一旁的记录员递了个眼色,大概的意思是,这个部分先略过。
  “那我问你,你和陈恪是怎么认识的,平日有哪些接触?”
  对于这些,萧侃无所掩饰。
  “我们是在鬼市偶遇,之后一起去罗布泊的。从约定结伴到进入罗布泊,再到我们在罗中镇分道扬镳,差不多是一周时间,后来去楼兰古城又遇上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昨天的发布会。”
  “有人证明吗?”
  “有林警官,有我的搭档燕山月,还有陈恪的私人导游胡金水。”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你们应该调查一下陈恪本人。据我所知,他的祖上可是在敦煌臭名远扬的文物大盗兰登ꔷ华尔纳。而他外公则是二十五年前雇佣沙卫偷盗壁画的买主,对了,他最后和我说的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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